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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老李家门口,邵第九停下来。
“你等一下,我先进去瞧瞧……以策安全。”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也顾不得她有什么反应,邵第九抢先冲入屋内。这间房子他以前和老李来过,虽不
熟悉,但凭着男人先天对电器类的敏感度,他立刻找到总电源关掉它。
他在抽屉里摸出几根蜡烛,先巡视屋子里的一切,看着有没有露出时空倒转之马脚,
随后他想,凭他三寸不烂之舌,即使让她发现不对劲,也可迎刃而解。
最后,他让葛庭摸黑进来,客厅正中央只点燃一只蜡烛。
“因为我朋友有十年没住在这里,所以电信局把电源切断了。”他带着歉意说。
其实她不会介意,因为折腾大半夜之后,她累得连想怀疑的力气都没有了。
摸到沙发,她一头栽下去。
“不知道有没有水?”她口干舌燥地说。
“当然有!”
他急忙奔到厨房里,早有准备地,他在杯子里放了两颗安眠药,不多不少,刚好够
她安睡十几个钟头。
她举杯还要喝,发现他眼底有着急切,突然停下了动作。
“坦白说,我放了两颗安眠药,目的是让你好好睡一觉,因为你经过大拿之后,身
体及精神状况必受到了损伤,充分睡眠可以让你恢复体力,我没有恶意。”他举手招认。
杯子停在嘴边,她被吓住了,怀疑他另有目的……
他的模样更急了。
“钥匙给你,我这就到外面去,你可以把门锁起来,再不相信的话,可以打电话给
大楼管理员,要他谨防我进屋,我会在车子里度过一夜。”
她默默看着他……
“我只是……认为你需要休息。”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几岁了?”她忽然问。
他愣一下,他心里早有准备,对她突然的问题要特别小心。
“二十六岁。”他昧着良心说,脸不红气不喘的,足足减少了二岁。
她看着他,相信他的话。
“我比你大了十六岁,”她喝下那杯水。“我不以为你会看上一个老女人。”
她笑了,唇边出现浅浅酒窝,她看起来才只有十六岁。
他把钥匙交给她,她伸手接过,黑暗中他看到她迷惑的眼眸,柔柔黑黑的,像一池
深不见底的黑潭,他的手指轻触到她的,像被导电般,酥麻热烫,又极为好受。
他坐到她身边,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也没有赶他,软绵绵地贴着沙发椅。
“你让我想起年轻时很多美好的时光,不经过我这年纪,你不会懂的。”她的轻语
似在低喃般。
面对这么年轻的女人,说这么老的话,他颇不自在。
“是我主动追求邵第九,开始时他全然不知道……”她自言自语地说。
“邵第九?”他故意念自己名字。
“你忘了吗?那是我丈夫的名字。”
“是啊,那个奇怪名字,只为多喝一滴酒,哈哈……”他笑得十分尴尬。
她不再说话,感觉药性在体内发挥作用,她勉强睁开眼皮,他怕她支撑不下去,急
急找话题,他想多听些他们之间的事。
“你主动追求他?看不出来,你看起来像被人紧追在后的女人。”
对他的赞美,她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愁上加愁。
“错了,我并不得男人缘,除了小九,我没有第二个男朋友,我的生活单调乏味,
直到认诚小九,我才下定决心突破自己。”
“你怎么追到他的?”他愈发有兴趣。
她露出掩不住的骄傲,把下巴高高抬起。
“手段,女人对付男人的手段!你知道,我比他大了三岁,这差距或许不大,但对
早熟女人和晚熟男人而言,就大了好一段距离。男人……对年纪稍长的女性总抱有一份
幻想,像妈妈、姊姊、朋友的幻想,以为是个可以倾诉心声的对象,以为她比较了解世
事,比同龄女孩多了一份沧桑之美,所以我运用成熟妩媚的手段捕获了他。”
好狠,他想。
她幽幽陷入回忆中。
“我对他若即若离,我对他欲擒故纵,我对他不理不睬,我对他始终保持一些神秘
感,果然他爱上了我,无法自拔的甘心掉入陷阱,甚至放弃当时他已经论及婚嫁的女朋
友……”她愈说眼皮愈重,药效已经快盖去意识,她努力挣扎着。
“你该出去了。”
他还有许多话要问,但她已下了逐客令。
有一点冲动,他不想离开……
长发软软地飘到他鼻尖,他竟有着意乱情迷的错觉。
不行,他抓紧拳头,胜败彷佛在一瞬间,他一定得忍住冲动,否则他会掉进命运陷
阱内、掉入她预设之成熟女人魅力圈套中……然后以后的十年,正如她所预期,他无法
反抗,他会傻傻地走下去。
更重要的一点,为了取得她信任,所以再怎么千金重的屁股也得抬起来,于是他朝
她已经闭上的眼,做最后回顾。
“你好好睡吧!”
他努力装出一副潇洒万分的姿态站起来,拍拍衣袖整整发,然后用极帅气的姿势,
头也不回地开门走出去。
困在窄小的车身里时,他便后悔了。
谁知道以后的十年,是否有这段过程呢?照理说不可能,大方向也许不变,小地方
却会因时空而作了调整。如果命运注定他们会相恋,那么早点发生和晚些发生已无关紧
要,最重要的是,他已被她深深吸引。
他拉下椅背,两条手臂直挺挺地摆在两旁,今夜他注定得窝在车内睡觉,他明白可
能难以入眠,尤其前座蟋曲的长腿难以搁置,但是为了未来美好的十年,他必须养足精
神!
小憩约两小时后,天色已大白,他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弄醒,腰酸背痛地揉捏眼皮,
猛然记起昨夜奇怪的经历。
阳光,就像把人迎入现实、光明中,却常会怀疑事实真相。
真的有时光隧道?
真有人会逆转到十年前?
他记起她所有的谈话。
不可能有人这么了解他,连生活小地方也了若指掌,好象真的和他相处过十年时光……
如果她骗人,到底想骗他什么?
为人?必须承认,他虽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至于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倘若真
的疯狂想得到他的人,她大可干脆打扮成埃及妖后的模样,这样更容易骗到他的人,因
为他向来难以拒绝美色,或者她根本不用装模做样,凭她本身的条件就足以吸引他。
那就是……为钱?
充其数,他不过是个大医院里的一个小医师,虽然前途似锦收入稳定,但是和企业
家比起来,光是人家的税就比他收入丰富。
为仇?为恨?
他不以为他会和人结仇,更不承认曾害过人。
那就实在真想不出此女目的何在?
当阳光再次刺痛他眼睛时,他已不能再想下去,因为“信”比“不信”好处来得多,
当她起来发现世界已光明之前,他有太多事要做。
第四章
首先,他要改变自己,暂时不能让她发现时光倒退的现象,不能让她知道他就是邵
第九,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因为在毫无设防之下,她会吐出更多他想知道的事。
他急忙开车到山下,随便找了间美容院,改变发型是改变长相最容易的方法。
当他头上载满发卷时,他忍不住回头问美容师。
“小姐,你看我的头皮如何?”
“什么意思?”
“坚不坚固,发根牢不牢,会不会容易脱发?”他想起葛庭说他十年后会变成秃子
的可怕事件。
美容师掩嘴而笑。
“先生,据我的经验,你这种头皮,别说不会掉发,就是死后最后离开身体的,也
一定是你的头皮和头发了,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对她谄媚似的职业性赞美,他照单全收。
其实邵第九自己是医生,会不会变成秃头他比谁都清楚,正常人除非身体病变,或
因外在因素伤到头部,否则以他目前的状况,根本不会有秃头危机。
可是当他的头被美容师压进一个热呼呼的蒸笼里时,他的自信荡然无存,倘若因为
高度热烫或有毒药水侵害到头皮,他就有秃头危机。
还好,当他看到黑发起了好看的波浪,知道自己目前安然度过秃头危机。
再来,他到药房买了些胶布,坐在车子里贴眼皮。
别人是嫌自己眼睛不够大、没有双眼皮,才会用胶布把眼皮折起,可是他却刻意的
把眼皮折痕贴起来,把它们变成单眼皮,让眼睛无法完全睁大,一副看起来无精打彩的
样子。
然后他又买了副粗边平光眼镜,到少年服饰店买了他以前从未穿过、且最嫌恶、看
了会吐的皮衣牛仔裤穿上,这下子温文儒雅的年轻医生变成时髦雅痞了。
再揽镜自照后,别说葛庭十年前的记忆,就连他现在的自己,也难以认识镜子里的
人,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信心十足后,他匆匆打电话到医院,这段时间他不可能有心思上班,于是他请了假,
请到他高兴为止,不管院方会对他如何制裁。
准备就绪后,他回到别墅。路上顺便替葛庭买些衣物和日常用品,他知道要软禁她
一段时间。
当他再度出现她面前,葛庭显得十分疲惫,穿着和昨天一样,不过,长发整齐地束
于脑后,露出她苍白干净的小脸,隐约间他闻到来自她身上的肥皂香,想来她已梳洗过
了。
她侧身让他进屋,对他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没有他预期的惊奇。
光线照亮大厅,正好这房子空了一段时间,四处蒙上细灰,除了简单的必备家具外,
老李并没有留下太多漏洞。
除了墙上日历……
“这房子好象空了很久。”她看向日历。
“是啊,他十几年没住过了。”他急忙解释。
她看着他,这次他没有回避她的注视,大胆地让她瞧个够。
“我记得你没戴眼镜……”
“有时不戴,我有轻微近视,可戴可不戴,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戴,安全嘛!”
她笑一笑,接受他的合理解释。
“小九就不戴……”
她眉头又深深锁起,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开始注视他的穿着。
“我以为现在年轻人都爱穿宇宙飞行服了呢!没想到你的思想还颇为守旧。”
守旧?他以为这是最时髦前卫的穿法呢!起码牛仔裤的流行趋势从未退潮过……
“我也不太喜欢那种轻得像没有重量的宇宙飞行服质料,穿在身上好象裸体似的尴
尬,像补丁破洞牛仔裤,十年前流行过一阵,现在穿了人家叫老土。”
老土?他以为是最新流行的款式,居然十年后被讥为老土,这十年改变可真大啊!
“宇宙飞行服质料?”
“刚设计出这种石油废料化学合成纤维时,以为是环保单位玩的噱头,谁想到竟然
流行到街头巷尾,人人爱不释手,可谓是服饰界一大革命呢!”
“那……领先创作这类衣服的人岂不发了大财?”
她用怀疑的目光看他。
“你都不看报纸吗?好几家新兴企业,都是靠宇宙飞行服发迹的。”
他用力捶向桌面,掩不住内心的激动。原来发财这么容易,只要身边有个能预卜未
来的狗头军师……
“你怎么了?”她被他的表情吓住了。
“没……没什么,我正在想我未来的事业……”
“你不是心理学家吗?”
“是啊,我可能是今世最伟大的心理学家,当我研究完你后,就等于知道全世界的
心理状况了!”他按捺不住地兴奋叫着。
她摇摇头,认为他胡说八道。
突然,她觉得灰心,倘若自杀是个游戏,她已玩过,倘若认识年轻疯狂的男孩也是
个好玩游戏,她可没兴趣,现在她想回家……
“再一次向你致谢,现在我已经觉得好过许多了,想在此向你告别,我要回家了。”
好象一棒打到他头上,他被她惊人的言语吓得血色尽失。
想回家?他岂可放走到手的财神爷、预言家,他怎么能让她离开他,生活才真正开
始,他绝不能让她离开!
“你说过要帮我完成报告!”他迫切地叫着。
她无奈地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我很抱歉,对你的研究报告,我可能帮不上忙,满街都是寂寞自杀的老女人,你
很快可以找到适合人选,而我,还是回到孤独小窝吧!那才是我的世界。”
“孤独?这是你说的,为什么你没有勇气接受新生活挑战?你回去后,谁等着你呢?
你丈夫离你而去,你女儿等着别人,你却还要回到那栋冷冷清清的房子里,留恋影子还
是回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