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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恩怨[梁凤仪]-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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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面答应下来,一定会尽力帮忙,让工业村得以尽快完成。
    我有更关心的事,要趁朱广桐获得这些援引时办,于是我问他:
    “朱翁,托你介绍上头一个可以有甚多消息与办法的人给我,替我亲戚寻一个失散
了的孩子成不成?”
    “那还不容易呢!名字若交了下来,叫他跟谁联络呢?”
    “我的助手葛熬德。”
    “好,我准办妥。”
    我给小葛嘱咐:“试替那霍守谦寻一寻他仍在乡间的女儿下落。有需要的话,你就
到上头去走一转,朱翁会给你介绍有关人等。




第六章'梁凤仪'


  对于小葛,我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一则是她的办事态度与成绩实在好,二则也为女人对女人在相处上头的第六灵感,
我觉得我们会合作愉快,而且性情相近,更有可能发展成为谈得来的朋友。
    有朋友,对我而言,还是重要的。
    以前,我起码有蒋帼眉。如今,我有谁?
    也是女人的第六灵感使然吧,帼眉显然地觉着我对她的冷淡与疏离。
    她拨电话给我,声音是恳切的:
    “福慧?我能不能来见你一面呢?”
    “利通银行的大门朝九晚五的敞开着呢,还有,我从来没有不欢迎你到我家里来。
只是,近日的确很忙,有要紧事的话,在电话里头说了,还更便捷。”
    这当然是推搪。压根儿就不想再跟她多见面。
    越来越怕那副圣女似的面容,分明在贪婪着信众的崇拜与接纳着信众的牺牲,依然
摆出副毫不在乎的超脱嘴脸,我受不了。
    我并不认为这世界上存在着圣人!
    最低限度,我不相信,除非她显了神迹,救了我的命!
    帼眉说:“见你原是想跟你辞行。我刚累积了大半年假期,打算到外头走走,顺便……”
    “移民吗?”这是时兴的玩意儿。
    “不。我只是打算利用这段日子,住到在海外比较宁静的地方去,试写一本书。”
    “关于你的故事?”
    “你反对吗?”
    “我有这个权利?”
    ‘福慧,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声音里透着难过。
    我不打算否认,只不想就这个问题再婆婆妈妈地讨论下去:
    “祝你的书早日写成出版。”
    世界上还真有不少作家,是把自己的爱情故事写出来因而成名的。当然不能小瞧蒋
帼眉。
    我管自冷笑。
    我甚至没有问她目的地是哪里?
    对我没有利益的事情,我再不关心了。
    邱仿尧仍然每天送花来。
    都是白玫瑰。
    天下间哪来这么多白玫瑰。
    我捧住了那一大束的花,捧到鼻尖去,一阵清香渗人心脾。打开了便条,他写道:
    “弟弟自海外返抵菲律宾,我要赶回去相见。办妥了各事,仍要回港来。希望在马
尼拉,容易找到白色的玫瑰。”
    直至目前为止,仍想不出邱仿尧会在我的故事中扮演一个怎么样的角色,尤其不知
道他能在对付杜青云的折子戏上起什么作用的话,他再好、再感人的表现还只不过是增
加我的一点点生活情趣而已,对他,我毫不紧张。
    反而是这个晚上要出席的宴会,还能令我多花一点精神与心思去关顾。
    是本城首屈一指的英资机构威捷洋行大班费利斯邀约的晚宴,假他的府邪举行。出
席的肯定是达官贵人。
    从其中我能获得的援引,不论对私人计划抑或利通前景,都可大可小,非留神应付
不可。
    费利斯的巨宅在青坎角最尽头,是一间殖民地式府邸。
    冠盖云集的关系,一条小路旁都排满了各式名车。
    司机三五成群的站立着,候上一整个晚上,自然互通消息,谈个痛快。要知道豪门
富户的消息,其中一法就是买通某大人物的司机,担保是一条捷径。
    费利斯见了我,差不多说到第三四句话,就问:
    “小葛在你的宝号,表现一定令你称心如意吧y?”
    我这才醒起葛鳃懿原是威捷洋行内的红员,慌忙道:
    “相当的称职,能有这样的助手,是我的幸运,还不曾谢谢你的承让。”
    “我是舍不得放小葛走的。可是,没办法。女孩儿家再棒,也过不了那一关!”
    话说出了口,费利斯随即惊觉可能要触着我的痒处,慌忙叫人为我添酒,乘势顾左
右而言他。
    自己有疮疤伤痕,就有这种为难。
    人家不是故意去抓你的疮疤,只是不经意的说着些闲事,谁知却正正碰到你的创痛。
刚愈合起来的伤口,又因这轻轻的触动而重现裂痕。
    刚才费利斯所说的那番话,也使我微微震惊,原来小葛也是伤心人?
    她说给我听的一个版本并不同于这个。
    当然,总不成要她为了见一份新工,而要自揭底牌,露出了可能是血肉模糊的真象。
    小葛口中所说的并不完全是措辞借口,有可能是几个因素令她要在威捷洋行引退。
    宾客之中有政府里头金融科的大员,当然还是红须绿眼的洋鬼子,叫夏理逊的。
    夏理逊已届退休年龄。他在本埠已经服务了差不多三十年了。说得直率一点,他实
实在在算是看着我长大的一位洋世伯。当父亲在世时,他正正派在银行监理处,我跟他
叙面的机会还真不少。
    利通银行挤提时,也是何耀基去请他酌情出头,通过传媒,辅助我们渡过难关的。
    今次是利通出事后,第二次跟他见面了。
    我当然亲自到过他的办公室向他致谢。
    那起官式场合,并不方便说什么体己话。
    他身边因有其他下属在,我更连问他什么时候退休了,退休后有什么计划都不敢。
无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以为我以什么利诱的方式,夏理逊才肯帮我们的忙。
    世界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世界。
    人是不需要理由就可以加害别人的。
    然,如果粗心大意予人口实,那就更易受害了。
    悲哀的地方也在于此。
    这次再跟夏理逊相见,场合比较易让我们说上几句私质。
    我问:“什么时候正式退休?”
    “本年年底,赶得及回老家去过圣诞。”
    “你不打算在这儿长居吗?”
    “不。退休是应该在自己的国土上的。”
    夏理逊此言实在令我钦佩而且感动。
    不少外国入来到本城,视之为乐土,恋栈不舍,实行落地生根。这当然是未可厚非
的。
    只是有更值得尊敬之士如夏理逊,明知回归祖国,生活上的奢华享受,直线下降,
仍然义不容辞地回去,不是吗,在有司机车出车入,转而为轮队乘搭巴士;家中婢仆如
云,写字楼下属一大堆,转而为对牢黄脸婆一名;更莫说在此地是天天佳肴美酒、夜夜
笙歌作乐,来往富豪,穿梭权贵,回到老家去,跟街边的醉汉,都是手中拥有一票的选
民而已。拿这种权势跟在本城的际遇比,真是有若云泥。人之所以向往物质,很多时,
除了官能上的直接享受之外,更是为了精神上的畅快。
    同一个年迈的洋鬼子,在本城,他退休了,仍能寻找到别的依傍,或进驻私人机构,
继续以其学识经验甚至名望换取优厚待遇,地位与享受仍能维持在相若的层面上,下致
于一落千丈。然,他回去祖国呢,这全身而退,就必变成平凡的一个糟老头,淹没于茫
茫人海之中了。
    是要为了一点骨气,一份志愿,才会坚持要在自己的国上上终其余年的。
    “能让我为你饯行吗?”
    “先谢谢你。”
    “我们是老朋友了。”我握着他的手。
    “当然,当然。”夏理逊有点欲言又止。
    我鼓励他说:
    “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请别介意,直说无妨。”
    “你有过杜青云的消息吗?”
    “没有。”
    “他正在申请入股成为联艺集团的董事,他刚宣称,向正在有官司缠身的王培新购
入他在艺联的股权,正待批准。”
    “他是有那个钱。”我平静他说。
    夏理逊点点头。
    “的确,有了钱总要有身分才能在社会立足。”
    我笑。这消息最令我开心不过了,最怕是他把从我手中骗去的凡亿元,调离本市,
然后与他心爱的陆湘灵高飞远走,到海外去隐居;不问世事。要真如此,我江福慧再恨
他,还不致于有胆量和有需要买凶杀他了。
    唯其钱与人都留在本城,且留在金融企业圈子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机会真是
俯拾皆是。
    谁在赌场之内,敢说自己今天的财富是永久的财富?一晃眼,别人口袋里的钱会得
转到你户口上来。你的呢,也大可以不翼而飞。本城当然是个大赌馆无疑。
    翌日,翻开报纸,财经版以头等报道,杜青云将收购联艺集团的控股权,联艺集团
经营的业务范围相当广泛,旗下以各式制造业为主,控股权原本握在王培新手上。
    八七年全球股市大崩围,市场盛传王培新亏蚀在股票买卖上头的金额达三亿之巨。
    八八年的联艺年报上,竟发现有笔近三亿的款项成为投资亏损的撇帐,王培新有将
个人的损失转嫁到公司股东身上之嫌。
    这一招非但不能瞒天过海,竟不知如何闹大了,引起了商业罪案调查科的注意。
    细查之下,翻出来有可疑的假帐数目不少。于是过了半。
    年,就入禀法庭,控之以罪。
    集团领导人形象如此,公众信心顿失。
    联艺集团的股票自然因此而一厥不振。
    如今杜青云提出收购,其实不能不算好时机。
    当然,他提出的股份必须要跟联艺的资产详细比较,才能看出着数之处。
    这层关系,我并不关心。
    我目前留意的,已立即嘱咐小葛给我调查。
    “小葛,我要一份有关联艺集团名下资产与业务强弱的报告,并不急于要,但内容
非要详尽和准确不可。”
    小葛点头。之后,仍未有离去的意思,那就是说,她有事要向我报告。
    “霍守谦请我吃午饭。”小葛说。
    “嗯,那么,今晚你有空吗?”
    “可以。”
    “我请你吃晚饭去。”
    霍守谦约会小葛,可能有关我在坟场跟他碰面的事。无论如何,他既是关键人物,
我就得留意他的反应,这是重要的备案资料,要留为后用。战场上,一般最好是以逸待
劳,以静制动。
    难得霍守谦禁耐下住,要动棋子,正中下怀。
    如果我跟他在坟场一别之后,他对我的行动,根本不置可否,不把我江福慧的喜怒
放在心上呢,反而更难下手,今晚跟小葛吃饭,既可以聆听她的报告,实在,也喜欢跟
她多接近。
    不全为利用与驾驭她,是真的觉得跟葛懿德有点缘分。
    小葛在下班之前,问我秘书:
    “江小姐有没有说好在哪儿吃晚饭?”
    秘书答说,“赤柱的那间西餐馆。江小姐嘱咐各自到那儿会合,准七时正,她还有
两个鸡尾酒会分别在文华酒店与香港会所,故此不能与你同行。”
    我是立心要把葛懿德约到这赤柱餐馆来的。
    有些人事必要冒险,到鬼屋去探一探,测试自己的胆识。可是,独个几成行呢,可
又不敢。于是,寻个伴,以壮行色。我大概就是这个心理。
    第一次造访赤柱这幢雅致的西餐馆,是杜青云带我来的。也就是在此地,我跟他开
始亲密交往。
    那一夜,我还记得,蓦地在餐馆内相逢,既惊且喜,饭后,他携了我的手,漫步于
赤柱沙滩之上。
    举头有疏星明月,身畔有波涛海浪之声,杜青云紧握着我的手不放。
    当时,我以为从此以后,人生不再孤单寂静,结伴有人。
    谁知陪我渡过此生的竟是他带来的一场无比耻辱!
    我岂只不怕重临旧地,偏要坐到这伤心之地来,始更能清晰地感觉到我心底的痛楚,
刺激我的思维,让我的决心持续,逐步逐步计算对方!
    有些杀人凶手,也会得不期然地回转凶杀现场,徘徊凭吊,这完全是一种奇异的心
理使然,不可解释。
    我不知道杜青云会不会出现在这赤柱滩头抑或西餐小楼?我是完完全全地做好心理
准备。
    决不打无把握之仗。
    他既然仍在本城,且开始在财经界活动,我们早晚是会得碰头的。对方也必然有此
预算了吧。
    踏人餐厅里时,心头仍然有些激动,一点点的肉跳心惊。我飞快而伶俐地一瞥,只
见餐厅内的客人暂时全都是陌生的脸孔。
    我微微吸一口气,心想,不相干,时辰未到而已。我坐下来还没有两分钟,葛懿德
就抵埠了。
    “我的车子要劳烦代客泊车的大哥照顾,所以让你久等了,对不起。”小葛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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