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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新被车间〃优化〃后,虽跑了几家律师事务所,担人家不是说他没经验,就是嫌函授生太秧了。所以小新白天就空闲下来,有时帮余大嫂倒茶续水招呼戏友,有时还被余大嫂硬扯着客串一回〃刘海哥〃。
我这里将海哥好有一比呀。
胡大姐:哎──我的妻,呵?
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啰?
我把你比牛郎不差毫分哪。
那我就比不上啰。
我看你比他就还有多啰。
胡大姐你随着我来啰,海哥哥你带路往前行。
走啰,行啰。
得儿来得儿来得儿来哎哎……
其实,居家渡日远没有花鼓戏那般热闹花哨。一日日的平淡中,小新越来越感到钱的拘束紧张。佳成的工资有一半要交给何云花,剩下的佳成还得烟酒槟榔茶,还得方方面面地交际应酬。小新只有夜总会的几百块收入,算上小费也不到八百块。而家的支出是无时无刻的,就像总在滴水的管子,怎么补也不能不让它流啊。天冷下来,朝北的窗口哗哗地灌冷风,这得要添置一只取暖器吧;几床棉被厚絮不得少吧;小新穿的还是几年前流行的鸭绒服,佳成更是部队穿回的冬衣,无论如何也穿不出去见客的。还有,每月固定一坛煤气,三十度电,十来吨水,再加上居委会的婆婆爹爹们隔常来收治安费卫生费希望工程费等等。小新也想了办法来节省,比方给佳成买了呢子衣,他就不买了,取暖器争取只临睡前开一会,洗衣物就到外面的水池。
另外,三天煮回饭五天割次肉,买菜时间也拖到天黑前那会。这么几个月下来,小新就瘦了黑了,脸上不见亮色,多的是油盐酱醋熏出的焦黄。小新这时才知道,家其实更像一只永远不会停转的搅肉机,你得不停地往里面加肉,才能让它不断地流出平安舒适来。
为了家不致营养失调,小新知道光节省无济于事,得有源源不断地新鲜血液注入,他便把眼睛投到了夜总会的客人身上。每次买单时,看见客人大咧咧地摔钱,托着盘子的小新就妒忌得难受,眼光变得绿绿的,变作两只贪焚的手,恨不得一下就伸到那些厚厚的纸币上去。光这么一味地靠客人施舍小费不是办法,也太过被动,拿不了多少实惠。小新早听别的少爷讲,有一种消费金卡,客人签单能打至八折。要是自己能有这么张金卡,私自为客人签单打折,那折下的钱不就是自己的吗。只是有一点,金卡不是随便什么客人都能得到的。一般是总经理自主相送,对象包括经常来捧场消费及生意来往的一些朋友。
怎么能得到金卡呢?小新首先想到了一流。小新看出张小姐是老板跟前的红人,而一流和张小姐的关系自不待言,通过一流,才最有可能得到这张金卡。自从归还手表后,一流就很少来〃金太阳〃,也没再去厂门口等了。但没关系,小新有把握,一流心里还是存着份喜欢的,他会帮这个忙的。
约见的地点就在湘红餐厅,这是小新特意选定的。还是那张靠窗的桌子,菜样和酒水跟一年前一样,水煮活鱼好象还是那一条,闪着一层厚实的油光。重要的是,东城饭店的霓虹灯依旧闪烁着。一流准时到达,一坐下就笑唱一句:〃谢谢你常记得我。〃
〃怎么会忘啰。〃
〃没忘就好。讲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一流的眼睛像探照灯,小新觉得白晃晃地刺眼,自己的影子在里面闪动,有点厚颜无耻的凌乱。
〃想……请你帮个忙,弄张卡。〃
〃是金卡吧。〃
一流像闻到肉香的老鼠,嘻皮笑脸地凑近来。
〃新宝,要是我搞到卡,你怎么谢我喽?〃
〃你想怎么谢?〃
〃你要我提呀,那你死定喽!〃
小新一咬牙,气声道:〃随你!〃
不过一个星期,小新在一流的住处拿到了金卡。小新捧着这张硬塑卡片,就像捧着一张神卡,慢慢在手心里变作一叠钱,欢喜得大叫了一声。这时一流蛮不知趣,凑在小新耳边提醒道:〃新宝,今晚不走吧。〃
小新猛地从欢喜堆里爬出来,缓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一流,看着一流那意味深长的笑。没办法,他低下头,发出蚊子般的细声:〃就,一晚。〃
〃一晚?〃
一流渐渐收敛了笑容,几许温存也在谈然。〃是啵,就一晚?那我不肯呢?〃见小新惨兮兮的样子,一流突然哈哈笑起来。〃傻宝,我是开你玩笑咧!〃
小新愕然地望着一流,被嬉弄的感觉全写在脸上。
〃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我承认是蛮喜欢你,但不是现在的你。你晓得啵,我是不会用什么交易来换你的人,我要的是心!〃
回到杏子街,小新忍不住将金卡的事告诉了佳成,还拿出来给佳成看。佳成有点紧张地问是从哪搞的?
这可是犯法的事,是要坐牢的。佳成最后强调一句,〃我看你有些变了,被那里面的世道染了色喽。〃小新气一跌,〃你也这么说,都看我不顺,把我当什么了!〃小新转身跑到阳台上,将自己藏在浓浓的夜色里。
小新觉得被一流看贱已是难堪至极,现在佳成也不理解,不理解自己这般冒了风险去搞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两个人呀。佳成从屋里出来,从后面圈抱住小新的腰,他把头埋在小新脖际,说,〃小新,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和这个家,但你想想,你要是跌了跟头,被抓了去,我怎么办?再讲,先前紧巴巴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两人都有事做,还怕日子过不去?〃
大年三十,佳成得跟何云花一家团圆,小新只好到大姨妈家吃团圆饭,电视看到一半,小新就起身告辞。走到杏子街时,小新看到屋里竟然有灯,他怕是贼,就摸根木棒悄悄把门打开,却见佳成正坐在摆满酒菜的桌前。佳成也被吓一跳,指着小新手中的木棒说:〃这是你给我的新年礼物?〃小新把棒子扔到门外,酸酸地说,〃你不在家陪老婆,跑来做什么?〃佳成把小新扯着坐下,说,〃陪你过年吗。〃酒菜是佳成敲开店门让人现炒的,味道不怎样,吃进嘴里还是暖乎乎的。到零点时,隔壁左右都开门放除旧鞭炮,大人欢喜小人叫的,把天井里映得五颜六色,响声跟烟气浓浓地弥漫着,半天不得散去。屋里冷清味去了不少,天花板和家具都变得鲜艳起来。
〃又是一年喽。〃
〃又去掉一岁喽。〃
〃不对,是又长了一截。〃
〃长了一截怎么样?还不是老了一截。〃
〃你还嫌老?〃
〃嗯。你没看到,我脸上起了砣,身上长了斑,都快成呕菜叶了。〃
〃鬼扯!你才发芽,正有嚼劲呢。〃
〃我看,给你嚼你也不敢嚼!〃
〃哪里,我怕闪了牙。〃
说完新年祝词,就该规划和展望新年了。
〃成哥,我心里发虚。〃
〃多吃点菜,填满肚子就好了。〃
〃成哥,我脑子发胀。〃
〃来,把酒干了,泡一泡。〃
〃成哥,我不想晚上等不到你早上醒来摸不到你不想听你扩机响不想看你发颠似的两头跑。〃
〃那你干脆把我劈开,留一半放冰箱里,随用随取。〃
〃反正我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你想怎样?〃
〃……我韵不清神。〃
〃我看,你还是成个家吧,〃
〃你愿意?〃
〃你不能为了我耽误一辈子呀。我想你成了家分散下心,可能要好些。〃
扯到婚事,小新就想起佩兰。她现在已不做小姐,在〃金太阳〃边上开了个杂货店。佩兰比先前静气多了,有小姐喊她去跳舞唱歌都一概拒绝,整日守在店里,竟然还学了打毛衣。小新有时去坐坐,佩兰总抓把蚕豆或是花生米,说没好东西招待,你就多嗑嗑吧。小新懂她的意思,一边坐着狠劲地嗑,一边望着佩兰忙碌的样子,心里也在不停地嗑着一个答案:我爱她吗?有信心和她建立一个完美的家庭,和她过一世吗?
何云花的管束显而易见,佳成来杏子街留宿的机会越来越少,往往要找一大堆借口才能住上一晚,早上就匆匆赶去上班。不能留宿的晚上,佳成也挤时间来呆一阵,然后挨到不能不起身了,才慌慌地出门。小新要送,佳成就只让他送到巷子口,然后硬要小新打转。路灯下佳成的背影显得灰暗暗的,拖得老长老长,是种不忍离去的感伤。小新一直望到佳成的背景消失,剩了一条空荡荡的街,才贴着墙根踱回屋。一个人也闲得无聊,早早地躺到床上,把随身听的耳塞带上,在潘美辰那首歌中留连半天,心里才好受些。
有回,佳成连着三天没来杏子街,小新只当他犯病了,又不敢去看他,打了传呼又不见回话,急得只能呆在屋里空等。好不容易佳成来了,小新见他全没犯病的模样,就问怎么回事?佳成支唔了半天,说何云花大吵大闹,好象是察觉了什么。这之后,佳成就更谨慎,有时几天也不敢来住。来了往往坐不了几分钟,何云花的传呼就追来,佳成不睬,传呼就响个不停,坚决得让人心怯。小新听不得这响声,心里早已忍不住了,他一下打开门,扬着手朝佳成大吼:〃你滚!滚回你老婆那里去!〃
佳成也是满脸灰暗,搓着手立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小新,我也是没办法呀,你要理解我。〃
〃理解?我已经够理解你了,可谁来理解理解我呀!〃
小新将脸靠在门上,心里充满了莫名的委屈和无助。佳成走过来,把门关上,轻轻替小新试去挂在眼角的泪水,然后把他紧紧搂进怀里。
〃莫这样,你一这样我心就酸。〃
〃我早酸苦了。〃
〃来,笑个给我看。〃
〃我只有苦笑。〃
〃苦笑也比没得笑好呀。来嘛,再不笑我吱庠了。呵,呵……〃
随后的一个早上,佳成还没起床上班,有人来敲门。小新迷糊着眼,也没多想,只穿了条薄薄的内裤。
开门一看,竟是何云花!
〃你好!〃
何云花微微一笑,然后在小新惊讶的目光中徐徐地跨进门。何云花提着包在屋子中央环视一圈,嘴角挂着不经意的冷笑。
〃哼,蛮不错呵。〃
佳成这时醒过来,急忙在床上穿衣系裤,样子多少显得有些狼狈。他一边责问:〃你跑来做什么?唉,你这是要干什么嘛!〃
何云花撸了下新烫的卷发,一付负气在胸的样子说,〃你来得我来不得?那才出巧!〃她横了眼佳成,然后转过身问小新什么时候租的房子?怎么也不告诉大嫂我一声呀,我也好来祝贺祝贺吗。这时小新哪说得出话,他怔怔地呆在门口,脸上已是苍白无血,像被当场捉奸的偷情者,脑子里充满了恐怖和后怕。
〃你也是的,新伢子没地方住,可以住我们家吗。你看看,这哪是人住的嘛,这衣裤怕是呕了几天吧。唉,到底是少了女人的,没人照应怎么行啰。〃
何云花一边指责佳成,一边在屋里指指点点,就像位出门多日的女主人。而小新和佳成都插不上嘴,两人难堪至极地立在那,只能冷冷的盯着何云花,看她怎么把这出戏唱下去。
〃我看这样吧,过两天我叫人来搬东西。新伢子,我接你去我屋里住,你没意见吧?〃
小新不知所措地拿眼看佳成,佳成穿好衣裤,提上公文包来扯何云花。
〃走,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讲。〃
〃鬼扯经咧,这又不是我们公婆的私事,又不是见不得人,你怕什么?!〃
〃你嗓子细点好啵,莫得寸近尺呵!〃
〃你现在倒怕别个听去了,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跟你讲庞佳成,反正这件事难得圆场,我下了狠心,不光要新伢子住进屋,我还要认他作干弟!〃
〃那……随你!〃
出门时,何云花又退后一步,扶着门沿说:〃新伢子,你准备一下,过两天就搬家吧。〃说完挽发一笑,径直丁丁的下楼去了。
小新这时才吁口气,一屁股坐到床上,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这下拐场啰,暗戏变明戏,就只得任何云花去唱了。不消多想,何云花这下得意了,她肯定会抓住佳成的这条〃尾巴〃左摔右攥,照她的泼辣性子,讲不准还会去佳成家里大闹一场,或者到佳成的公司把他搞臭。总归一句话,她会掐住佳成的颈根不放,像玩弄一只细老鼠的猫。
小新明白,突然地不期而至是何云花的第一步,认自己为干弟并〃强行〃住到她家,大概是她的第二步,那么,她的第三步将会怎样走呢?小新捧着脑壳想了一上午,最后只想清一点,不管怎样,为了佳成,何云花的一切要求都得应下!
中午,小新把电话打到南福康公司。接电话的说佳成办事去了。小新又打传呼,等了一气佳成才回话。
〃她真的要我去你们家?〃
〃……怕只得这样了。〃
〃我问你,她怎么找来的?〃
〃怕是暗里跟过我。反正这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