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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界乾坤-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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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都说你进组织部,还有提拔靠的是裙带关系,你和王启贤小姨子,那个危什么箫究竟有没有关系?
    尹凡见她提到危雅箫,心里不觉有点紧张。他字斟句酌地说,我进组织部不是靠自己硬考过关的吗?当时连是不是参加考试都和家里反复商量了的。考试的整个情形和结果谁不知道?至于说到提拔,机关里像我这样条件的,当个副科长还委屈了呢。不是为了把你调进河阳,我才不会花那个精神参加什么公务员考试。  那危雅箫呢?娄虹盯住了问。
    危雅箫,不过见过两回面。如果说要和她关系不正常,那首先是巫军和她不正常才对,因为我和她认识还是巫军介绍的呢。别人为什么不说巫军提拔也是靠王启贤的裙带上去的,这不明摆着要有意要臭我吗?
    巫军是尹凡的高专同学,娄虹见过几次,对他爽朗果决的性格颇有好感。见尹凡句句说得都似乎有理,也就不再吵了——主要是尹凡别因为犯什么错误而受处分,她心里就放心了。她虽不大懂机关的事,但官场上一旦犯错误就不再容易翻身,这一点在河阳倒是听得多也见得多了。
    晚上,娄虹在灯下批改作业,尹凡一个人躺在床上回味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刚才的争吵,心里想,想不到自己和单位上的一些事,竟然被人这样歪曲地传到了社会上甚至妻子耳边,这机关人事中暗藏的旋涡可真是太险恶了——看来主要是那个刘咏,别看平时会表演,可做人真的不大地道!
    党校干训班的班主任叫肖亦田,长得矮矮胖胖的,戴一副轻度近视眼镜,头发轻柔地梳往一边,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他年纪不大,和尹凡差不多,省城师范大学毕业,读的是政教系,后来又搞了个省委党校社科专业的研究生文凭,30几岁,已经弄到副教授的职称了。他出了一本书:谈改革中社会主义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的互动关系,书名挺醒目,但内容不过是将历来发表的各个时期领导人的讲话和文章中的相关观点梳理一下,分成章节,同时加进报纸上剪下的与之相匹配的材料和数据,就变成了自己的学术成果。即使这样的成果,在市委党校也并不多,所以他在职称上理所当然超越了一些毕业较早、年纪较大的同事。  班主任平时笑嘻嘻的,挺随和。他知道来党校干训班学习的,不管在单位上地位怎么样,起码多少担任了一点职务,大大小小是个官儿,有的还掌着一定的实权。他虽然现在没什么有求于官场上的人,但保不准将来会有什么事。即使自己没什么事,亲戚朋友当中要是有人找自己帮忙,那还不得靠这些人?况且现在来学习的,将来在河阳的官场上会混出些名堂也未可知,因此他从不摆出班主任的架子。党校学习也的确和其他学校不一样。那些什么基础理论呀,政治时事呀,多数人从小学到大学都反复学过的,虽有一些新知识科目,只要平时有点学习习惯的也多少接触过,所以听课并没有多少新鲜感。倒是这么些各个单位的小头头们在一起,说不定将来就是可资利用的权利资源,因此成为一个互相交流,建立感情的机会。那些有点权的科级干部,便做豪爽状,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地请同学们的客,请客的时候,班主任肖亦田多半要请到,尹凡是组织部干部科的副科长,别人也想方设法请他到场。有时尹凡也想回避,但多数却推脱不了。  这天,工商局办公室主任沈强请了十几个同学到新马泰大酒店吃饭,饭局设在一间超豪华的大型包厢里。到场的有民政局的民政科长黄日伟、检察院的侦察监督科副科长韩玉昆、交通局的办公室主任卞虎以及人事局职称科科长马兰等。
    豪华包厢里暖气融融,直径近两米的枝型吊灯放出灿烂的光芒。墙壁上面挂着几幅本市知名画家的国画,有山水、仕女、花鸟,显露一副典雅气派,还有一副狂草书写的李白诗《南陵别儿童入京》,笔墨恣肆,大气纵横。赴宴的虽有人来过新马泰酒店,但多未进过这个包厢,一到里面,不由啧啧赞叹,说今天不仅是吃宴席,简直就是吃文化嘛!  大家热闹一阵,分宾主入席。由于同学当中已不是第一次聚会,且党校学习也开学有若干日子,河阳的官场逸事、政坛趣闻都谈得差不多了,于是今天在酒席上主要就是敬酒逗趣开玩笑。讲过几个段子,加上几杯酒下肚,气氛很快达到高潮。人事局职称科的马兰,原本算得上“大家闺秀”,她父亲是“文革”前河阳市(那时还叫地区)的老地委副书记,但她一方面酒量大,凡是向她敬酒的,她几乎是来者不拒,而且说话也十分放得开。她听了前面几个段子,不屑地说,你们说的那都是啥玩意,早都馊了的嘛。众人就起哄:你说个没馊的来听听嘛。马兰果然就说了两个,博得大家一片叫好声。交通局的卞虎一语双关地说,马兰的玩意果然新鲜,只可惜咱们只能听,却不敢看,更不敢动。马兰马上回击,你想动也动不了,我看你的玩意已经成了蔫黄瓜了。  这一下,酒桌上的笑声又掀翻了天。
    韩玉昆正好带了照相机,站起来“喀嚓喀嚓”把整个热闹的场面都拍了下来。沈强就提议:听说咱们的马大姐当年是河阳的一枝花,早先的时候河阳照相馆的橱窗里还摆过她当少女时的照片,趁今天这个机会,咱们和她照张相,也幸福幸福吧!于是韩玉昆马上忙碌起来,手上的照相机闪个不停。黄日伟几个人说光照碰杯的没意思,要照就照喝交杯酒的。马兰说,交杯怎么的啦,怕和你交啊!边说边将胳膊伸过去,与黄日伟的胳膊缠在一起,两人几乎头碰头才把杯中的酒倒进嘴里。韩玉昆一边照,一边笑,说明天相片洗出来,也还放进橱窗展览吧。尹凡虽说经过到机关这段时间的锻炼,稍稍能喝一点酒了,但量不大,还是不大敢喝。看着大家这样闹腾,心中受到感染,心想同学之间就不一样。虽说党校在一起只能有几个月的时间,但却能放纵心情,用不着相互设防。恐怕大家在各自的单位都不敢这样子的吧?
    沈强举了举杯子,以东道主的身份说道,今天这次聚会是“有史以来”最开心的,大家说对不对?众人连忙说对。沈强又说,过去大家虽然同在一个市,有的认识,但多数却不认识。难得这样的学习机会,以后咱们就是“黄浦同期”了,大家要互相照应,互相关心……没等他说完,黄日伟马上补充:互相关爱!又惹得众人大笑起来。  开席时,肖亦田以班主任的身份抢先敬马兰的酒,但被马兰连灌了三杯精品河阳老窖,立马就面红耳赤,汗珠子顺着脖颈一直往下淌,再不敢出声。听沈强那样说,他兴趣又来了,接过话头说,实话说吧,党校培训,重要性我不再讲,但是我归纳了几条经验,送给你们共勉。卞虎马上问,几条什么经验?
    就是——学习学习,休息休息,米西米西,联系联系。
    精辟,不愧是班主任。卞虎站起身来和肖亦田作握手状:你不光把我们学习期间的任务布置了,连我们学习结束以后的活动都安排好了,我个人认为,我们不仅现在是你的学生,以后要永远当你的学生。
    哪里敢当哪里敢当?肖亦田酒喝多了些,没觉出卞虎的话里是不是包含了嘲讽的意思,他连连摇手,指着尹凡说,要说当老师,真正功底厚实的还是尹凡,货真价实的研究生!
    又一杯酒下肚,肖亦田脸色由红转白,说话口齿也有些不大清楚了。他抬起头,看见挂在墙壁上的书法,伸出一只手指头,一边点,一边念(其实上面的狂草字他多数认不全,只是凭记忆背诵):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嘻嘻,我辈岂是蓬蒿人!
    瞧肖老师的雄心壮志,果然不简单!有人马上说。
    这……这不是指我,是,指的是你们哪,你们,将来要成为河阳政坛的精英,不要辜负了我,我对你们的一片期望。哈哈……
    见肖亦田醉了,众人连忙将他扶起,马兰指挥着让卞虎开车送他回党校,这边众人还不忘了“派”定下一回聚会的东道主。
    在党校学习,看起来天天排满了课程或各种活动,但由于最后的考试和所谓“结业论文”都不过是一道形式,所以用不着动多少脑筋对付,尹凡对机关的事眼不见心不烦,脸上还渐渐胖了起来,别人看见都说他长了几斤肉。尹凡自己趁这个机会思考了一下今后的前景。他想,新来的部长还没接触过,不知道人到底如何?假如真的像刘咏这样的人得宠,那机关还有什么混头?自己一介小科长,还是副的,虽然还挂了主任科员这个职级,能够接近于讲师待遇,但就这样熬下去也不知何日是个头。唉,正所谓得兔忘蹄,得鱼忘筌。他把桌子上那些党校发的课本扫了一眼,又想,反正当初报考公务员的目的是为了将妻子调进河阳市,现在这个目的已经实现了,再这样混下去也没有必要了,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想到了走,那就要选择一个去向。去哪儿呢?河阳一个区区小市,贫穷落后,经济不发达,文化教育事业更落后,像自己这样学社会学专业的,除了教学,只能搞一点研究。可市里面只有一家高专需要社会学专业的老师。自己从那地方出来,再回去是不可能了,无颜见江东父老。而社会科学研究单位,除了一个市委党校沾点边,再别无分店。想来想去,他忽然想到了范老师。  范老师是自己的硕士生导师,不知他现在身体怎么样?范老师近年来除了带研究生,学问已是不大作了,毕竟高龄了。在尹凡看来,作学问和所有的脑力劳动没有太大差别,虽说出成果要靠积累,但一旦年龄大了,思维不再活跃,新知识难以吸收,创新的灵感也渐渐熄灭,即使写论文也只能是炒炒现饭。像范老师这样很早就在国内出名的社会学专家,不再写书也不影响他的名气,如果写出跟不上学术潮流的论文,反倒会损坏声誉。不过他虽然不再亲自动笔写书,但学校乃至校外一些指令性的研究课题还常常会请他挂名甚至领衔,这些课题出版时,他的大名依然摆在显赫的位置。这是因为,课题虽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做,但挂了他的名字,就使得其学术价值自然而然得到“提升”——这似乎是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学术研究方式。老师从教几十年,弟子门生满天下,本省各学术单位、大专院校甚至省直一些厅局都有,就连上海、北京也有他的学生。想到这儿,他忽然开了窍:我为什么不想法到省城去发展,何必留在这个地方呢?当初毕业之所以分回到河阳,一是因为没有门路,二也同时是缺少社会阅历,不知怎样操作。现在可得在这方面动动脑筋了。   想到这里,他给范哲老师写了一封信,信上先是向老师和师母问候,说又隔了这么久没有见到老师师母,心中十分想念;然后再说上次去省城参加社会学年会,老师关于希望自己的弟子中能够有专心作学问,以后好传承和发扬老师的学术精神的人,这番话对自己震动很大。回来后思之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想回过头来教书或搞研究。可河阳已是无用武之地,祈望老师向学校领导推荐,让自己能到省城大学、到范老师的门下、到社会学专业去教书。  虽说给老师的信已经发出,但尹凡知道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同时又给一位已经在省社会科学院院报担任副主编的师兄打长途电话,把自己的处境和想法说了一下,问能不能去那儿“高就”一下。那位师兄先是对他的想法“不敢苟同”,说现在的人都巴不得往机关里跑,省社科院这几年调进机关,给领导当秘书、到处室当科员,甚至到机关的下属单位去混的人是一拨又一拨。即使留在这儿走不了的,真正作学问的扳起指头也算不出几个,其他人不是偷偷在哪儿开个店,就是暗中替一些厂家搞推销拿提成,反正比作学问来钱。“作学问多苦,吃力不讨好的事,简直不是人干的”!这是师兄最后的总结。不过师兄又回过头来说,社科院虽然地方“不怎么样”,毕竟是省城,你要来,从人事上讲,肯定有困难。不过再困难,我找人帮你问问还是可以的。  能不能调成,尹凡知道这是几乎没多少把握的事。但万一呢?世界上说不定就会有万一的事。晚上,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娄虹,倒不是征求她的意见,只是预先让她知道一下自己的念头,免得到时候她又说自己隐瞒什么。娄虹听了他的考虑,心中倒是很高兴。虽然随着尹凡调进河阳已经让自己有了“成就感”,但能够进省城不是好上加好的事吗?她当然支持尹凡的意见,而且希望这事真的能办成。  只是,她声音有些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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