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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 卡夫卡-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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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什么事也没出,什么人也没进来。这工夫你也只好暗自承认,用不着担心有什么大祸;临头,只不过是什么人在门外来回走着,打算吩咐什么,可后来到底还是拿不定主意。也许就是这么回事,也许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因为你对那帮老爷真的一点也不认识,简直没朝他们看过一眼呢。不管怎么说,几个侍女在房里都吓得快要晕死过去,待等到房外终于又安静了,她们才纷纷靠在墙上,可怎么也没力气回到床上去啦。等着佩披回去重新过的,正是这种苦日子呀,就在这一夜晚,她又要回到下房去当侍女喽。可为什么呢?都因为K和弗丽达的缘故。她好容易才脱出身,如今倒又要去过那种日子了,不错,多亏K帮忙,她才脱出身来,当然这上面自己也下过好一番功夫。因为在那里当侍女,大家都不讲究打扮,连本来最重修饰、最爱整洁的姑娘也都马马虎虎了。她们打扮给谁看呢?谁也看不见她们,至多是厨子火夫之类罢了;有谁以此为满足的,倒不妨去打扮一番。不过,就其余的人来说,进进出出的地方不是自己的小房间,就是老爷们的房里,若要穿上干净衣服踏进去,那才叫发痴,才叫糟蹋呢。眼睛里见到的老是灯光,鼻子里闻到的老是那种闷人的空气老是开着暖气,实际上身子老是累得很。一个礼拜轮到一个下午休假,最好是在厨房一个堆货间里无忧无虑地睡个大觉。那又何必打扮得漂漂亮亮呢?对,你压根不会在穿戴上多费心的。如今既然佩披突然一下子调到了酒吧间,在那里,如果你想要保住饭碗不丢,就少不了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在那里,你老在人眼前打转,这里头还有批眼光犀利的老爷素来见惯好的,用惯好的,因此在那里,你的一副模样总要尽可能显得漂亮可爱才行。说起来,这是个转变。佩披也说得上,自己不是不能随机应变。无论将来是怎么副局面,佩披都不担心。干这差使少不了一套本领,她知道自己样样具备,这她倒十拿九稳,就连眼前也有这份信心,谁也抢不走,哪怕今天,她栽斤斗的一天,也没人抢得走。难只难在一开场怎么才能挺过这个考验,一则,她毕竟只是个苦侍女,要衣服没衣服,要首饰没首饰呀,再则,那帮老爷可没耐心等着看你慢慢地像起样来,而是希望立时三刻来个道道地地的女招待,否则他们掉身就走。或许你会这么想:既然弗丽达也能称他们的心,他们的要求总不至于太高吧。可是这想法不对头。佩披倒常常琢磨这问题,到底她跟弗丽达常常相处,有一度还跟弗而达合过铺呢。弗丽达是怎么个人,可不容易摸清楚,哪个不留神,就要给她一下蒙住眼睛,再说究竟有哪位老爷处处留神的呢?只有弗丽达本人才最清楚自己一副模样有多难看,比如说,你初次看到她技下头发,免不了替她暗暗叫苦,照理说这种姑娘就连当个侍女也不配;这她自己心里也有数,有不少个夜晚,她紧紧贴着佩披,把佩披的头发绕在自己的头上,哭了一宿。不过一到上班,所有疑虑就顿时消失,她自以为美貌无双,还有本领能叫大家都这么看。她晓得人家是怎么种人,实则上这正是她的手段所在。何况她脱口就是一套鬼话来骗人上当,因此大家来不及把她看个透。自然啰,久而久之,西洋镜免不了戳穿,大家脑袋上都长着眼睛,凭着这对眼睛,迟早总会晓得该怎么想才对头的。但是,她一看出大事不好,就马上想出另一条妙计,拿最近的来说,比如,她跟克拉姆相好那回事。她跟克拉姆相好!要是你不信,尽可以去搞到真凭实据;尽可以去问克拉姆。多狡猾啊,多狡猾啊。要是偏巧你不敢去向克拉姆打听这号事呢,万一你想打听比这重要百倍的事,也无从见到他呢,事实上克拉姆对你完全是高不可攀只有你这号人才见不到他,比如拿弗而达说吧,她倒是多咱高兴多咱就能闯进去见他,真要是那样的话,你还是可以搞到真凭实据,只消等着瞧就行啦。说到头来,对那么种风言风语,克拉姆可没法长期忍受下去呀,他包管消息灵通,听得到酒吧间和客房里在沸沸扬扬地讲他什么闲话,这一切对他都关系重大,如果讲得不对头,就马上来个驳斥。对这件事他倒没驳斥;如此说来,这里头没什么可驳的,统统都是事实。说真的,你所看到的,无非是弗丽达把啤酒端进克拉姆的房间,再拿着钱出来;你没看到的,正是弗丽达讲给你听的事,你只好听信算了。其实她连讲都不讲呢,毕竟她不打算泄漏那么种秘密;不不,她无论上哪儿,哪儿就漏了风声,既然风声到底漏了,她本人倒真的不再避而不谈,但总是适可而止,什么也不一口咬定,讲的反正都是人所共知的事。可不是样样都讲。比如说,有一件事总是绝口不提,就是,自从她进酒吧间以后,克拉姆喝的啤酒比早先少了,虽不能说少得多,也还是看得出少喝了,这里头自然有种种原因,或者说,到这阵子克拉姆不大爱喝酒了,或者说,弗丽达把他迷得忘掉喝酒了。不管看起来多奇怪,反正弗丽达是成了克拉姆的情妇。连克拉姆都看得中的人,旁人怎会不中意呢?这一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弗丽达就此成了个大美人,酒吧间里需要的正是这流姑娘;说真的,她简直太漂亮了,大威风了,如今连酒吧间都再也容不下她这号大人物啦。事实上,大家也觉得奇怪,她怎么还呆在酒吧间里;虽说当个女招待很了不起,由此着眼,跟克拉姆私通这件事也未尝不可能,不过,要是酒吧间女招待一旦成了克拉姆的情妇,克拉姆干吗还让她留在酒吧间,而且还做得那么久呢?他干吗不提拔她呢?你尽可以对人家说个千百次:这里头没什么矛盾;也可以说:克拉姆那么做自有道理;也可以说:有朝一日,或许就在眼前什么时候,弗丽达会突然一下子提升的;凡此种种说法都起不了多大效果;人家心里自有一定看法,到最后不管听到什么话,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他们也不会随便改变看法的。谁也不再疑心弗丽达是不是克拉姆的情妇,连那批明明有见识的人,到如今也腻烦得不愿多怀疑啦。〃当克拉姆的情妇,活见鬼,〃他们想道,〃如果你真是克拉姆的情妇,我们也想在你能否得发这件事上看出点苗头。〃谁知什么苗头也看不到,弗丽达照旧呆在酒吧间里,她看看一切都原封不动,私底下真高兴极了。可是她没什么威望了,这她当然不会不看到,说真的,她对什么事情向来都有先见之明呢。一个真正漂亮、讨人喜欢的姑娘,她一旦在酒吧间安下身,倒用不着使什么手段啦;只要色相一天不衰,就在酒吧间当一天女招待,除非出了什么天大的倒霉事。可是,像弗丽达这号姑娘,想必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丢掉差使,自然啰,这号人也有头脑,不会透露什么口风,相反的,动不动就怨天尤人,对这差使百般咒骂。但私下里却是时时留神呢。因此弗丽达就看出人家渐渐冷淡了,她一露面,不再引起轰动,人家连眼也不屑一抬,甚至连侍从也不再来给她添麻烦,他们都有了头脑,纷纷去缠住奥尔珈之流的姑娘啰,看看老板的举止眼色,她也看得出自己越来越不红了,老编什么克拉姆的新鲜事可不行,凡事总有个限度呀,因此好弗丽达就决心试试新花招了。只要哪个有本领一眼看透就好啦!佩披虽然明白这里头有毛病,可惜也没把它给看个透。弗丽达决心搞出件桃色新闻,她,克拉姆的情妇,碰到头一个求爱的,就委身给他,如果办得到的话,最好嫁个最最下贱的下等人。这消息会闹得满城风雨,这消息会轰动一时,久而久之,大家终于会想起,当克拉姆的情妇是什么意义,热恋新欢而扔掉这份体面是什么意义。难只难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串演这出鬼把戏。千万不能挑个熟人,更不能挑个侍从,因为那号人许会给她个白眼就走开,尤其是对这件事不会认真到底,尽管她生就利嘴滑舌,也不可能把事情四下传遍,瞎说什么她弗丽达不防他扑上来,怎么也抵挡不了,不出个把钟头就糊里糊涂顺从了他。虽说非得找一个最最下贱的下等人才好,可也得让人相信,那种人尽管是粗坯,天生鄙俗,但是念念不忘的只有她弗而达一个人,心里无非只有把弗丽达娶到手这么个高尚的念头……啊呀,天呐!虽说非得找个普通人才好,可如果办得到的话,最好找到个比侍从都不如的,比侍从还要下贱得多的,不过落得个个姑娘都笑话的人也找不得,应该找个让旁的姑娘,有眼力的姑娘迟早也能看出什么妙处的才好。可是,打哪儿去找那么种人呢?旁的姑娘兴许一辈子都在物色那么种人吧。总算弗而达造化好,大概就在她脑子里刚刚想出那条妙计的当天晚上,土地测量员居然来到了酒吧间她跟前。土地测量员!是啊,K在转什么念头呢?他心里有什么特别打算呢?他打算干出什么特别事情吗?功名利禄?他在追求名利吗?如此说来,他打一开头就应该另有一番安排。毕竟他是个窝囊废,看看他的境遇,真把人心都撕碎了。他是个土地测量员,那也许多少有点名堂吧,所以他多少有点见识,可要是不晓得怎么派个用处,到底还是一场空。他却偏偏提出种种要求,虽说背后没个靠山,要求不是公开提出的,可人家也看得出他在提什么种要求,那到底叫人看了生气呀。他知道吗,就连做侍女的,不管跟他谈多久的话,都是在降格迁就他呢?他脑子里装满这种种特别要求,在刚到的那天晚上,就一头落到了那一眼就看得出的圈套星啦。难道他不害臊吗?他在弗丽达身上看到什么魅力呀?那个黄脸瘦皮猴,她难道真能合他心意吗?才不呐,他连看也没朝她看过,她只消对他说说她是克拉姆的情妇就行了,在他耳朵里那还是件新闻呢,这下子,他可给迷住心窍啰!但如今她不得不搬走,不消说,如今赫伦霍夫旅馆里再也容不下她啦。在她搬走的那天早晨,佩披见到了她,勤杂工纷纷跑上楼来,毕竟大家都想看看热闹呀。她威力真不小,连当时都有人可怜她,个个人都见她可怜,连她的冤家也在所难免;她那番估计打一开头就证明分毫不差;她为什么委身给那么种人,在大家眼里都是个谜,还以为她交上坏运呢,那批小厨娘,当然对个个女招待都眼红,她们伤心得劝也劝不住。连佩披也动了感情,即使当时一颗心都放在其他事上,也不能一直无动于衷呀。她忽然觉得弗丽达不过是个小可怜虫。归根到底,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固然她举止间透着一副很不痛快的模样,可惜装得还不到家,这种做作可骗不了佩披。那么是什么推动她那么干的呢?大概是有了新欢那分乐劲儿吧?啊呀,怎能想到那上面去呢?那么另外还有什么原因呀?大家早把佩披当作她的后任,她哪来这股子力量,居然还能让佩披觉得她还是那样可爱而不可亲?当时佩披可没工夫多琢磨,她不知有多少事要安排妥当,才好去接那个新差使呢。大概不出几个钟头就要去上班,可她还没做好头发,还没身时髦衣服,还没件漂亮衬衣,还没双好鞋呀。这一切都得在几个钟头里搞到手;如果穿戴得不得体,最好别想干这差使,否则不出半个钟头,管保丢了差使。说起来,十之七八都办到了。她在做头发方面天生有一手,说真的,有次还给老板娘唤去给她做过头发呢,这只要一双手生得特别灵巧就行,她倒是生就一双巧手,不消说,她那一大堆头发也是要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的。衣服嘛,也有现成的来路。她两个同事对她真讲义气,她们伙里要是有个姑娘给选中当女招待,她们脸上终究也贴了点金呀,何况到将来佩披一旦当权,还能沾她不少光呢。有个姑娘长期来手里一直留着段名贵料子,那是她的宝贝,常常让其他姑娘眼红,她必定梦想着,自己早晚会拿它派个大用处,眼下碰到佩披需要,她竟割爱了,这个心眼儿实在太好啦。两个姑娘都甘心情愿帮她缝,换做给自己缝的话,恐怕也不见得更起劲吧。那件活儿干起来的确叫人非常轻松愉快。她们各自坐在床铺上,一个在上铺,一个在下铺,边缝边唱,缝好什么前襟后摆,镶边滚条就传上递下。如今佩披一想到这副情景,心头不由格外沉重,想想一切都白费了劲,自己要空着双手回去见那两个朋友啦!多倒霉啊,怪只怪K轻薄才倒这霉呀!当时她们三人对这件衣服别提多满意啦,仿佛就此保险成功,赶上最后关头,一看还可以再缝条缎带,最后一点疑虑也都化为乌有了。这件衣服,难道当真算不上漂亮?虽说佩披没第二件衣服替换,成天价都得穿着这一件,如今已经穿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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