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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伤亡名单呀!明天。她可没有想到明天,只不过一见艾希礼的名字不在上面就乐起来了。
明天,怎么,他可能现在已经死了,而她要到明天才会知道,也许还要等到一星期以后呢。
“唔,瑞德,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要是当初让北方佬去付钱赎买黑人或者就由我
们把黑人免费交给他们,免得发生这场战争,那不是会好得多吗?”“思嘉,问题不在黑
人,那只是借口罢了。战争之所以常常发生,就是因为人们喜欢战争,女人不喜欢,可是男
人喜欢战争,胜过喜欢女人。”他又歪着那张嘴笑起来,脸上不再有严肃的神色了。他把头
上那顶巴拿马帽摘下来向上举了举。
“再见。我得去找米德大夫了。我想,他儿子的死讯由我这个人去告诉他,这颇有讽刺
意味,只是他目前不会感觉到这一点。不过日后,当他想一个投机商居然向他转达了一位英
雄牺牲的消息,大概是要恨恨不已的。〃思嘉让皮蒂姑妈服了一杯甜酒后,在床上躺下,留
下百里茜和厨娘服伺她,自己便出门到米德大夫家去了。米德太太由费尔陪着在楼上等丈夫
回来,媚兰坐在客厅里跟几个来慰问的邻居低声谈话,她同时在忙着干针线活儿,修改一件
丧服,那是埃尔太太借给米德太太的。这时屋里已充满了用家制黑颜料煮染衣服的辛辣味
儿,因为厨师在厨房正一面啜泣一面搅动泡在大锅里的所有米德太太的衣裳。
“她现在怎么样?〃思嘉小声问。
“一滴眼泪也没有。〃媚兰说。〃女人流不出眼泪才可怕呢。
我不知道男人怎么忍得住不哭一声,我猜想大概男人比女人坚强和勇敢一些,她说她要
亲自到宾夕法尼亚去把他领回家来。大夫是离不开医院的。”“那对她太可怕了!为什么费
尔不能去呀?”“她怕他一离开她就会去加入军队,军队里现在连十六岁的人也要呢。你瞧
他年纪虽小可个儿长得那么大。〃邻居们因为不想看大夫回来时的情景,便一个个陆续离开
了,只剩下思嘉和媚兰两人留在客厅里缝衣服。媚兰尽管忍不住伤心,眼泪一滴滴落在手中
的活计上,但显得还算镇静。她显然没有想到战争可能还在进行,艾希礼或许就在此刻牺牲
了。思嘉满怀恐惧,不知道应不应该把瑞德的话告诉媚兰,好叫她分担这惊疑莫定的痛苦,
或者暂时瞒着她,自己一个人兜着。最后她决定保持沉默,如果让媚兰觉得她太为艾希礼担
忧了,那总归是不合适的。她感谢上帝,那天上午包括媚兰和皮蒂在内,人人都陷在各自的
忧虑中,无心去注意她的表现了。
她们静静地缝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外面有声音,便从帘缝中窥望,看见米德大夫正从马
背上下来。耷拉着脑袋,他垂着两肩,满脸胡须像扇子似的挂在胸前。他慢慢走进屋来,放
下帽子和提包,默默地吻了吻两位姑娘,然后拖着疲乏的身子上楼去。一会儿费尔下来了,
他的腿和胳臂又瘦又长,显得那么笨拙。媚兰和思嘉都示意让他坐在身边,可是他径直向前
廊走去,在那儿的台阶上坐下,双手捧着头一声不响。
媚兰长叹一声。
“因为他们不让他去打北佬,他给气疯了,才十五岁呀!
啊,思嘉,要是有这样一个儿子,倒是好极了!”“好叫他去送死吗?”思嘉没好气地
说,同时想起了达西。
“有一个儿子,哪怕他给打死了,也比没有儿子强。〃媚兰说着又哽咽起来。”你理解
不了,思嘉,这是因为你有了小韦德,可我呢啊,思嘉,我多么想要一个儿子呀!我知
道,你觉得我不该公然说出这句话来,但这是真的,每个女人都需要,而且你也明白这一
点。〃思嘉竭力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对她嗤之以鼻。
“万一上帝想连艾希礼也也不放过,我想我是忍受得住的,尽管我宁愿跟他一起
死。不过上帝会给我力量来忍受。
可是,如果他死了,我又没有一个他的儿子来安慰我,那我就受不了啦。啊,思嘉,你
多幸运呀!虽然你失去了查理,可是你有他的儿子。可要是艾希礼没了,我就什么也没有
了。思嘉,请原谅我,我有时候真对你十分妒忌呢”“妒忌我?〃思嘉吃惊地问,
一种负疚感突然袭上心头。
“因为你有儿子,可我没有呀!我有时甚至把韦德当作是自己的儿子。你不知道,没有
儿子可真不好受呢!”“简直胡扯!〃思嘉觉得放心了,才故意这样说她。同时朝这个红着
脸低头缝纫的小个儿匆匆瞧了一眼。媚兰大概很想要孩子了,可是她这个儿子肯定是生不出
来的。她比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高不了多少,臀部也窄得像个孩子一般,胸脯更是平板板的。
一想到媚兰也会有孩子,思嘉便觉得很不舒服,这会引起许许多多她无法对付的想法来。她
怎么受得了呢!如果媚兰真的跟艾希礼生了个孩子,那就像是从思嘉身上夺走了什么似的。
“请原谅我说了那些关于韦德的话。你知道这多么爱他。
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别傻了,〃她不耐烦地说,〃快到外面走廊上去安慰安慰费尔。他在哭呢。”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那支在葛底斯堡战役中被击溃的军队如今已撒回到弗吉尼亚,并精疲力竭地开进了拉起
丹河岸的冬季营地。圣诞节即将到来,艾希礼回家休假。两年多以来思嘉第一次看见他,那
火一般炽热的感情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异了。当初她站在〃十二像树〃村的客厅里看着他跟媚兰
结婚时,曾以为自己今后再也不会比此时此刻更伤心更强烈地爱他了。可如今她才知道,她
在那个早已过去的夜晚所经历的,只不过是一个被夺走了玩具的娇惯孩子的感情而已。长期
以来她在梦想着他,同时强制着自己不要说出来,这才把她的感情磨练得更锐利,也更加浓
烈了。
艾希礼·;威尔克斯身穿一套褪色和补缀过的军服,一头金发已被夏日和骄阳晒成亚麻
色,看来已完全是另一个人,不像战前她拼命爱着的那个随随便便、睡眼朦胧的小伙子,他
以前皮肤白皙,身材细长,现在变成褐色和干瘦的了,加上那两片金黄的骑兵式样的髭须,
便成了一个十足的大兵。
他用军人的姿势笔挺地站在那儿,穿着一身旧军服,手枪挂在破旧的皮套里,用旧了的
剑鞘轻轻敲着长统靴,一对快要锈了的马刺在隐隐发光。这就是南部联盟陆军少校艾希
礼·;威尔克斯。他现在有了命令人的习惯和一种镇静自恃与尊严的神气,两个嘴角也长出了
严厉的皱纹。他那宽厚的肩膀和冷静明亮的目光,如今也显得有点异样了。他以前是散慢
的,懒洋洋的,可现在已变得像猫一样机警,仿佛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很紧,像小提琴上的琴
弦那样。他的眼睛流露出疲倦和困惑的神色,晒黑的脸皮也紧紧地绷在两个颧骨上,给人以
严肃的感觉,他还是她所爱的那个漂亮的艾希礼,不过已显得很不一样了。
思嘉早已计划好要回塔拉去过圣诞节,可是艾希礼的电报一来,世界上就无论什么力
量,哪怕是失望的爱伦直接发来的命令,都不能把她从亚特兰大拉走了。如果艾希礼曾经有
意回〃十二像树〃村,她本来是可以赶回塔拉去的。因为那两个地方相距较近;但是他已经写
信给家里,叫他们来亚特兰大见面,而且威尔克斯先生、霍妮和英迪亚都已经进城来了。难
道她还要放弃这时隔两年后与他相逢的机会,回到塔拉去吗?难道要放弃听他那令人心醉的
声音的机会,放弃从他眼光中了解他并没有忘记她的机会吗?绝对不行!哪怕世界上所有的
母亲都来命令她,也不行。
艾希礼和一群同时休假的本县小伙子在圣诞节前几天回来了,这一群人经过葛底斯堡战
役减少了许多。他们中间有消瘦、憔悴和不停地咳嗽的凯德·;卡尔弗特,有从1861年以
来头一次获得休假因此满怀兴奋的芒罗家两兄弟,还有常常喝醉、喜欢打闹的争吵的亚历克
斯和托尼·;方丹,这几个人必须在车站等候两小时换车,而且还得有头脑清醒的人去设法防
止方丹家两兄弟之间和他们与陌生人之间相互斗殴,所以艾希礼就把他们一起带到皮蒂姑妈
家来了。
一进屋,方丹兄弟就像两只斗鸡似的争着要去吻战战兢兢而又受宠若惊的皮蒂姑妈,凯
德看了便尖刻地说:“你一定会以为他们在弗吉尼亚打斗够了吧,不,从我们到里士满第一
天气,他们就一直在喝酒和找人打架。宪兵把他们抓了起来,要不是艾希礼说话伶俐,他们
准在牢房里过圣诞节了。〃可是这些话思嘉几乎一句也没听见,因为她好不容易跟艾希礼坐
到了同一个房间,早已高兴得如醉如痴了。她怎么会在这两年里想起别的男人谁是令人愉快
的、漂亮的,或者有刺激性的呢?她怎么能容忍艾希礼不在世时她就默不作声地听他们向她
求爱呢?如今他又在家里了,和她只隔着这块客厅里的地毯。他坐在对面沙发上,一边是媚
兰,一边是英迪亚,还有霍妮抱着他的肩膀。这时她每看他一眼,都要使出浑身的解数来不
让自己显得眼泪汪汪。要是她有权利也去坐在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臂,那多好啊!要是她能
够每隔几分钟就去摸摸他的袖子,证实他的确在那里,或者拉着他的手用他的手绢试掉她脸
上快乐的泪水,那多好啊!因为媚兰就毫不害羞地在这样做啊!你看她那样高兴,已没有什
么羞怯和含蓄的意思了,竟公然吊在丈夫的膀子上,用她的眼神、微笑和泪水在表示多么喜
爱他,可是思嘉自己也太快活、太高兴,对这样的情景也不觉得恼恨和嫉妒了,艾希礼终于
回家了!
她不时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并对他笑笑,因为那儿是他吻过的,至今还保留着他的嘴
唇颤抖的感觉。当然,他没有首先吻她。媚兰正拼命往他怀里钻。一面断断续续地哭,紧紧
地抱住他,仿佛永远也不放他走似的。后来,英迪亚和霍妮也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他,把他从
媚兰怀里拉了出来。接着他吻了他父亲,同时敬重而亲切地抱了抱,充分显示了他们之间那
种深沉强烈的感情。然后是皮蒂姑妈,她激动得用那双不顶事的小脚一跳一跳地接受他的亲
吻和拥抱。最后,他来到她面前,周围的小伙子也都围拢来要求亲吻,他先是对她说:
“唔,思嘉,你真美,真美!〃随即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经他这一吻,她原先想说的那些表示欢迎的话全都不翼而飞了。直到好几个小时以后,
她才想其他没有吻他的嘴唇,于是她痴痴地设想:如果他是单独同她见面,他便会那样吻
的。他会弯下高高的身子,轻轻捧起她的脸颊,让她踮着脚尖,相互吻着,紧紧地长时间地
拥抱。不过还有的是时间。整顿一个星期,什么事都好办呢。她一定能想出办法让他单独跟
她在一起,并且对他说:“你还记得我们时常在我们那条秘密的小路上一起骑马的情形
吗?”“你还记得我们坐在塔拉农场台阶上,你朗读那首诗的那个夜晚,月亮是什么模样
吗?”(天呀!那首诗的标题是什么呀?)〃你还记得那天下午我扭伤了脚脖子,你抱着我
在暮色中回家的光景吗?”啊,有多少事情她可以用〃你还记得”来引其他的回忆,有多少
珍贵的回忆可以把他带回到那些可爱的日子,那时他们像无忧无虑的孩子在县里到处转悠,
有多少事情能叫他们记起媚兰出台以前的岁月啊!而且,他们谈话时她或许还能从他的眼神
中发现感情复活的迹象;或者得到某种暗示。说明他对媚兰的丈夫之爱的背后还有所眷恋,
像大野宴那天他突然说出实情时那样热情的眷恋。她没有设想到,如果艾希礼明确宣布爱
她,他们究竟会怎么办。只要知道他还在爱她,就足够了……是的,她能够等待,能够容忍
媚兰去享受抓住他胳臂哭泣的幸福。她的机会一定会来的。说到底,像媚兰这样一个女孩
子,她懂得什么爱啊?
“亲爱的,你简直像个叫花子了,〃媚兰说,这时刚到家的那种兴奋场面已渐渐过去。〃
是谁给你补的衣服,为什么用蓝布呢?”“我还以为自己满时髦呢,〃艾希礼说,一面看了
看身上的衣服。〃要是拿我跟那边那些穿破衣烂衫的人比一比,你就会满意些了。这衣服是
莫斯给补的,我看补得很好嘛,要知道,他在战前是从没拈过针线的。至于讲到蓝布,那就
是这样,你要么穿破裤子,要么就从一件俘获的北方佬制服上弄块碎布来把它补好,没有什
么别的选择。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