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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子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大笑道：“她是欠我不少钱还不上，我就让她服侍着我铺床叠被、端茶递水什么的。”
零缓过神来，眯着眼扫了一眼江城子，把他威胁老实了，才笑着含糊道谢，同时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
芷娘对零抽回手若无所觉，仍然道：“看你的样子也比我小，你不用跟姐姐我客气的，咱们都是云端人……”
零又是谢了谢，两个人扯来扯去，江城子在一旁看着，只感叹道：“还是云端里民风淳朴啊！”然后打量着这个已经站起来的芷娘，一身胡服，跟之前在柔然村庄里见到的相差不多，所以江城子才敢说自己是帮她们柔然人剿灭山贼。芷娘脸上虽是恐怖，但是现在确实一脸善意地笑。
刚刚还哭得死去活来，把尔绵一族加柔然上下都怨了个遍，现在却这么容易地相信我们，还要出钱把零赎回去？这情绪隐藏的……太过了吧？
实际上零和芷娘在语言交锋中也在相互试探着，江城子注意到的疑点零自然也注意到了。不料这女子情绪装得突兀，但是语言却滴水不漏，让零怎么也下不去口。
扯皮半天也没什么收获，连零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芷娘突然大叫一声：“姐姐的脸是不是吓到你了？本来就脸上有伤，又哭成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人啊？我竟然还在你们面前说了这么多！哎呀！”说着忙背过身去，先是理了理头发，之后用袖子擦了擦脸上花掉的妆。
零看着芷娘惊慌的模样，忙安慰道：“没什么，姐姐心肠好，面相自然就好。”
而正面朝着墓碑的芷娘，手上动作着，嘴里也在回应着零的话，但是眼睛却在紧紧地盯着墓碑上尔绵氏女之墓几个字，心里恨恨道：“阿苒，姐姐要给你报仇了！你睁开眼睛看着，等着！他们会一个个去找你的。”
整理得差不多了，芷娘脸上带着尴尬和悲伤转过来道：“这是我妹妹的墓，念及旧事故而失态，实在是失礼了。”说着就要行蹲礼拜下。
零忙架着芷娘的胳膊，没让她拜下去，“姐姐这是说什么呢？姐姐心善，还要救我脱苦海，这般菩萨心肠，妹妹哪敢嫌姐姐失礼？”
“苦海……到底谁在苦海啊？”江城子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牙酸着，他怎么忘了，这个零要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嘴笨的应该就只有自己了。
“对了，你们两个是迷路了吧？要是不嫌弃可以到姐姐的家里去坐坐，到了那应该就找到路了。”芷娘热情建议。
“那真是谢谢姐姐了，我们就叨扰了。”零欣然接受。
于是，江城子默默跟在两个仿佛相见恨晚、恨不得马上就烧香义结金兰、实则都是在做戏的两个女子后面，抬手摸了摸腮帮子，“果然牙酸！”
这个芷娘，该说她头脑太简单还是太复杂了呢？江城子不忍再折磨自己的牙，干脆自己琢磨起来。要是简单的话，说起话来还真是伶俐，但若说复杂的话，这居心**也太明显了吧？有必要故意扮司马昭么？
前面两个女人正说得热络，江城子暗叹：“女人真是复杂的动物。”
走了大概一刻钟，一个村落出现在零和江城子的眼前，果然是之前见过的那个柔然的村落。
零心里担心怕村里的人会认出自己，但是脸上却表现出很惊奇的表情。
芷娘偷偷向后瞥了一眼，见后面的江城子也在惊讶地盯着前面的村落，之后苦着脸对零道：“姐姐这个样子……自然是要避着人的，我家就在村子最外面，寒舍简陋之极，你们不要见怪，好歹喝口水再走。”
“姐姐说笑了，”零紧了紧被芷娘握在手里的手，笑道：“姐姐能帮我们就是大恩大德了，我们怎么敢奢求那么多。”
江城子状似难掩激动的情绪，也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感谢还来不及。”
芷娘听完似放下心来展颜道：“那就随我来吧。”
☆、第九十三章 恰到好处
零被芷娘拉着走到一间草屋门口。这屋子当真简陋无比，距离村子实际上还有一段距离。
芷娘有些局促道：“妹妹，你看我这儿……唉，自从脸上多了这道疤就——”
零抬步进了屋，屋里却是简陋但也干净，可见这个芷娘平时也是认真收拾过的，便回头笑道：“姐姐居于陋室却仍然义不容辞地要救我，零更加崇敬姐姐了。”
芷娘本来听着零的赞扬翘起了嘴角，但忽然又琢磨起来这句话有些不对劲，脸上僵硬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挥着手说着之前的车轱辘话：“我们都是云端人，都是一家人，碰见了能不出手么？”云云，手挥来挥去的好像能掩盖过去似的。
江城子嘴上不会像零那样明里暗里的试探，但是他确实能听出来，零这是问芷娘自己都住这样，哪来的钱赎她？芷娘的回答也果然不出他所料，还是那些话也不带换句的。
这样倒也聪明，反正这种百试一答也算滴水不漏了。江城子微有赞赏地朝着芷娘点了点头，然后再站在零的角度上狠狠地鄙视她。
零的第n次试探宣告失败，于是顺着芷娘的吩咐坐下来，芷娘则宣称自己要给他们弄写吃的出了屋子。
只剩两个人在屋里，零确认了一下芷娘的身影确实越走越远后，马上和江城子交流起意见来。
“你觉得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零背对着门站着，对江城子道。
江城子坐在屋子的仅有不瘸腿的凳子上，笑道：“我不知道。”然后端起来芷娘刚刚递过来的水。
“你在后面看那么久都没看出来？”
“我看出来你的嘴皮子特别利索。”江城子喝了一口水道，在云端里还是第一次为了这个喝水，再看看自己的属性，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零的眉毛一挑，抬步走过来道：“我用镰刀更有两下子，你要不要试试？”
“开玩笑嘛，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江城子马上把碗放下。
零呵呵冷笑。
“好吧，我感觉这个芷娘要算计我们，但是她挺笨的，估计就算是圈套咱们也不怕。”
零点了点头道：“所以静观其变？”
“嗯，对了，我记得之前那个柔然的老者明明更青睐我们外来人，这个芷娘怎么就盯着你？”江城子突然想到这个疑点，问道。
零摊摊手道：“我比你强，显而易见的。”
“……”江城子无语。
“她身上疑点太多了，这个还算一般的。”零看江城子吃瘪微微一笑，自顾自道：“我啊，体质有点特殊，对云端人来说应该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那种的，难得有这样故意接近我的，这才是最大的疑点。”
“……”江城子再次无语。
片刻后，江城子才组织好自己的思路，道：“这个应当就是隐藏任务了，你……”欲言又止，不过江城子知道零能够听明白。
零一时没有回应，小小的草屋里陷入沉默。江城子端起零的碗又喝了几口。
过了一会儿，零才低声道：“总是要面对的，不可能有什么都不舍弃的改变。何况，任务什么的我不做还有别人，更有可能是你们这些外来人。”说着叹了口气，道：“这些我更觉得是我们云端人的家务事，虽然是造世神分配给你们的东西。”
“我认为，身为云端人我，比你们更有资格。”零突然抬起头，直视着江城子的眼睛。
草屋采光不好，微暗的屋子里，江城子只觉得零纯黑的眼睛在闪着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该仰望的造世神？我偏偏逆着你走。
零之前一直在寻找着能够让造世神也大吃一惊的事，但却不愿意再次干扰到其他云端人的生活。而现在，因为外来人的存在，无论她在或不在，这些事情都会发生，按照造世神设计的轨迹。那她不如主导这些事情，如果带着整个事件脱离了造世神的掌握的话，那岂止是大吃一惊？
零想到这里就觉得畅快。
至于外来人，除了那特定几个人外，零对他们都有着一种轻蔑的情绪存在。
实际上不止零，绝大多数的云端人一开始都对这些突然出现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从充满着恐惧、蔑视和排斥。
这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的云端。
但是因为造世神，他们并不能真正的与玩家对抗。而接触中，云端人渐渐发现了这些外来人简直是任他们驱使，一点小奖励就能让他们帮自己跑腿送信采药采矿，还带来了大量的金币，于是云端人们既热衷于让他们替自己干活，如果外来人比较少就热络的很，要是自己手上的活求做的人多，那就冷着脸等人上门。保持着与他们的距离，这是云端人共有的默契。
所以在玩家看来，这个云端是动态的，但又与平时玩过的游戏里npc一般只是收发任务，讨好了他们兴许会发个隐藏。
造世神用对云端人认知和感情的设计，加上人性原本的某些特点，创造出了这样恰到好处的关系。
所以当江城子他们第一次看到零会觉得她的ai特别高，实际上只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那样强烈的感情在自己面前流露的云端人。
零没有经历过这个发展过程，她也以为自己对外来人的各种反应是她自己特有的情绪。
零脑袋里寻思着，眼睛想找个凳子坐，却发现屋里除了江城子屁股下面的那个凳子四肢齐全，剩下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就作罢了。
两个人一坐一站，在屋里一边闲聊着一边等着芷娘回来，过了一会儿，芷娘窈窕的身形出现在门外。
人未进门声先到了：“让妹妹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姐姐找了好久才向左邻右舍借了些吃食……”背着光，芷娘的脸藏在黑暗里，零和江城子转头只见芷娘摇着细细的腰肢，迈进了屋子。
“一直都没问过，不知妹妹的长相为何如此的……妖异？”芷娘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
零和江城子微微一怔，想不到芷娘怎么说到了这个，莫非是……有了依仗？
☆、第九十四章 柔然族长
零和江城子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而走进门的芷娘也停下脚步，就站在门口，接着厉声道：“我柔然石窟从来就只有从山道上上来的，自从林子里看到你们我就起疑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下确定了，恐怕这个芷娘出去一趟就是叫人去了，而且现在人就在外面。
所以说，是这个芷娘感觉他们有危险，虚以委蛇以身饲虎牺牲自己把他们忽悠到这来的？江城子心里闪过的这些词味道都不太对。
江城子还是冷眼旁观。
零倒是接上了话，冷声道：“过路人，恰好与阿苒有旧，所以上山来试——。”
这下两个人不用再装一见如故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了，零感觉自在了很多。
听到尔绵氏阿苒几个字，原本色厉内荏的芷娘身形微微一颤，之后立即咆哮着掩盖零的声音道：“过路人？我看你就是那边派来的探子，快说，你来这到底是何目的？”
那边？零立即抓到了关键点，但是刚要问个清楚，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阿芷……”
那芷娘仿佛脖子被一下子掐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一个佝偻着拄着拐杖的老者出现在零和江城子眼前，芷娘早已经退到一边。
那老者的嗓音低哑，缓慢道：“阿芷，你怎么可以对客人这般无礼？”
明明不是指责的语气，但是芷娘却已经吓到两股战战，连连告罪了。
“早年阿苒常常外出采购，认识几个朋友倒是很正常的。”说着，老者向着零的方向走过来，“两位是阿苒的朋友就是我柔然的朋友。之前族内孩子不懂事，两位不要见怪才是啊。”
零和江城子早已站了起来，见这形势决定顺着老者递的台阶下去。
零对着老者施礼道：“我等贸然前来便是失礼在前，不知您是？”
那老者皱纹横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道：“老朽有幸活得时间长了点，忝为柔然族长罢了。”说着目光却是在零脸上转了一圈之后一直放在江城子身上。
零和江城子顿时一惊，怎么这小打小闹的竟然把人家族长给勾出来了。
柔然族长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察言观色自然不在话下，看出来江城子脸上掩盖不掉的诧异之后，笑道：“人老了就爱遛弯，老朽走着走着，就看到不少人围着这个屋子，一时好奇心起，就跟过来凑凑热闹。”说着还叹口气道：“这人老了就爱凑热闹啊。”
巧合？可能是，但是这个柔然族长进来绝对不是巧合，他是为了打断了芷娘透露的“那边”的话。零在心里下了这个判断。
对“那边”的事，零很好奇，但是眼下显然是就算问了也不会有任何回复了。
接着果然，那柔然族长对江城子更加热情，问他与阿苒的旧事，自己已经被他无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