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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没有说话,一直看着他。
“你呢,如果给你选择的自由,你会怎么选择?”朱道枫反问他。
秦川的目光开始闪烁,看着他,没回答,或者在想怎么回答。
朱道枫跟他对视,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有选择,我宁愿没有来到这世上。”这是秦川的回答。
回来的路上,朱道枫反复想着秦川的这句话,越想越有种宿命感,是啊,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有选择,他也宁愿没来到这世上,纵然家财万贯又如何,荣华富贵又如何,风花雪月又如何呢,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荒芜。这个家族表面富丽堂皇,实则整个就是荒芜的,亲情永远是最大的奢侈,从小感受不到父母的疼爱,父亲整天忙着应付事业和女人,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看破红尘皈依佛门,跟他最亲密的就是保姆和奶妈,后来长大了,更没人管他了,开始还有兄弟联络,帮他分担家族的事业,后来两个兄弟都去了,留下他一个人独撑局面,再后来连挚爱的女人也跟着去了,带给他一个基本死亡的婚姻,更加让他筋疲力尽,心灰意冷,不是用酒精,就是利用女人麻痹自己的神经。
这时候他又看到了玻璃上的几个字:我已经来到你身边……
很好,不管你是人还是鬼,陪陪我吧,就算你一辈子不露面,只要让我感觉你的存在,我也心满意足,跟你捉迷藏很有意思,看谁先发现谁。想到这他忍不住笑了,是的,看谁先发现谁!
车子开进梓园畅通无阻,花园的大门果然是敞着的,他说的话,没人敢不听。怕什么,这座坟墓一样的大房子里有什么不能示人的,甭管是人还是鬼,还是幽灵,欢迎来此做客!
上了楼,他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没开灯,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又闻到了那神秘的蔷薇花香,毫无疑问,她又来过!或者,还在房间里……
他做贼似的走到浴室门口,流水声,他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他的心蹦到嗓子口,强迫自己镇定,这次他不准备敲门,直接推开了门,打开灯,空空如也,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洗脸台的水龙头没关,显然是故意放的流水声。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洗脸台上方的镜子上,也用粉色唇膏写了几个字,他一看到那几个字就眉开眼笑,因为那上面写着:“今夜我将与你同眠!”
好啊,跟我同眠,当然来者不拒!
朱道枫没有在房间里找了,他知道她就在暗处,按部就班地冲完凉,换上睡衣,把床头灯开到最蛊惑人心的亮度,为了不让自己太快入睡,他故意喝了两杯咖啡,躺在床上静候佳人的到来。
这时牧文打电话过来,问他明天去不去“云中漫步”选画,前阵子他托了牧文多弄些画来的,他新装修的办公室要用。
“要啊,怎么不要呢。”朱道枫的心情不错,说话也利索。牧文跟他太熟了,一听他声音就觉出了苗头,马上追问:“不对,你在哪呢?”
“在家。”
“哪个家?”
“你这话说得,我还能有几个家,梓园!”
“你不是处处留香嘛。”
“没有啊,我很久没找女人了。”
“看样子今晚有情况,是谁,跟我透透底。”
“你小子嗅觉灵敏啊。”
“那是,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你有点动静我还能不知道?”
“是有动静,不过也不知道是人还是鬼。”
“是人还是鬼?什么意思?”
“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朱道枫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是人还是鬼?他越想越刺激,这游戏太好玩了,她就在他的周围,空气中有她的味道!
第42节:四朱道枫(2)(7)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实在太困了,模模糊糊睡了过去。一夜无梦,也没感觉到什么动静,睡得很安稳。可是早上,或者更早,天还没亮,他还是在朦胧中觉出了异样,身边躺了个人!就在他背后!
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缓缓转过身,看到了,在他的枕边真的躺着个长发女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他,漆黑的眸子,闪亮如星辰,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感觉她像是穿着白色睡衣,什么时候躺进来的他真不知道。
“你来了?”他温柔地问,不敢触碰她。
对方没有回答。
“可以开灯看看你吗?”
还是没回答,眼睛诡异地瞧着他……
“那我开了。”他伸出胳膊拧亮了床头灯,再回头一看,当即就从床上滚落下来,老天,床上的确躺着个“人”,一个塑料人,就是服装店里的那种Model,戴着头套,穿着睡衣,栩栩如生。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还惊魂未定,盯着那个Model,像是被鬼魂附了体,那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冷漠,诡秘,嘲笑……她想干什么!朱道枫这时已经缓过来了,掀开被子,抓起那个该死的Model重重摔在了地上,因为房间铺的是地毯,发出的只是一阵闷响,可是头,“她”的头竟然摔落下来,正好滚到他脚下,头发凌乱,那双鬼魅一样的眸子还是直直地盯着他。
再胆大的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他拔腿就跑出了卧室,好在房间多,他随便打开一间房进去睡下,一直在喘气,睡着了还在喘。好像刚闭上眼,就听到外面有人尖叫,是从他房间里传出来的,毫无疑问,早上送牛奶进房间的佣人看到了那个掉了头的Model。
但他还是拒绝将花园的大门关上,无论管家怎么劝说,他就是拒不答应,关门?那不就表示他害怕了?他认输了?笑话,他朱道枫什么世面没见过,会被一个偶人吓住?什么招都使出来吧,看谁怕谁!
可是牧文不明真相,在画廊见到满脸憔悴的朱道枫免不了取笑他:“怎么,昨晚超负荷运动?也要注意身体嘛,反正你的女人享用不尽……”
朱道枫阴着脸没回答,恨得牙根直痒,甭管你是个什么鬼,别让我逮着你,逮着了我绝不放过你!他根本没心思看画,待了一会就离开画廊回了梓园。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查看了个遍,没发现什么异常。而园子里的人已经胆战心惊了,佣人们聚在一起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管家也是一脸惶恐,本来想再次提出关上花园大门,可一看朱道枫的脸色就不敢开口了,只得也装作若无其事地忙碌,教训那些佣人不准聚在一起议论。
晚上,朱道枫想了想,还是没睡到他自己的卧室,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睡下了,倒不是怕,而是故意跟那个人兜圈子,有本事你就找吧,每天都换个房间睡,兜死你!
这一夜很安静,早上醒来枕边也没吓人的东西。然后他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可是一进门又惊得倒退几步,床上本来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不知怎么散开了,像是有人睡过。他走过去,枕头上也明显有压过的痕迹,伸手摸了摸被窝,老天,还有余温!
显然是故意睡给他看的!
接着他又去浴室洗漱,刚到门边也是惊得倒退几步,倒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也没有在镜子上写字,可是洗脸台上却整整齐齐地摆了很多护肤品,一看就是女人用的,有洗面奶、爽肤水、乳霜、面膜等,浴缸那边还有沐浴露呢,他靠着门框哭笑不得,这什么人哪,把这当自己家了,又不肯露面,有这么捉迷藏的吗?
洗漱完他进更衣室换衣服,这次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打开挂衬衣的衣柜,他的衣服全部被拨一边去了,另一边挂着“她”的衣服,颜色很素净,多是黑白和紫色,还有两件是浅绿色,有衬衫、短裙、连衣裙,还有两条牛仔裤。从衣服的式样看,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岁,因为他在衣服上看到了年轻女孩才穿的泡泡袖、蕾丝等,款式都很简洁,可牌子却让他很吃惊,都是世界级的品牌,每一件都价格不菲,国内几乎没有,他本身对服装就很内行,也经常给女友送衣服,当下判断这个女孩应该有一定的经济实力,而且很有可能是从国外回来的。再打开另一个衣柜,他竟然还看到了睡裙和内衣,也都超级华贵,太让人惊讶了,什么人啊,为什么躲在暗处不出来?他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原先他以为这个人就是多年前从书房的阳台上跳下去的那个女子,现在看来不大可能,因为当时在秋千架上捡到的那件破旧的棉大衣表明那个女孩子生活很窘迫,虽然时间也过去了几年,却也不可能穿得起这么昂贵的衣服,还有浴室洗脸台上的那些护肤品,也都是世界名牌,普通的女孩子是绝对消费不起的。
第43节:四朱道枫(2)(8)
难道她是林荫道上遇见的那个女子?她跟从阳台上跳下去的那个女子不是一个人?那当年被狗咬伤的那个孩子呢?她是她们中的哪一位呢?
他不想便罢,一想脑子里就成了糨糊,越想越糊涂,但他决定还是不打搅这个女孩子,交代佣人,不得随便碰浴室里的东西,还有衣柜里的衣物。
那就继续兜吧,他有的是耐心!
此后很多天,他都没有睡自己的卧室,把房间“让”给那个女孩睡,也没碰她的东西,甚至还买了很多新衣服挂在衣柜里,牌子当然也是名贵的,看她敢不敢穿。结果他买什么,她就穿什么,穿过的衣服她都放在浴室里等着他收拾,每次他抱着她换下的衣服下楼交给佣人时,都让佣人一阵惊惧,因为大家都知道主人的房间被人睡过,还放了很多女人的用品,可是谁也没看到过那个人,越看不到越神秘,整个梓园都笼罩在恐怖的气氛中,接连几个佣人都被吓跑了,因为他们晚上竟然听到了花园里有人唱歌。
朱道枫当然也听到了,唱的什么听不太清楚,是个年轻女人的歌声,忽远忽近,他躺在床上也懒得去瞧,因为他知道她是故意唱给他听的,借以扰乱他的心智,逼疯他,最好是把整个梓园的人都逼疯。这个朱道枫一点也不怕,跟太太碧君九年的婚姻都没疯,就这么个黄毛丫头他会疯吗?
他故意不去理会。
但这并不表示他没有好奇心,不是没有,而是太好奇了,明明知道她近在咫尺,却无法触摸到她,像个影子似的,无处不在。那死丫头竟然连书房也明目张胆地出入,好几次他都看到书柜里的书被动过,有一次还在书桌上发现了她写的便条,也是故意写给他的,他看后差点崩溃,上面写着:“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帮我准备一条紫色的晚礼服,阿曼尼的。”
上帝,这还是人吗?不露面竟然吩咐他做事!
可是朱道枫却毫不犹豫地给她准备了一条Amanni的紫色晚礼服,为了这条裙子,他可是专门派人在香港调的货,有点露,吊带的,这座城里没有,第二天在书桌上就有这么一张便条:“你是个色鬼,竟然给我准备这么露的衣服!”俨然是在责怪他。
朱道枫也不客气,回了张便条:“我是很色,不过你比我更色,居然睡男人的床,有本事跟我睡啊。”
晚上回来,在书房里看到了她的回话:“有本事你跟我睡坟墓里去!”
朱道枫刷刷写下一行字:“我很乐意,不过你得先让我看到你的脸。”
“做梦!”这是她回话。
两个人就用这种奇特的方式“交流”起来,谁也没看到谁,却“打得火热”,至少朱道枫是这么认为,因为他对她有求必应,要什么准备什么,每次回她话他都要在便条上写几句暧昧的话,明目张胆地勾引她。
如果是平常的女子,早上钩了,可这个死丫头横竖是刀枪不入,还以激烈的言辞反击他,当他在便条上问她到底想要什么时,她在便条上回答道:“要你的命!”
“还是先要我的人吧,要了我的人命就是你的!”这是朱道枫的回话。
一来二去,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一个多月,梓园里的佣人跑得差不多了,又招了几个,没干两天也跑了。不跑才怪,人不见人,鬼不见鬼,经常在房子里看到她的“杰作”,或厨房里突然冒出死耗子,或沙发上抹上鸡血,或花园里的玫瑰一夜间全拔光,花样百出,没有一天是重复的,这么折腾着弄得管家都神经衰弱了,又不敢关上花园大门,她恳求朱道枫,“要不装上摄像设备吧,一看就知道是谁干的。”
朱道枫断然拒绝,还责怪管家大惊小怪:“她要闹就让她闹好了,又没损失什么,把她吓跑了谁陪我?”
“可这样下去会把其他人吓跑的。”管家就差没下跪了。
“那就让他们跑好了,跑了再招呗,多出点工钱就是。”
“先生……”
“如果你也想走,请便!”
一句话堵住了管家的嘴。她是跟太太从香港过来的,太太没走,她能走到哪去?
第44节:四朱道枫(2)(9)
可是到了晚上,朱道枫在书桌上看到了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