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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尔门沉稳地说:“皮尔逊大夫和我约的今天来。他在吗?”
班尼斯特象很吃惊的样子,说:“现在还太早。起码还得两个小时他才来。”然后他堆起一副会心的笑脸,意思象说:你要是一待长了也会晚来的。
“噢。”
当柯尔门往四周打量的时候,班尼斯特想起忘了一件事。“噢,大夫,我是卡尔·班尼斯特——化验室的组长。”他又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客气话:
“我估摸着我们会经常见面的。”班尼斯特对待比他级别高的大夫们总是爱陪小心的。
“是的,我们会的。”柯尔门心里嘀咕着和这个人经常见面有多大意思。
然而他还是和班尼斯特握了握手,然后想找个地方挂上他带来的一件尼龙雨衣;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班尼斯特又一次赶紧凑上来,这些节骨眼他是不会错过的。
“让我来。”他找到一个钢丝衣撑,小心翼翼地把雨衣撑起来,挂在门口附近的衣架上。
“谢谢,”柯尔门道。
“不用谢,大夫。现在让我来陪您看看化验室,好吗?”
柯尔门犹豫了一下。也许他应该等等皮尔逊。又一想,两个小时坐在这里,时间够长的,活动一下也好。化验室终归是他的工作范围,先看看可能没什么关系,就说:“我在几个星期以前和皮尔逊大夫一起看过一部分,如果你不忙,我倒想再看看。”
“我们这里总是挺忙的,大夫。可是,我很高兴能匀出点时间陪陪您,很荣幸。”班尼斯特在这些方面透着特别机灵。
“请到这边。”班尼斯特打开血清学化验室的门。站在一边,让柯尔门先进去。约翰·亚历山大正在里边,自从昨天晚上吵嘴以后他和班尼斯特还没见过面。现在亚历山大刚把一个血样放在离心机里,看见有人进来,一抬眼。
“大夫,这是约翰·亚历山大,是新参加这里工作的。”班尼斯特当向导当得很有些得意了。“还是个刚跨出学校门的娃娃,是不是,约翰?”
“你说是就是吧。”亚历山大心里不大舒服地回答着,对他摆出老大哥的样子觉得很腻味,又不愿意说什么失礼的话。
柯尔门走上一步,伸出手来,说:“我是柯尔门大夫。”
他们握手的时候,亚历山大很感兴趣地问:“您就是新来的病理医师吗,大夫?”
“是的。”柯尔门往周围看了看。和上次来看时的感觉一样,有好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班尼斯特自鸣得意地说:“您可以随便,愿意看什么就看什么,大夫。”
“谢谢。”柯尔门转身问亚历山大:“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作一个血液敏感试验。”他指着离心机说:“这个血样碰巧正是我的妻子的。”
“真的?”柯尔门感到这个年青的化验员比班尼斯特给人的印象好多了,至少在外表上比那个人强。“你妻子什么时候生孩子?”他问道。
“还有四个多月,大夫。”亚历山大把离心机扶正,打开开关,然后调整时间度盘。柯尔门注意到他的动作很干净利索,心想,这个人的手很灵巧。
亚历山大有礼貌地问道:“您结婚了吗,大夫?”
“没有,”柯尔门摇摇头。
亚历山大好象还想问个问题,然后又象是改变了主意,没问出来。
“你想问点什么吗?”
约翰·亚历山大没有立刻说话,然后象拿定了主意似的,说:“是的,大夫,”他说,“我想问您一件事。”
亚历山大想,不管会不会惹出乱子来,至少也要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给送到化验室的血样多作一种试验的问题,在昨天晚上和班尼斯特吵完嘴以后,本来不打算再提了。上次给皮尔逊提了建议,碰了一鼻子灰,他的记忆犹新。但是,这位新来的大夫看样子和气得多。即使他不同意,大概也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的。于是,他决定不顾一切,还是问问。“是关于我们现在作的血液试验——敏感试验。”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看见班尼斯特站在后边,秃脑袋晃过来晃过去的,注意听着刚才的每一句话。这时,他走过来,很不高兴地对亚历山大发狠说:
“你听着!如果又是昨天晚上那件事,你就不用废话了!”
柯尔门好奇地问:“昨天晚上你们说什么来着?”
班尼斯特没回答这个问题,继续教训着亚历山大。“柯尔门大夫刚到五分钟,我不许你拿那些事情打扰他。那些事没什么可说的!懂吗?”他又转向柯尔门,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没什么,是他自己胡思乱想,迷了心窍,大夫。现在请您跟我来吧,我陪您看看咱们组织学化验室的设备。”他用一只手拉着柯尔门的胳臂,想把他拉走。
柯尔门几秒钟没有动。然后,毫不犹豫地从袖子上把那只手推开。“等一会儿,”他轻轻地说。随后他问亚历山大:“是医务方面的事情吗?和化验室有关系吗?”
亚历山大故意避开了班尼斯特阴沉的脸色,答道:“是的,有关系。”
“那好,说说吧。”
“是这个血敏试验,我妻子的这个,引起的,”亚历山大说。“她是Rh阴性的;我是Rh阳性的。”
柯尔门笑了。“好多人都有这种情况。没什么问题——我是说,如果血敏试验结果是阴性的话。”
“可是问题就在这儿,大夫——血敏试验。”
“怎么了?”柯尔门搞不清这个年青的化验员到底要说什么问题了。
亚历山大说:“我觉得我们的血样在作完盐水介质和蛋白介质试验以后,还需要作一个孔姆斯氏间接试验。”
“那当然啦。”
屋里静了一下,没人出声,然后亚历山大说:“您能再说一遍吗,大夫?”
“我说那当然啦,自然需要作孔姆斯氏间接试验啦。”柯尔门还没搞清这个讨论有什么意义。这类事情在一个血清学化验室里是起码的常识。
“可是我们没有作孔姆斯氏间接试验。”亚历山大冲着班尼斯特投过一个胜利的眼神。“大夫,这里的Rh敏感试验都只作盐水和蛋白两种,根本就没有孔姆斯氏血清。”
柯尔门起初认为肯定是亚历山大搞错了。这个年青的技术员显然刚来没多久,肯定是他没搞清楚。可是又感觉刚才他说话时语气非常肯定。于是就问班尼斯特:“真是这样吗?”
“我们这里一切试验都是按照皮尔逊大夫的指示作的。”这位老化验员的意思很清楚,照他看来这些讨论都是浪费时间。
“也许皮尔逊大夫不知道你们是这样作Rh试验的。”
“他当然知道的。”这回班尼斯特露出不高兴的口气了。新来的人总是这样。刚来不到五分钟就开始找麻烦。他原想给这个新大夫一个好印象,结果你瞧,弄成这个样子。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约瑟夫·皮尔逊很快就会把这个人给治住的。真希望他能亲眼看看这个场面。
柯尔门决定不理睬这个老化验员的口气。不管他喜欢不喜欢,总得和这个人一起工作一阵子。可是现在这个问题得马上澄清一下。于是就说:“我有点不大明白。你当然知道孕妇血液里有些抗体可以通过盐水和蛋白,但是如果跟着作孔姆斯氏间接试验,那些抗体就通不过去。”
亚历山大插进来说:“我原来就是这么说的。”
班尼斯特没有出声。柯尔门接着说:“等有机会我和皮尔逊大夫说说。
肯定他不了解这种情况。”
“这个试验怎么办呢?”亚历山大问道。“今后这类试验怎么作呢?”
柯尔门答道:“当然三种介质的试验都要作——盐水、蛋白和孔姆斯氏血清。”
“我们化验室里没有孔姆斯氏血清,大夫。”亚历山大现在很高兴,他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他喜欢这位病理医师的样子,也许他还会把这里的其他一些事情也做些改进。需要改进的事情可多着呢。
“那就弄点来。”柯尔门故意说得轻巧一些。“现在哪里也不缺货。”
“我们不能出去随便就买化验室物品的,”班尼斯特说。“得办采购的申请手续。”他带着一种“比你高明”的微笑。终归有些事情你们这些新来乍到的哥儿们不懂得吧。
柯尔门耐着性子压了压火。可能会有一天得和这个班尼斯特摊一回牌;这家伙要是老用这种态度对待他可不行。可是第一天刚到,显然还不是时候。
他还保持着和和气气的但是坚定的态度,说:“那就给我一张单子,我想我可以签字的。这也是要我到这儿来干的一件事吧。”
那个老化验员犹豫了一下。然后,他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叠申请表来,递给了柯尔门。
“请给我一支铅笔。”
班尼斯特又犹豫了一下,拿出一支。在递给柯尔门的时候,憋着一肚子气,说:“皮尔逊大夫是愿意亲自申请这里的所有物品的。”
柯尔门填上采购单,签上名,脸上带着一丝严峻的冷笑,说:“照我的设想,我在这里该负的责任恐怕要比签这么一个价值十五美元的兔子血清要大一些吧。——好,”他把那叠单子和铅笔交还给班尼斯特。这时,化验室那头的电话铃响了。
班尼斯特又气、又懊丧,脸涨得通红。他趁此机会转过身去,走到挂在墙上的电话那里,拿起电话听了一下,简单回答一句就挂上了。“得去趟门诊,”这话胡里胡涂没说清,是说给柯尔门听的。
柯尔门冷冷地说:“你可以请便吧。”
这一幕刚演过去,柯尔门心里很恼火。这里是什么规矩?一个化验员竟然能这么无礼。化验程序本身的问题就够严重的了,还得克服班尼斯特这种人的反对才能纠正,简直是不能容忍的事。如果整个病理科的情况都是这么个样子,那要比原来设想的还要糟。
现在班尼斯特走了,他开始更仔细地看了看化验室中的其他设备。可以明显地看出设备已经陈旧,有些设备也不齐全,整个化验室很不象样子。桌子上、台子上堆着各种各样的器械、药品,这里一堆没有洗刷的玻璃器皿,那里一叠发黄的纸片。走到化验室另外一头,还有一个工作台上长出了青苔。
亚历山大则站在一头看着柯尔门在检查,心里很不好受。
“化验室平常就是这么个样子吗?”柯尔门问道。
“不太整齐,是吧?”亚历山大觉得让别人看见这种情况很不光彩。可是他有一句说不出来的话,那就是他已经想整顿一下,但是班尼斯特不让他动。
“我看,说不太整齐恐怕是太轻了。”柯尔门用手指抹了一下架子的隔板,蹭了一手指的灰。他很腻味地想:这些都得改。接着又一想,也许还得等些时候。他知道和这里的人打交道得加点小心,他自己也有不能急于求成的经验,但是也知道要克制自己天生的急性子是不容易的,特别是在他鼻子底下这种一片混乱的状况,这实在太令人难以忍受了。
就在刚才这当儿,约翰·亚历山大在仔细打量着柯尔门。自从这位新来的大夫和班尼斯特一起进来,亚历山大就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新来的这位大夫很年青——可能比他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是他想的不仅是年龄相仿,于是就问他:“大夫,请原谅我冒昧,我感觉咱们以前好象见过面。”
“有可能。”柯尔门故意放谨慎些。因为他在刚才那件事情上支持了这个人,他不愿使对方感觉他俩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又觉得这么讲太冷淡了,于是补充说:“我是先在贝尔维尤,以后又在瓦尔特·里德和马省总医院实习过的。”
“不是在那里。”亚历山大摇摇头。“一定是在那以前。您到过印地安那州吗,新里士满?”
“到过呀,”柯尔门惊异地说,“我是在那儿出生的。”
约翰·亚历山大乐了。“正对。我应当记得您的姓的。您父亲是……拜伦·柯尔门大夫吧?”
“你怎么知道呢?”很多时候以来,除去他自己偶然想起之外,没有什么人提起他父亲的名字了。
“我也是新里士满人,”亚历山大说。“我的妻子也是。”
“真的?”柯尔门问道。“我那时候认识你吗?”
“恐怕不认识,可是我记得看见过您几次。”在新里士满的社交生活中,约翰·亚历山大同这位大夫的儿子活动圈子不同,差着几级呢。他正想到这儿,离心机的时间控制度盘叭嗒一下,只好停住话头,拿下血样,然后接着说:“我父亲是个菜农。我们住在城外,离城几英里的地方。您可能记得我妻子。她家开小五金店。她叫伊丽莎白·约翰逊。”
柯尔门想起来了,说:“对了,我认识。”往事又翻腾起来了。“是不是有件什么事……她好象遇到过什么意外的事?”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