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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甚者,很多土著不信任清廉的官员而对不怎么清廉的官员反而感到亲切。譬如。
西北某中等城市有位市委书记,在任七八年,没给自己的亲属子女解决过户口,安排过
职务,虽然政绩平平,但清廉可说是清廉的。离休后,土著们评论起他来却说,“他连
自己的亲属子女都不顾,还会顾咱们老百姓吗?!”不错,“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
自己的家都没有“齐”,逞论“治国”?还有的土著把官员是否收礼来衡量这官员是不
是“跟群众打成一片”,“对群众的态度”。有篇小小说写的就是这个内容:有位清廉
的官员上任后一本正经,下属见了敬而远之,弄得他也很苦恼,一次他生了病,人们纷
纷提了礼物去看他,而他也照单全收,这才把关系搞好起来。看到报纸上登某某官员拒
收贿赂,有的还有确切的数字——“拒收二十一次,共三万七千二百元!”土著们就对
此大有怀疑:“每次贿赂给他的钱他都先数了再还给行贿者?”“他怎么不把行贿者当
场抓起来交给公检法处理?以致人们一次次地向他行贿。”“这三万多是他报的,还有
没报的呢?”等等。有个较为富裕的土著个体户跟我聊天说,“我一听见‘廉政’就害
怕!”我奇怪地问,廉政对你只有好处,那是针对干部的又不是针对你的,你怕什么?
他说,“干部不廉政,我花些钱还能办成事,一廉政,干部不收礼了,可也不办事了,
对于咱们个体户来说,真是得不偿失。其实我要办的事也都是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的,又
不是犯法的。我只求办得快一点,顺当一点而已。”“两害相权取其轻”,不清廉似乎
倒能提高办事效率,这种现象怎么解释?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我自以为有点政治常识,也跑过外国,领略过些许现代国家的行政规范和风土人情,
但面对土著们这种深入骨髓的习惯,我也不知如何“教育”是好。有时想,这就是“中
国特色”和“国情”吧,不如随大流图个顺利,逆潮流而动必然四处碰壁;有时想,要
在中国解决廉政问题及树立廉政的观念,恐怕还要从更深层处着手吧。
…
边缘小品 文学的殿堂在股票市场的楼上
作者按:从所谓“文学新时期”开始直到今天,中国文学界总把能不
能得到诺贝尔文学奖当做中国文学走向世界的标志,甚至有“诺贝尔情结”
的说法。一个诺贝尔奖,使多少中国作家梦魂萦绕,有的人还专为奔这个
大奖写了许多中国读者读得龇牙咧嘴、外国人看了也其明其妙的作品。但
真正和诺贝尔文学奖的主持人面谈过、多少了解点“第一手材料”的中国
作家大概极少,而我却有此机缘,还可说是在中国作家中与诺贝尔文学院
接触最早的一人。此文写于一九八三年,当时严文井老师是我们中国作家
访问北欧代表团团长,文夫兄和我是团员,陪同的翻译是作协外联部的何
滨小姐。十几年过去了,评判诺贝尔奖的主持人已有更动,可是诺贝尔文
学院楼台依旧,传统未变,也没有搞过任何“体制改革”。我想,把这篇
文章再次发表,还是有现实意义的。
拜访以颁发诺贝尔文学奖闻名于世的瑞典文学院,是我们北欧之行的
一项主要日程。
瑞典文学院在一座古老的建筑里。在北欧来说,内部不能算堂皇。我们从侧门进去,
立时感到很阴森,仿佛进入了一座古堡。踏着没有铺地毯的花岗石楼梯上到二层楼,才
看见外面灿烂的阳光从大窗户透进来。楼梯口是衣帽间,脱了大衣,经过长长的走廊,
又经过靠墙陈列着许多精装书的图书室,才到文学院秘书长俞连斯登办公的地方。
俞连斯登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学者,个子不高,红润清癯的脸,花白的头发很整齐地
梳向脑后,穿一身黑色的老式西服,完全是上一个世纪欧洲绅士的派头。他,就是在决
定谁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文件上签字的人。也就是说,谁获得诺贝尔奖,谁不得诺贝尔奖,
大部分的决定权在他手上。
寒暄已毕,他先向我们介绍瑞典文学院的历史。瑞典文学院建在一七八三年,是至
今仍被瑞典人怀念的国王古斯塔夫三世创建的。当时,完全模仿法兰西学院的建制,主
要任务是发展瑞典文化。因为瑞典语言的发展和文学有密切的关系,所以一开始就着手
编订瑞典文辞典、从瑞典文的头一个字母一直编到最后一个字母。它就是我们在长廊的
一间图书室中看到的那些书。那些书在他们历史上的意义,很像我国的《永乐大典》。
可是他们的辞典保存得很好,而我们的《大典》却散失殆尽。
颁发诺贝尔文学奖,只是瑞典文学院的一项附属工作。俞连斯登特别强调“附属”
这个词,我个人的感觉,他有一种要表现出瑞典文学院还有更重要的工作的语气。他说,
承担颁发诺贝尔文学奖是从一九○一年开始的。在当时,就有院士不赞成揽这一个差事,
觉得由瑞典来承担世界性的文学评奖是很困难的,并且这也不是瑞典文学院该做的正经
事,因为各项诺贝尔奖金完全不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么崇高。后来终于接受了(为什么
又接受了此项工作,俞连斯登没有说,我个人估计是为了可以多得到些经费支持)。而
一旦接受了此项工作,就必须建立一个庞大的图书馆。他说,你们过一会可以去参观这
座图书馆。
瑞典文学院有十八个院士,一半以上是作家,其余的是语言学、人文科学的教授。
院士由选举产生。学院的一切事务政府无权干涉;在瑞典,各学院都是独立机构,不隶
属于政府某个部门。院士一律是终身职,不受任何一届政府的影响,也就是说不管政府
由哪个政党执政,院士都不随之进退。不过,政府也不提供一文钱的经费,学院的经费
完全由私人资助。诺贝尔基金会提供了学院的日常费用(这是关键之所在)。
这十八个终身职的院士又选出“五人委员会”、由这“五人委员会”来决定谁能获
得诺贝尔文学奖.世界各国的文学家组织都有权向瑞典文学院提出候选人,学院每年要
收到一百到一百五十名的候选人名单。这时,文井同志问,我国的巴金和艾青是不是在
名单上。俞连斯登说,“在名单上。还有一个中国作家,叫沈从文。”文井同志又问,
他们是否能够获得诺贝尔奖金?俞连斯登笑了笑说,“这是绝对保密的。我只能透露一
件事,就是今后诺贝尔文学奖金的颁发,将偏重于中东和远东国家,因为这些地区的作
家近年来还很少得奖,但这些地区的文学最近有了很大发展。”
俞连斯登又说,年的名单上,有许多是多次被提名的人。事实上,要做到公正是很
困难的(说到这里,他带着歉意的表情)。因为不管“五人委员会”也好,十八院士也
好,他们不能读绝大部分推荐作品的原著,只能靠译成瑞典、英、法文的译本。
最后,他说,他们知道中国作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能写作,希望中国的中年作家
和老作家努力,把失去的时间追回来。他的最后一句话,倒有点中国味道。
这样,访问算告结束,前后不过四十分钟。在外国,没有在办公室一聊就是半天的
事情。我们告辞后,俞连斯登派了一位工作人员,领我们参观瑞典文学院。
值得一看的不过是两个地方,一个是十八院士的会议室。他们每年在这里举行诺贝
尔文学奖的评选会议,给我们印象很一般:墙上挂着大幅油画,全是历届的院士,我们
并没有看到诺贝尔的像。长条会议桌四周摆着十八把金漆的古旧椅子。漆面也脱落了。
我坐在主座上照了张相,感到坐椅并不舒服。那些老头子不可能像我们一样一开会就是
几天,不然真受不了,屁股是坐不住的,他们又不如我们练就了开会的坐功。这十八个
人全到了耄耋之年,到这里来大概就举举手完事。主要决定权在“五人委员会”,而最
主要的又是俞连斯登。另一个地方,就是俞连斯登介绍的,专为评选诺贝尔文学奖而设
立的图书馆。
这所图书馆似乎不对外,只供文学院内部人员使用。所收藏的书籍当然全是文学作
品:小说、诗歌、散文、文学评论等。我们看到,以法文本居多,其次是英文,再其次
是西班牙文,真可谓汗牛充栋,从屋顶一直到地板,摆满了一排排书架,全都是烫金的
精装本。
承图书馆工作人员的好意,为我们中国作家来访,专门把翻译成外文的中国文学作
品排出来摆在长桌上展览。这个展览,倒使我明白了中国作家,如巴金、艾青这样世界
著名的作家、诗人尚未能够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一个技术原因。
据工作人员说,长桌上的书籍已是瑞典文学院收藏的译成外文的中国文学作品之全
部,但看来只有寥寥的数十本。我没有仔细数,充其量不过一百本。那长桌子比乒乓桌
略大一点,而所有陈列的书又都是翻开的,读者可以想象有多少了。这中间,又以译成
外文的四书五经、《道德经》、《西游记》、古典诗词、宋元话本、明清小说居多。然
而,如老子、吴承恩之流,是再也没有资格得诺贝尔奖金的了。现代中国文学作品中,
鲁迅的著作有几本,但都很薄;茅盾的作品有一本:《子夜》。这些大师也已作古了。
尚健在的巴金的著作,我们只看到两本,一本是《寒夜》,另一本也很薄,看起来不像
是《家》。大家都知道,《家》已译成了许多外国文字,但遗憾的是这个最关键的图书
馆却没有。艾青的诗没有专集,只有与闻一多两人的合集《死水与黎明》,而且是中瑞
文对照本,这就可以估计出来所选的诗也不多。当代中国作家的作品,我们只看到两本
《中国文学》社编的“熊猫丛书”,一本是谌容、张洁、张抗抗、王安忆等六位女作家
的合集,封面是她们六位女士的照片,故一看就认识。另一本是《中国当代短篇小说
选》,其中有我的《灵与肉》。
现代文学作品,从封面看出,倒是港台翻译出版的比我们翻译出版的多。这且不去
说它,使我们大为惊愕的是,姚文元的一本什么文学评论集,还当做主要的中国当代文
学作品被陈放在很显著的位置上。这本书有三百多页,开本较我国一般的三十二开本大;
我翻了一下,是一本打字本,不是印刷本。也不知译者是谁,但那封面却是印刷的,可
能是哪一所大学自印的参考书。
工作人员对我们很友好、很客气,显然不会是有意使我们尴尬而放上这本书的。他
可能直到今天也不知道姚文元已经被我们打倒了,关进了监狱,也可能是照西方的习惯,
认为人虽然犯了法,著作还可以保存下来。我们本想告诉他,姚文元这个文痞写的东西
都毫无学术价值,不过是许多条打人的棍子,但转而一想,恐怕我们跟他说上一天,他
也不会明白中国当时的政治背景,也只好作罢,放就让它放着去吧。也许它在将来还有
点史料的价值。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给他们供给我国翻译出版的文学书籍。何滨以中国作家协会工作
人员的身分,当场与那位图书馆管理人员建立了联系,答应以后不断地给瑞典文学院寄
书来。胖胖的管理员很高兴,双方都交换了通迅地址。回国以后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
何滨这个小小的工作人员有没有条件给他寄书,寄过了没有。恐怕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
足吧。
一个多小时以后,我们走出了瑞典文学院。绕到前面,才知道我们刚刚进去的那扇
门是侧门,正门面对着一个小广场。正门的台阶上坐着许多男女青年在晒太阳。
随便说一句,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斯德哥尔摩难得有艳阳天。禁声同志说,他在
驻瑞典使馆工作了几年,由于太阳晒得少,四十来岁的人头发几乎都掉光了。我们去的
时候又是春天刚刚来临,所以遇到太阳好的天气时满街都是人。瑞典人喜欢户外活动。
在时间不允许走得远的情况下,他们常常像我们的老农民一样,挤在南墙根儿晒太阳。
这时,小广场的木椅子上也坐满了人。都是一副懒洋洋的在享受阳光的模样。广场
上自由自在地走着许多鸽子。地上很潮湿,还散布着许多鸽粪、垃圾。堂皇的、世界著
名的瑞典文学院的环境卫生可不怎么样。
这里还要插一句:奥斯陆、斯德哥尔摩、哥本哈根的街道卫生都不像我们原来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