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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队开会时,大家都谈到这个情况。丁子恒想了想,便建议说:“农学院学生还有十几天才结束考试。不如我们同老师们组织一个查勘小组,先行一步,把路线查勘清楚。”
大家都觉得这个方案不错,便进行了具体商议。洞庭湖区面积广大,查勘小组分成南、北两组。南组由长沙出发,经安乡、南县、华容等地,由南向北推进;北组则由汉口出发,经沙市过江而抵长江南岸,再沿松滋、公安由北向南。两个小组预定在藕池口会合并总结,而学生主力亦在那时结队赶来,听取查勘小组意见后,再制定行动计划。
方案既定,次日便出发。丁子恒参加了北组,他们乘汽车到沙市,在那里换上小船,继续前行。小船溯江而上,速度缓慢。及至深夜,方抵达预定地点宛市。次日由宛市出发,前往松滋展开查勘。
春天的原野上,满目翠绿。和风一吹,香气袭人。油菜花黄灿灿的,一层一层向远处铺展。桃树亦开了花,花色艳丽夺目。蓝天白云丽日,以及绿色田原、红色花朵、黄色波浪,再加路边那些摇头曳尾的各色无名花草,使得天地间有如一幅天然画图。行走其中,令人格外心旷神怡。
与此同时,所有乡村都忙于农活,四处几乎看不到闲人,走到哪里都有热气腾腾的感觉,这将去年秋天以来因反右而滞留在丁子恒心中的阴影驱散得干干净净。
丁子恒想,外面的一切多好啊,这才是真正的建设社会主义的场面呀。
一连数日,丁子恒的心情都特别好。每天晚上,无论住旅馆,还是临时借住农民家中,他都十分详细地记下他的工作笔记。
在洞庭湖北岸
我们采用了路线查勘方式,沿着一条路线挖坑打钻并结合访问调查来开展我们的工作。农村正处在大跃进中,到处都在搞水利、修道路、积肥料。田畔都插上了“一见早知道”的木牌,上面写著作物名称、亩产量和耕作施肥方法。这些都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方便。首先是很多农业资料用不着去一一询问,牌子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农作物生长的好坏,就是土壤的集中反映。只要把农业情况摸清了,土壤情况也就差不多清楚了。修道路建水库挖渠道造成无数人工剖面,亦使我们不用到处挖土坑。其实挖坑远不如这样一目了然。我们利用这些人工剖面观察和记录,土壤的来龙去脉都袒露在我们眼前。
这里的土壤真是肥美。是滚滚长江给这片大地铺上了厚厚的一层肥沃冲积物。
土质疏松,又多磷和钾,农民称它为油砂土,乃是产棉的好地方。有名的松滋八宝棉花,就出在这里。去年曾达到大面积亩产皮棉三百斤,每株结棉桃九十二个。今年试验田木牌上要求每亩达到两千斤籽棉,我们看了都有些不相信。曾向一当地老乡询问。他回答说:没问题。他把土壤施肥情况及各种农业措施都说了一遍,根据棉株结桃数一计算,的确是可以达到木牌上的要求。这天晚上,我们小组一直在讨论,是不是我们的思想太落后了一点?我们的科学是不是也太保守了一点?
沿江平原景色最是迷人。大地上遍布着青碧的麦苗,中间夹杂着金黄色菜花,如同一片片织锦。河流穿插,村庄处处,更如美妙画图。天公作美,日暖风轻,令我们感到这时光在野外工作,不啻一次愉快的旅行。然而,最令人感动兴奋的还是农村中积肥与兴修水利的运动了。我们经过一些村庄,差不多家家都锁了门,男女老少都上田间忙碌去了。大路上换了新土,老土拿去当了肥料。塘水车干了,妇女都卷起裤脚管去挖塘泥,塘泥是一种富于有机质和氮磷钾肥料。旧屋基被推倒,土坯墙被搬去当肥料(只有一家,有一老太太在墙角落泪,说是晚上她该怎么住)。
人们还把炉灶的烟道接出来,通入土堆中,叫做牛尾灶,也可以得到肥料。到了晚上,田野中挂上了汽灯,通宵奋战,或开渠道,或松土上肥。农民们用自己的无穷智慧和忘我劳动来向大自然索取丰收的果实。
在千军万马声势中,大自然也迅速改变着面貌。我们带去的是1953年所测的地形图,现在竟不管用了。一次我们按图找路,图上是大道可通之地,脚下却蓦然出现一条灌溉渠。渠宽水深,无路可行,幸亏找到一只小船,请老乡把我们渡了过去。
事后我们要给他钱,他很不高兴地拒绝了。说你们隔了山隔了水来这里,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这就是我们朴实可爱的农民。
我们所经过的大小村镇都颇清洁。尤其是沙道观(松滋县最大镇),镇上街道真是一尘不染,两旁新栽上了树木,用土培好。村庄里的稻场很整洁,屋前屋后都打扫得十分干净,令人看后觉得舒坦。这里的乡村本来处处绿色,十分可爱,田野亦像个大花园。经过人工整治,就更如锦上添花。同我去年下乡时相比,实可用天翻地覆形容之。这种史无前例的全民热火朝天地积肥、兴水利、搞清洁卫生,也只有在党的领导下方有可能。
我们在冲积平原里观察访问,步行整两天,方到达松滋县城。县城所在地叫新江口,坐落于松滋河西岸,背山临水,有广阔平坦的洋灰路,有电灯,市面也很热闹,是一个小型的新城市。我们一到就去县委找有关同志介绍农业、土壤、水利的情况。这几天适逢湖北省技术报告团在此作报告,于是我们见到了华中农学院土壤化学系主任、国内有名的土壤微生物专家陈华癸教授。陈教授将他搜集的松滋县后山的冰碛石标本拿来给我们看。于是我们立即去后山查勘了一番。在那里,我们的确看到了厚厚的冰碛层,中间还夹着黄色的粘土层,如同夹心饼干一样。起伏的丘陵像大海中波涛似的,高度都差不多,很显然,这儿在第四纪经过几次冰川期。冰川的屡进屡退、冰川沉积与冰水沉积交替进行,便积淀成了冰碛层与黏土间层。大地经过冰川铲削,成一倾斜平面,以后再沉积了第四纪黄土,又经过多年水流侵蚀,才形成今日丘陵之等高起伏的壮观景象。
由平原到丘陵,土壤也发生剧烈变化。冲积平原上是浅色冲积草甸土,而到了丘陵,就是黄褐土了。前者是疏松的,微碱性的,来源是长江冲积物;而后者是紧密的,酸性的,来源是古老的第四纪沉积;前者肥沃,大部已被利用,而后者瘦瘠,多为荒地。只有在丘陵间冲积田内土质较肥,水源亦较丰,方才有耕地。在土壤工作者看来,土壤是劳动的产物,经过改良措施,一样能长出好庄稼。
由松滋折向南行,大致沿丘陵与平原的过渡地区行走,我们似乎左右逢源,能清楚地看到土壤与农业相互间丰富多彩的变化。我们采集了一些标本,准备带回去试验。在土壤工作者面前,大地像生动的画册一般有规律地展了开来。大地本来就是生动的图画啊。
这里千山万水都奔向洞庭湖。几乎每一个山谷都修了一个小水库,大一点的河流就计划综合利用,发电、防洪、灌溉,开辟耕地。不止是我们,其他许多调查人员也都在这里紧张地工作。越过了纸厂河,经过申津渡,到达公安旧城南坪时,旱作区的景色逐渐为稻作区所替代,土壤也出现潜育化状态,防洪排水问题便显得重要起来。人们很自然地谈到将来的三峡枢纽,谈到四水上的水库。诚然,三峡水库完成了,进湖四口就可以控制,泄蓄由人。现在由四口进来的泥沙淤积,使得洞庭湖湖底渐渐淤高,降低了湖身蓄水能力,抬高了水位,使沿湖各个垸子排水困难,土壤不能发挥潜力,这是个必须解决的问题。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控制住四水,化水害为水利,使洞庭湖成为一个水旱无忧岁岁丰收的地方。
在跋涉十五天后,我们终于到达藕池口。南面一组的同志已经先期到达。我们南北两路会师后,彼此交谈了各自查勘的情况,研究了在途中遇到的问题,整个洞庭湖区土壤的面貌大致呈现了出来。在此基础上,我们拟出了详细的调查方案。明日,调查的主力军即将抵达这里,新的工作就要开始了。
1958年(二)
六
沈丁丁始终没能找到,雯颖几乎难以见到张雅娟。从雯颖家望去,似乎能看见笼罩在沈家的重重阴影。那阴影仿佛要跨过两栋楼房间的距离,一直伸向丁家。这天夜里雯颖做了噩梦,梦见有人抱走了三毛。她在野地里四下叫喊,而那个抱走三毛的人却身藏暗处,睁着一只大眼一只小眼,狰狞地笑着。雯颖惊叫了一声便醒了过来。
次日一早,雯颖把嘟嘟托在许素珍家。自己牵了三毛去幼儿园。雯颖想,无论如何,三毛应该进幼儿园了。倘若他在屋外玩耍时也遭人拐去,我们怎么承受得了?
幼儿园园长姜心敏住在乌泥湖的庚字楼,她的丈夫陈杞是对外处的俄语翻译。
为三毛上幼儿园的事,雯颖曾去过她家。那时三毛未满四岁,姜心敏说幼儿园必须年满四岁方可入托,这是规定。而现在三毛已经五岁,不再存在年龄障碍。
幼儿园设在惠宁路。它的隔壁是昔日大军阀杨森的花园,红墙环绕,绿树葱茏。
一群一群的鸟飞来飞去,歇在树上,便如树冠上盛开着白色花朵。这座花园现已被市府接管。惠宁路是一条极为安静的小路,没有汽车往来,只偶尔有几辆自行车沿着街边飞快骑过。一排排低矮房屋朝郊外荒野延伸,荒野之后,是一片碧绿的菜地。
再往后走,就可见黄孝河了。这是汉口历来的污水排出口,河岸零星地泊着几座茅棚,茅棚的屋檐边几乎贴着了地面。行走在岸边,一低头便能闻到河里的腥臭。
但被法国梧桐环绕的惠宁路却感觉不到它身后的气息。
幼儿园操场上,孩子们正做游戏。每个孩子都罩着白色兜兜裙,胸口绣着“长院幼儿园”五个通红的字。三毛一见这么多小朋友,立即兴奋起来,松开雯颖的手,一下子便汇入其间。
雯颖找到姜心敏的办公室,姜心敏正同一女老师模样人谈话。雯颖轻叫一声,她眉头皱了皱,示意雯颖在外等候一下。雯颖只好站在了门外。姜心敏是一个颧骨高高的女人,令人感觉她的眼睛是搁在颧骨上。她人很瘦,一口北方话亦说得很有瘦硬之感。雯颖在乌泥湖见过她多次,每次路遇,总是同她打声招呼,但却从没见过她的笑脸。雯颖有时想,如此刚硬的性格怎么适合在幼儿园工作呢?她这副样子,怎么会是一个俄国贵族的女儿呢?
半个小时等过去了,姜心敏的话仍未打住。雯颖心里便有点焦急。不光是嘟嘟搁在别人家中,大毛二毛放学回家还得吃中饭呀,再等下去,回家恐迟。雯颖想了想,再次走进办公室。同姜心敏谈话的女老师正抹眼泪。雯颖说:“姜园长,我能不能先跟你谈几句?”
姜心敏的面孔板了下来,说:“你怎么这么没礼貌?我不是让你等等吗?”
雯颖说:“实在是对不起,我还得赶回家。我怕晚了… ”
姜心敏说:“你既然怕晚了,怎么不早点来呢?”
雯颖解释道:“我们住得离这里比较远,家里还有小孩… ”
姜心敏再一次打断她,说:“我这也是工作,请你尊重我的工作。”说着,她做了个请出的手势。
雯颖面孔通红,退出后便站在办公室外生气,心想你当个园长有什么了不起的?
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有什么必要这么生硬呢?
游戏中的孩子,有两个打了起来。几个老师忙叫喊着奔过去。雯颖一看,其中之一是三毛,吃了一惊,便也颠档地跑到操场。架已被拉开了,那孩子哇哇地哭着。
三毛说:“没脸皮耶,还哭呢。”
雯颖见三毛脸上被抓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心里抖了一下。但仍用责怪的语气对三毛说:“三毛,你怎么能跟小朋友打架呢?”
三毛睁大眼睛望着雯颖,委屈不过的样子。望着望着,见雯颖脸色仍然严厉,嘴便扁起,然后“哇”一声大哭起来,且哭且说:“是他先打我的,妈妈不讲理。”
三毛声音很大,游戏的孩子都围过来,几个老师不停地叫集合。雯颖见状不好,忙对老师们说“对不起对不起”,拉了三毛便往外走。这时,已同女老师谈完话的园长姜心敏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她看也不看雯颖一眼,严肃着面孔向老师们询问。
一个年轻的老师说:“没什么没什么,不过两个小孩子打架而已。”
姜心敏说:“你怎么能这么讲?孩子受伤了吗?”
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