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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建德承诺,攻下冀县之后,会从冀县征召一部分士兵交由他统领,让他拥有独自的领兵权,这无疑让他感激涕零,在高畅军中,他虽然也能统领军队,然而,在那支军队中,不管他使出怎样的手段拉拢手下的将士,他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最多只能排在第二位。
在窦建德的帐下,却并非如此。
“德威,你随我来,让我们去看看儿郎们是怎样攻下冀县的!”
“大王神威盖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大王的带领下,区区一个冀县,弹指之间,自然灰飞烟灭!”
诸葛德威站起身,抢先一步帮窦建德掀开营门垂下的帘布,一串溜须拍马的奉承话很自然地从他嘴里溜了出来。
窦建德笑了笑,不置可否,在亲卫们的簇拥下带着诸葛德威上了战马出营而去。
窦建德之所以收下诸葛德威,并且还升了他的官,以热情的态度来对待他,本意并不是针对诸葛德威这个人,而是想给高畅麾下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将领们做出一个榜样,让他们通过诸葛德威的遭遇明白一件失去,他,窦建德,长乐王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就算他们曾经背叛过他,但是只要迷途知返,他会既往不咎。
因此,对诸葛德威的宠信只是做戏而已,其实两个人都知道,不过,却也把这场戏做得非常的精彩。
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什么!”
蒙勇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身子靠在身侧的墙垛上,这才稳住了身形,在他身前,苏定方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们此时正站在东门城楼上,在城下,窦建德的大军像蚂蚁一样黑压压地一片将冀县围得水泄不通。
“你再说一遍!”
蒙勇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要求苏定方再说一遍。
苏定方叹了叹气,回头望向自己身侧,从苏家庄跟随他来到这里的五百子弟兵,如今,活着的已经不到两百人了,他们垂头丧气地在城墙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这让他心如死灰,难以自已。
“通守大人下令,命令我们放下武器,开城向窦建德投降!”
苏定方的话像针一样刺在蒙勇的心里,他的身形摇摇欲坠,双目喷火,苦战十来天之后,死去了那么多的人,结果还是投降了事。
“我不投降!我要杀窦建德,为我大哥报仇!”
蒙勇咬牙说道,声音非常低沉,他的双手紧握,掌心的肉被指甲刺破了,隐隐有血流出。
“杀窦建德,人家有十来万人,就算他们不反抗,一个个摆在你面前,让你杀,你也杀不完啊!”
苏定方冷哼了一声。
“我不管!我不要投降!我要杀了他!”
这个时候,蒙勇就像一头狂怒的狮子,他满脸是血,看上去神色狰狞。
“听我的,兄弟,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啊!如果知其不可能还要去做,那不是勇敢而是莽撞,要是你死在了这里,不仅报不了你大哥的仇,反而添了新仇,那个时候,还有谁替你们哥俩报仇呢?”
苏定方冷笑一声说道。
“退一步海阔天空,投降窦建德对你的报仇大业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只要把自己的仇恨隐藏起来,一步一步地接近他,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人,总是提防着明处的敌人,往往会忽略躲藏在暗处的人!”
蒙勇的脸色阴晴不定,显得难以决断。
城楼下的士兵遵守通守大人的命令,将冀县的城门缓缓打开了,城外的窦建德大军发出了山崩海啸的欢呼声,他们排着队准备进入冀县。
苏定方将一把横刀递给蒙勇。
“如果,你还要执意在这个时候报仇的话,我也不会阻挡你,当窦建德大军进城的时候,你就拿着这把刀去报你的仇吧!”
蒙勇的手颤抖着接过了苏定方递给他的横刀,刀握在手中之后,手依然不停地颤抖,半晌,那把刀脱手而出,扎在了一根失去了旗帜的旗杆上,刀把在空中不停摇摆,停不下来。
第三十四章 赵仁成火烧敌营
三年(公元617年),三月十七日,子时(晚十一点十点)。
月亮状若银盘,高挂在空中,夜风吹拂,树木枝叶婆娑,原野上,野草低垂,随风舞动,远处,传来了一两声狗吠。
赵仁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在他身后,在他周围,几十个人影相继从草丛中窜了出来。
他们伏在一个小土包上,趴在地上,探头瞧着土坡的下方。
那个地方原来是一片荒凉的河滩,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军寨,几十个营帐连绵在一起,在月色的映照下,就像是一个个白色的土包,营帐的外围,粗制的木棚栏将营地围了起来。
营帐外面点燃了几堆篝火,在河滩上熊熊燃烧,木柴在火中的呻吟隐约可闻,军寨的哨楼上,有人影在晃动,偶尔还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河滩的前方,南运河的河水泛着银色的波光,倒映着天上的银月,缓缓向南流淌,河水冲击河岸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这个军寨乃是杨善会军的后勤辎重要地,从武城,历亭两城搜集起来的粮草都要通过这里运过运河转交到前面的鼓山大营去,赵仁成这一队逃兵之所以能发现这里,纯属巧合。
离开历亭之后,赵仁成率领着三百来高畅军在清河地广阔原野上昼伏夜行。朝清河城进发,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向逃亡,只因高畅还在清河,他们想继续在他的战旗下战斗,不然,他们大可以选择逃回平原。
虽然战败了,他们仍然要继续战斗,洗雪身上的耻辱。
杨善会的大军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追讨这小股溃军。一般的地方武装又拿这训练有素,作战凶猛的三百高畅军没有办法,即便如此,赵仁成部一路走到运河边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他们需要粮食,三百来人,三百多张口。从历亭逃出来的时候,他们只带上了自己地武器和甲冑,至于粮食,由于时间紧急,没有人想到要带上它们。
没有粮食,怎么办?
要想保持战斗力,士兵们不仅要吃上粮食,并且要吃饱,随便在原野上找点野菜之类的来凑合是不顶用的。
要想吃饱饭,只能抢夺别人的粮食了。三百来人,要想攻下豪强世家们的坞堡当然是天方夜谭。不过,洗劫一两个小村子还是能办到的。一路上,很有几个小村子倒了他们地大霉。
乱世之中,平民百姓最怕什么?不是大军,而是小股的流贼和溃兵,他们被内心的兽性和绝望所驱使,烧杀劫掠,无所不为,有时候。杀戮纯粹是为了杀戮,并不是出于战术上的考虑。赵仁成他们虽然是溃兵。却依旧保持着士气和军心,虽然洗劫了那些小村子,却没有胡乱杀伤,也没有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神官们的洗脑教育在这里起到了作用,高畅军严密的军纪也起到了作用,高畅军也不是就不会屠杀平民百姓,然而,这必须在长官的命令之下进行,个体的,无组织的屠杀是要被军法从事地。
为了掩藏本方的行踪,其实,有必要将路上遇见地这些人全部杀光,这样,就用不着担心他们向附近的官府报告自己这些人地动向了。
赵仁成之所以没有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内心的不忍和怜悯,他想,只要自己这些人行军的速度够快,就算那些被他们洗劫的那些村子的人报官,官府的人也不见得能追上自己等人,何况,只要不是大股受过良好训练的官兵,一般的乡兵,他们根本就不惧怕。
为了害怕暴露本方地行踪,就大肆杀戮这些无辜的平民,他做不到,从这一点来说,赵仁成或许并非一个合格地将领。不过,无论如何,他终究是将手底下的这三百来人安全地带到了运河边,只要度过运河,穿过敌军的封锁,就能回到大部队中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要断粮了,然而,在运河这一侧,由于战争的原因,敌军的巡逻小队越来越多了,此时,还要去运河边的那些村子寻找粮食,无疑是找死。
在途中,他们看见了一支敌军的运粮队,这支运粮队的兵力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强征而来的民夫,押送粮草的军队只不过区区一百来人,要想伏击这支运粮队抢夺粮食非常容易,那些杂兵和民夫加起来人虽然很多,却经不起赵仁成的三百人的一个冲锋,然而,赵仁成忍住了诱惑,而是派出斥候尾随这支运粮队,最后,找到了杨善会军堆积粮草的大营。
经过白天的一番观察,赵仁成确定这个大营应该有一千多隋军在驻守,除此之外,还有两三千民夫。
得到详尽的情报之后,赵仁成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那就是夜袭敌军的粮草大营,将军营中储藏的粮草烧个精光。
要是自己这三百来人能做到这件事情,对前方和杨善会对峙的将军大人来说,无疑是一个特大的喜讯,自己这些人也算因功赎罪了,总算有脸面去见将军大人了,不然,自己就算将手底下这些弟兄带回大营,也无法弥补丢失历亭的罪过,只能自刎谢罪。
计划制定之后,他们隐藏在远离运河边的一个隐秘的山谷里。因为害怕引来敌军,不敢生火,只好将所有的干粮搜集起来,人手一份分发下去,勉强将肚子填了个半饱,然后,全军休息,养精蓄锐,以待晚上的行动。
入夜之后,在赵仁成的命令下,士兵们集合起来,沿着事先查探清楚的路线向敌军的军营摸去,在晚上,敌军派出来的巡逻小队全部都回营去了,他们一路上无惊无险地摸到了敌军的军营外,此时,月亮已经高挂在了夜空之中,正是子夜时分。
因为军营在运河的东岸,地处战场的后方,驻守大营的敌将并没有得到后方有高畅军活动的消息,自以为高枕无忧,故而,就算是非常重要的粮草辎重大营,它的防御措施也算不得多么严密。
只是将大营外的野草全部铲除,入夜之后,点上几堆篝火,在哨楼上安排几个哨兵,在营门附近有一支巡逻小队在来回巡视,仅此而已,在大营外,连一个暗哨也没有派,所以,让赵仁成等人很轻易就摸到了大营旁。
赵仁成等人决定将突破的地方放在民夫们的营地那端,这里的
疏松许多,一旦突破,那些没有经过巡逻的民夫遇见,一定会炸营,那个时候,再趁乱冲进敌军的中军大营,用火箭烧毁敌军的粮草大营。
万籁俱寂,除了河水的唔咽声,草丛中虫子们的鸣叫外,没有别的声音。
这个月亮还真是讨厌,要是能有一片乌云将月光挡住就好了,月黑风高,这才是杀人防火的好时机啊!
赵仁成躺在土包上,抬头瞧着头上高悬的月亮,忍不住这般抱怨道。
现在是子夜时分,虽然军营内的敌军差不多都该休息了,然而,负责巡逻的警戒部队却了无困意,所以,虽然不是不能行动,不过,还不是动手的最好的时机。
赵仁成在等待,在丑时(子夜一点到三点)和寅时(子夜三点到五点)之间动手最合适,那时,是人最困的时候,就算是巡逻的士兵多半也会昏昏欲睡。
老天爷就像听到了赵仁成的抱怨一般,到了丑时,一阵冷风吹来,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天空中的一团乌云吹了过来,正好挡在了那轮明月身前。
天地顿时为之一黯。
赵仁成从地上灵敏地一跃而起,嘴里发出了一连串蟋蟀的鸣叫声,在暗夜中传得极远,随着夜风远远地飘散开去。
随后,一连串的蟋蟀叫声在暗夜中响起。土包周围地草丛中,无数个人影在晃动,他们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计划,分成各个小队,悄无声息地朝远处的敌军大营摸去。
在高畅军中,这样的夜袭是各个营必须进行的训练科目,也多亏了有这样的训练,士兵们的动作才如此地矫健。身影这般的轻灵,一直潜行到那些熊熊燃烧地篝火前,都没有发出丝毫的声息。
那些篝火非常的讨厌,间隔几十步远就有一堆,熊熊的火光中,要想不暴露身形就通过这一关。几乎不可能,只要有人影从篝火边经过,站在哨楼上的哨兵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在篝火和大营之间,有五百来步的距离,若是不顾暴露身形,强行进攻敌军大营,哨楼上地哨兵完全来得及发出警报,在营门附近的警戒部队就会立刻涌上寨墙,延缓敌军的进攻,赵仁成如果手底下不是三百人。而是三千人,他可能会选择这样做。然而,要想以三百人去偷袭重兵把守的敌军营寨。必须出其不意,若没有这个奇字,就失去偷袭的意义了。
前队人马躲在火光映照不到的阴影处,后续的部队趴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他们在等待前方的同袍解决篝火这个问题。
事先准备好的工具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那是一个奇形怪状的工具,就像是一个加长版地勺子,勺子内盛满了沙土。勺柄则长得出奇,在两个士兵缓慢地运作下。慢慢地从阴影中探出,沿着地面朝篝火处爬行,到篝火边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