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环顾四周,简陋干净的房间陈设着好几排的书,淡淡地混着书香和药香,周围的气息,是温暖宜人的,他好喜欢这味道的。这味道教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舒服和平和,就像她那双眼一样。
没有察觉到自己略微上扬的嘴角,他一径地溺在自己的思绪中。尽管这几天,身体依然疲累,心中却是难得的闲适和自在。这房间没有熏燃什么特别的香料,可就有股子味道让人松弛安心。
药草的香味越来越浓,他起身,想看看那位姑娘是不是在熬药,他还没好好谢谢她……也还没仔细看过她呢?想确定那胎记是不是他的错觉。
起身有些急,软弱无力的双脚,才走了两步便瘫跌。
「啊!」脚痛得厉害。
「怎么了?」少女迅速的从外进来,盘好的发髻有些松滑,脸上有几抹黑,想是刚才生火时弄上去的。左脸的胎记,清楚得有些残酷。
正午时分的阳光,丝毫不留情面地照着姑娘脸上的胎记,一片焦黑蹑咬住清秀的脸庞,死也不肯放手,还隐隐浮肿,既吓人又嚅心。
即使已经看过那胎记,他还是有些受惊,回过神后才察觉自己的狼狈跌落在地,加上一副惊愕的呆状,他的脸不觉有几分红。
「你没事吧?」她搀扶起他,对上他的是那半边清秀的脸颊,明眸似水,细长的睫毛低垂。她的肤色不算特别白皙,肤质却是光洁无瑕,细细发着汗,微微透着红,隐隐溢着少女的幽香。
就算不是个美人胚子,她原该也是个清秀可人的女子,对她竟莫名的荡起淡淡的怜惜之情。她和他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无欲无求,温柔善良即便毁了半边脸。
为什么这么善良的人,却被烙下永痕的伤疤?老天爷向来都是不公平的吧?他在心里叹息。除了叹息,他也有些疑惑,是怎样的个性使她安之若素,怡然自得,难道她从不咒诅这狠心的老天吗?
感受到岳瑁的目光,女子的脸垂得更低了!她早就习惯了旁人奇异的眼光,可这男子的视线,却让她的呼吸有些困窘。不管怎么说,她很少和陌生人如此贴近,这样距离是短的有些危险,怎样的危险,她不知道!
「公子请坐。」她搀着他,让他安稳的落了座,顺手为他倒了一杯茶。毕竟她是个不易起波动的人,很快就平稳了方才不安的呼吸。
「谢谢!」赶紧把失礼的目光转移到茶杯上,无意识地握紧茶杯。
「公子何故起身?」察觉那双直勾勾盯着茶杯的眼,有些不知所措。
岳瑁抬头微笑。「我是想和姑娘道声谢的,还有……」直觉地避开那片怵目惊心的焦黑,直视那池春水。「前几天有些失态,还请姑娘见谅。」
女子轻笑。「你放心!这件事我是不会挂在心上的。第一次见到我的人,很难不失态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胎记被笑容压小了面积。
忍不住偷瞄她的睑,想确定那抬记是不是真的,如果那胎记是真的话,她怎么还能笑得这般无谓!
游移的眼神赫然对上湛然美目,慌道:「还未请教姑娘大名呢?」希望没被察觉自己的无礼失态。
看他的模样,她又笑了。「倒不是不想将名字告诉公子,怕公子身子还弱者,禁不得吓。」这倒不是取笑,而是真心诚意不想吓到他。
直觉她语气中对自己有几分轻笑,他昂首。「姑娘说笑了,什么名字会吓人?」
她淡淡说道:「这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放在我脸上,让人有些吃惊罢了!」明眸晶灿。「小女子姓华,华丽的华。单字容,容颜的容。」即便知道人们可能会有的反应,她还是想看他的表情,是嘲弄、受惊,还是同情。
这么些年,对于容貌,她早是淡然处之,反过头来,还能寻找出属于她自己独特的乐子,从别人的反应中,揣测这个人的性格、心态。
「华容?」花容?!老天节已经在她的脸上开了个恶毒的玩笑,她爹娘又为什么取了个戏弄的名字?这胎记……知道自己张大的嘴,呆蠢而无礼,可就是合不起来,知道直视胎记的目光,吃惊而失态,可就是就是转移不开。
「这名字是我娘取的,在我还没出生前就取好的。」看来这公子倒是善良。直视她的目光是有些无礼,却没有恶意,至少不带嫌恶恶心之情。
「喔。」岳瑁努力挤出个发音,却转不开目光。
对上他的眼,她毫不避讳的谈起脸上的焦黑。「公于对这胎记好奇吗?」
「啊……」茶杯泼洒出去,他一时慌了手脚,直觉比方才更难堪。
「没什么关系的。」她替他扶正茶杯,俐落地抹擦翻溅的水,嘴角还是那抹笑。「我出生时娘就死了,爹为了避开人们对这胎记的嘲弄,才从长安搬到这的,前几年爹也过世了,这世上就只剩这胎记跟着我了,怕比爹娘还亲呢!」那笑容还是忍不住逸出叫人心软的酸。「人看它丑,我倒是不在意。」
她不在意,只是有些淡淡的遗憾,想起了爹娘。
她说得轻描淡写,反倒教他心理更难受,牵动他对她的怜惜,一种同病相怜的感受,他也是被烙下印记的人,老天在她脸上烙下那片焦黑,也同样在他身分上烙下永难翻身的印记他是侍妾的孩子。
他们同样都为了这烙记遭人嘲弄,想来她受的苦不比他少。
他脱口:「美丑是天生的,有些人长得好看,心里却是不堪的丑,他们比起你的胎记,不知教人恶心多少,你有一颗我见过最美的心。」初识不久,这话稍嫌亲呢的不知分寸,可一时激起的信念单纯,就是怜惜,不愿看她笑得酸。
手一僵,华容看了他一眼,心中满出的是一股暖柔。
类似的话语她是听多了,可从未自其中听到这样真切的情意。大多数的人都只是说些虚幻浮滥的应酬话,她不计较人们只是虚应故事,因为即便是虚应故事,也得花力气的。
关于美丑,她已无动于衷,可他竟比她还要慷慨激昂,还要愤愤不平。其实她不过是随口提提,他不需为她不平的,真的不需要的。
可……竟然有人为她脸上的胎记激动,她的心暖得松软。
「谢谢。」她重新为他倒了一杯茶。「其实美丑这事,我看得淡。」唇畔的笑也淡淡。「相貌是天生的,美丑才是人给的。」人们都会评判她的美丑,却少人同她谈论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告诉他关于美丑的想法,话说起来可能有些无聊,可她就是想说给他听。
「『庄子』齐物论,不是有言:『毛樯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乌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人们心中的美人,动物却是避之唯恐不及。人有人的眼光,动物有动物的标准。我长得丑,不过就是不合人们对美的观点罢了!」
想知道能不能找到个懂得自己的人,她的心跳得有些快。
其实就算他不理解也无所谓,至少他倾听的神态是认真的,已足教她感动了!很少人听她说话时,眼睛还敢直视她的脸庞。
他笑了。「你真是豁达!」她的豁达,反教他原先对她的怜惜,显得有些多余。原来可怜的人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背着侍妾之子的印记,叫那烙痕烧得烫。
羡慕她的怡然自得,羡慕她无视于脸上的胎记。是这样的原因吧,教他移不开目光。
她也笑了,放心的笑了。「其实我不是豁达。我只是很认真学着让自己开心罢!」她摸着自己的脸。「我改变不了这长相,只好改变我的想法。找个让自己开心的想法,这想法称不上豁达,只是让自己开心罢了!」
她的话向来不多,从不知道和人说话也可以这么开心的。
「公子大名?」把他当成朋友了!
「在下岳瑁,山岳的岳,玳瑁的瑁。」这女子总有叫他吃惊的想法,好……好特别的姑娘。
「岳瑁?」她像个孩子似的笑起来。「我叫华容,你叫岳瑁,合在一起就是花容月貌了,合该让我救你的!」这名字又让她心上多了几分亲切,灿烂的笑靥,盛开春花。
「是啊!」焦黑的胎记灼烧不了唇畔那朵花,忘情的笑容,仍教他的心不小心地漏了一拍。
☆☆☆
华容对岳瑁照顾虽是周到,仍很少同他说话。幸好岳瑁平常也不大说话,所以能悠游自若地享受偶来的淡淡笑容和弥散的隐隐药香。这天身子比较轻快些,连精神也开朗许多,他便提笔写了些几首诗。
放下笔来,摊开纸张,他朗声吟读。
温润的声音,打断吟诗声。「岳公子好兴致。」华容走进屋内,手上抱着一堆衣物,淡笑盈盈。
放下衣物,凝眸探问:「可以看吗?」
「当然!」从上次谈话中知道她是聪灵秀意的。
她的每个动作,都教他心里有说不出的舒服,即便只是接过纸张,她的态度仍是温雅从容。欣赏她莹亮一眸春水,细细品读的神态。忍不住想从湛然星目中看出一些她对他的好感以及崇拜,他对自己的文采有绝对的信心,就算是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也不曾小戏他的才情。
秀眉轻锁。「公子今年应试的可是进士科?」将纸张轻轻放下。
「嗯」不知她怎么看出的。「怎么了?」没有忽略她那微皱的眉头。
浅笑。「人说『二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省试十余科,其中以进士科难度最高,以公子这样的才情,自当以进士科为目标才是。」
考官有眼无珠。」脸色暗沉下来。
「好说!』扬起的嘴角,藏不住得意做然。「可恨那主考官有眼无珠。」脸色暗沉下来。
「是啊!」声音细微。
敏感的察觉到不对。「你不相信?」薄怒道。「要不是那些考生私通关节,造请权要,我怎么可能落榜?」
「你误会了。」她温温地笑着,让他觉得陡然张拔的怒气,有些可笑。「公子文采斐然,体貌丰伟,莫说只是通过省试,取得出身,日后吏部复试『身、言、书、判』谋得官职也是轻而易举。」
燃上剑眉的怒气消褪,他不愿让人看轻,尤其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原以为她是懂他的。
「只是……」她停了一下下,有些迟疑。「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请说。」本能的凝肃着眉。
她浅浅笑着,想以笑容软化岳瑁莫名的敌意。「这几天,我为公子诊脉,由公子的脉象看来,公子长年郁结在心。」
剑眉上扬,像是两把利剑,他向来不喜欢被人看穿窥伺。
春水一暗,却仍缓缓吐着:「原先我不知这是什么原因,可我刚才读公子所作之诗,才猜出其中一二。公子胸怀奇才,却常叹怀才不遇。日后公子纵然得以金榜题名,也未必是福。繁华若梦,宦海沉浮……」
「够了!」他暴喝。「你懂什么?」他不是贪恋富贵,却不可不求功名。功名对他太重要了,这是他翻身的台阶,是他一扫前怨的利器。
瘦弱的肩颤动了一下,清秀的睑旋即恢复那一抹淡笑。「是啊,我懂什么。」笑容依然清浅,却反勾成一股淡淡的酸苦。
早猜到他可能有的反应,却还是想提醒他,以一个医者、一个朋友的身分。
知道刚才那火发的凶狠,他却不知道怎么收回,只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笑。
「您从不笑我是乡野间粗鄙的女子,我又怎好议论您富贵功名之图,毕竟钟鼎山林人各有志,方才是我失言了。」
他们不过是一个叫华容,一个叫岳瑁。不过是说过几次话,对看了几眼,她竟真以为他也拿她当朋友看的,她好傻。
「我……」不喜欢她语气中的生疏,想跟她说明,他不是真要发怒,只是一向习惯先保护自己而己。
她拿起旁边的衣物。「我要下山一趟,把这些绣好的衣物交给张大婶,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带回来的吗?」衣料不过中上,绣好的图纹却是细腻雅致。
「没有……」像是想起什么的,连忙解下挂在颈间的玉佩,碧绿剔透,雕工细致,双手捏握得紧。「你帮我将它典当,也算是……我还你的药钱。」道歉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她摇头,觉得这玉有些冰冷。「这药都是我自己胡乱采的,没吃出问题,是你福大命大,救你的是天,不是我,岳公子就不必客气了。」
略过那双深邃的眼眸,一剪秋水直视晴朗的天。
「再不走,怕天色要晚了。」她欠了欠身。「不多扰了。」
清瘦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带着歉意的眼神中,他的手无意识地握紧着玉佩。
一整天下来,岳瑁踱来走去,脑中回荡的就是自己发怒的那一幕,怎么想也觉得不安。他不断地看着门口,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日落月升,一轮圆月竟皎亮得利眼。
「华姑娘!」伊人倩影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