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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委分工给尹凡的工作包括交通、政法、旅游、乡镇企业,还有侨务、地方志编撰等八、九上十项工作,里面文的武的硬的软的都有。工作项目虽多,但尹凡心里清楚:这些工作原本都有人分管,自己来这里挂职,县里名义上将一部分工作分工给自己,并非让自己负全责,不过协管一下,锻炼锻炼而已。尽管如此,他觉得这还是自己熟悉基层全面工作的一个很好的机会。他利用一些时间,先后和这些单位的领导见了见面,了解(他自己总是谦虚地说学习)了一些工作情况,不少东西听着跟一团雾一样,朦朦胧胧,似明白非明白的。 后来他又到岭下村去了一回,这次在那里住了一晚,对村里情况作了更详细些的调查,认为村里报的人均收入不大实在。他把这个情况和郑二根说,郑二根说,那有什么办法?那都是乡里规定的,说任何村人均收入不得低于1000元,不能拉乡里和县里的后腿。实在说我们村虚报还算少的,你下次到岭上村、高田村去作作调查看,那些地方在真正的高山顶上,山高水冷,负担又重,种点茶叶,每户还要交几十上百块的农业特产税,比我们村更穷。可他们上报的人平收入比我们还多几块钱呢。弄得我几次挨王乡长的骂。尹凡了解到丙生的大女儿已经开始上学了,是郑二根让学校老师到他家把孩子领去的,心想这个郑二根别看有些痞的样子,恐怕这也是经年养出来的毛病,其实不能把他设想得太坏。 尹凡下派后第一次回河阳,到市里的时候,已经下午4点多快5点的时候了。这时候到部里去,已经快下班了,如果要到部领导那儿去汇报一下情况,又怕来不及;光到办公室去坐一下,又没什么事需要处理,就干脆明天吧。于是他让司机小邢把车直接开到家里。到了家门口,他让司机找个地方住下,小邢问,明天我几时来你家里接你?尹凡一下没反应过来:接我干什么?接你到市委去上班呀!尹凡笑笑说,回到河阳,我就不用车了。明天到部里,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走路的,要不然,别人不要骂我官还没正式当,就坐小车摆官架子呀?小邢说,如果你这几天不用车,那我就不住了,今晚赶回家。等你什么时候回东阳我再来接你。见尹凡点了头,他鸣一下笛,小车又沿着来路开走了。 尹凡走进家门,岳母正在厨房里忙活呢,菜刀切得砧板当当响。等尹凡进到厅堂里,岳母隔着厨房门发现有人来,就走出来看,一见是尹凡,心里十分高兴,嘴里就唠叨开了。
哎呀,尹凡你总算回来了——岳母念“尹凡”两个字时“尹”字总是念不太清,让人听起来只是一个“凡”字——凡啊,你饿了吧?我马上煮碗面条给你吃……尹凡说别忙了,你还是做你的饭吧,不是马上到晚饭时间了吗。岳母说,你看你走了这些天也不回来看看,虹儿天天都盼着你回来呢。
尹凡知道工作上的事和岳母说不清,她说不定还以为自己这是出趟差呢,就不解释,自己进卫生间去洗了把脸,又开始清理带回来的包,然后打开电视随意调了个频道坐下来看。
没过多久,娄虹下班回来了。这时的娄虹,肚子又比自己离开时凸出了许多,走路已经看出有些困难。她见到尹凡,开始还是一脸淡然的样子,没说话也没打招呼,径直先到厨房,和她母亲两人嘀嘀咕咕交流了几句,然后才走回厅堂,坐在尹凡侧对面。尹凡想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没想到还没开口,娄虹忽然“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尹凡走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问怎么了,娄虹也不做声,还是哭自己的。等哭到差不多了,娄虹抬起头来,说,你一个人下去当官,可舒服了啊! 尹凡见她这样说,有些急了:
我这回下去挂职,你不是积极鼓动的吗?
原来,当部领导将选派尹凡下去挂职的决定通知他时,给了他三天的考虑时间。
就在这三天里,尹凡征求了娄虹还有过去一些同学比如巫军、吕丽娜、吴心仁、贾新等人的意见,大家一致都说这是个好机会。贾新还说,想不到尹凡小子文质彬彬,一点不像会跑会要的样子,怎么就那么吉星高照,官运亨通!而娄虹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掩饰不住地高兴,她甚至说,这样的话你调不调到省里都一样了嘛。哼,我看还有谁在外面说我们家的坏话! 对于娄虹这种虚荣心态,尹凡心里觉得不大是滋味。但他想上次部里传出的谣言,这下在社会上将不攻自破,娄虹心里高兴是当然的,因为她很在乎丈夫的形象,娄虹希望自己进步快一点,这里面固然有虚荣的因素,但毕竟还是希望自己好嘛。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可是她现在又哭个什么劲呢?她后悔了吗?
他正想说什么,娄虹却不哭了。她自己擦了擦眼泪,脸上透着红润,倒是一脸焕发的样子。她用手抚着肚子:你倒轻松,可我整天却太难受了。
原来她不是心理不适,而是身体的不适呀!尹凡放下心来,一边帮她揉着肚子,一边说,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确实难为你了。好在岳母在这里,我下去也放心……
放心,放心,你放心我可不放心!
尹凡莫名其妙:你不放心什么?
娄虹捶他一拳,破啼为笑:不放心你呗。看你那个傻样!说完就把头埋进尹凡怀里,就这样,一直到娄虹母亲从厨房出来招呼他们小两口吃饭。
第二天尹凡到市委组织部去,心想还是要先到科里打个招呼吧。他走进干部科,只有陈科长一个人在那儿,刘咏却是不在。他想这样也好,免得和刘咏照面。和陈科长打完招呼,他便到于是之的办公室里,准备向他汇报下去这一、两个月的情况。
于是之说,正好薛部长今天在家,免得你做几次汇报,我们就直接到他办公室去吧。
薛部长笑眯眯地听完汇报,说不错嘛小伙子,下去锻炼锻炼会有长进的。你们那里最近很热闹呀!
尹凡心想,部长指的是不是东阳县准备养羊的“百千万”工程呀?果然,薛部长接着就说了,东阳是河阳市的一个山区县,那个县委书记我还没见到过——于是之在一旁说,翟燕青同志挺有魄力的——是呀是呀,这就好,就是要有这样敢闯敢干的干部在一个地方创造出业绩来。薛部长又说,部里挂点的岭下村,人均收入才1000多元,不到全市的平均数嘛。听说养羊需要资金,尤其是农户家的资金要自己筹集。他们本来就比较穷困,这资金一时半会恐怕还很难筹吧? 见薛部长这样问,尹凡便说,资金的确会遇到困难……
那我看这样,既然是组织部的扶贫点,我们不能不出一把力。我建议我们部里的干部也和东阳县的干部们一样,每人捐出一些钱,不一定规定数目,捐多捐少是个意思吧,部里另外再挤出点钱,用于支持东阳县的养羊事业。当然,部里捐出的钱不可能解决东阳全县的问题,我们就把钱捐给岭下村的村民!你看这么样,老于?薛长征转头征询于是之的意见。 于是之马上回答,薛部长这个建议非常之好,它具体体现了组织部门扶贫济困的热情,也是为发展地方经济作出实际的贡献嘛。
那好,那就在部务会上通过一下,尹凡下次回去就把钱带过去。
尹凡没想到薛部长对扶贫工作如此重视,亲自提出这样的建议,心里面很感激。心想自己一定要在下面好好工作,好好锻炼,这才对得起组织上的培养和关心。
县委办公室主任卢燕长着一双俏丽的丹凤眼,脸型稍长却不显得消瘦,皮肤光滑洁白,就像细瓷一般。她戴着一副细金属框的树脂眼镜,发型总是很精致,但看上去又似乎很普通。她喜欢穿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或西装套裙),胸花却是经常地更换。脚下的高跟鞋颜色隔两天就要变换一下,或果绿,或乳白,或淡黄,或绯红,或黑色,那纤细的鞋跟让她的腰脊总是挺得直直的。她在公开场合,脸上的笑纹总是不断,但那种笑纹里包含的内容却是千变万化的。在亲近的上级面前,那笑容包含着亲昵;在上面来视察的领导面前,则带着由衷的尊敬;在同僚面前,她的笑容潜藏着优越和自信,在下属面前,她的笑容则常常是和她不容抗拒的意志联系在一起的。 在东阳县党政机关的女性干部中,卢燕的外貌不算最漂亮,但她差不多是最引人注目的,这里面有气质的原因,也有身份上的原因。由于工作关系,她和县委领导们都能保持密切接触,这是一般人所无法做到的;尤其与县委书记翟燕青的接触就更紧密。有时,翟书记外出开会会带着她,这就引起一些人的猜测和非议。县城里就这么大,有些议论翟燕青可能听不到,但卢燕偶尔会听到一些。她却并不把这些非议放在心上,反倒以为这正好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运气,而这运气也是由别人不可比拟的个人综合素质带来的。因此在她微笑的外表下,其实掩藏着几分矜持和高傲,而这高傲惟有那些对她心怀嫉妒的人才能观察(或者说品味)出来。 在县委办公室工作了几年,卢燕已经习惯了各色人等(从领导干部到普通群众)落在她身上的各种各样的眼神。那些眼神可谓包蕴丰富,有欣赏,有羡慕,有妒忌,有色情甚至有嘲讽,这些眼神落在她身上,形成不同分量的压力。她已经习惯了这些压力,这些压力给她的感觉有点像电影明星所获得的感觉一样。她常常觉得,即使是翟书记看她时的眼光,也与他看别的女干部时的眼光是不同的。用一句时尚的话来说,卢燕身上具备了吸引旁人(尤其是男性)眼球的某种“磁力”,她对于自己的这种磁力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然而,最近她发现,自己身上的磁力在某一双眼睛那儿竟然消失了。她仔细回想这双眼睛,这一双眼睛,虽算不上很年轻,却仍然清澈,经常表现出认真和专注,但它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不像其他的眼睛会形成一种压力,不用说欣赏和赞叹,甚至连好奇都没有,而是表现出相对的淡漠和空泛,这使她有了一种奇怪的失落感。她已经不习惯任何一双眼睛在面向自己时不包含任何内容,哪怕是不可告人的内容,而这双眼睛,为什么偏偏会对自己“视而不见”呢?它是轻视吗?据她的经验,轻视也会有分量,也会形成压力的呀!那么是愚钝吗?可那双眼睛里面明明闪动着这座小县城里的人所不多见的灵秀之气。 那双眼睛的出现,使卢燕对自己的信心第一次受到打击,她以为这是不是象征着自己的魅力已经开始丧失?女人就是这样,一旦产生了某种令人沮丧的想法,便无法抛开它,反倒千方百计想去证明它是不是真的。卢燕也同样如此,她总想核实她自认为的那双眼睛中所谓的冷淡和空泛究竟所为何来?
尹凡所住的地方是东阳县委招待所。过去在计划经济时代,每个县都分别有一个县委招待所和县政府招待所(也有的是两所合一),它的主要功能是接待上级党委和政府下来检查工作的干部或外省外地来出差的机关工作人员。后来,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入,原有的这种吃大锅饭、管理落后、漏洞百出的接待体制逐渐成为县里财政上的一个巨大负担。每个县每年在招待所上投下去的钱成百上千万,可回收的仅仅是零头而已,于是大多数地方都进行了招待所体制的改革。改革的方法各有差别,但基本上大同小异。东阳县委招待所的改制经过了几个阶段。先是由县里投钱将招待所装修后改为宾馆,实行承包制。但承包后的宾馆经过两、三年的使用,不仅没将投入的钱收回多少,反而里面的设备之类都用得破旧不堪,承包人在账面上做出亏损,就不再负责,一走了事。而这时外地纷纷兴起建宾馆的风,东阳县委又筹钱在招待所的院子里划出一块地,建设起新的宾馆,上级来检查工作便往新宾馆带,老宾馆就显得“门庭冷落车马稀”了。 新宾馆实行的是股份制,县委以政府名义投入的是地皮和房产,装修和里面的设备则由一个外地老板投资。由于为吸引外地老板前来,地皮的估价很低,几乎就是不算钱,房产的估价是按造价算的。外地老板的入股股份主要是宾馆内部装修和购置设备,其经费是他自报的。在装修之前,他拿了一份价目表送到县委办,卢燕接到后先是找财会上去审核,同时向分管的县领导作了汇报。分管领导过了两天告诉她,引进外地老板来东阳参股搞宾馆,这是县委决定的,这个老板也是通过别人和县委主要领导接触过的,县委主要领导和他接触后觉得这个人很热情、很可靠,于是指示说,既然我们要依靠人家来搞建设,就要对人家表现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