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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你怎么了?”素兰下马,走过来,拉着柯绿华的胳膊,柔声问道。
柯绿华先是摇头,后来嘴角慢慢翘起,一霎时笑靥如花,眼泪扑簌簌地,反而流得必先更厉害了,“姐姐,不是他!这个人不是他!他还活着。”
飒飒落秋山
“活着就好!柯姑娘,你披上衣服,我们回去吧。”舞鹰走过来,不由分说,给柯绿华披上蓑衣,扶她站起来。
素兰怔怔地的瞪着舞鹰和柯绿华,眉头皱起,神色间满是不解,“妹妹确定这不是那人?阿达耳的那张纸条明明在他身上找到的啊?”
“不是!绝对不是。”柯绿华靠在舞鹰身上,狂喜之下,抱住舞鹰笑道:“舞鹰,好舞鹰,真是多谢你,多谢老天爷,这个人不是他!”她先前以为李昶死了,剧痛之下,心神大乱,此时明了李昶还活着,一颗心欢欣无比,但觉此时谢天、谢地、谢舞鹰、谢所有的人还不足以表达内心激情,她举起手来,跪倒在潇潇秋雨中,浑身冰凉,内心却火烧一般滚烫,暮色冥冥,似乎李昶就站在自己面前,高大威武,勇敢强悍,总是用喜悦的眼神望着自己,仿佛她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女人。
“苍龙,我真傻,到现在才明白你我的心意!老天爷保佑你长命百岁,好好地活着,要是你死了,我——我也不想活着了。”柯绿华一会儿欢喜,一会儿伤感,她天生敏感多情,这些年因为强自压抑,以颐性养寿,此刻经历了至爱的男子由死到生的强烈冲击,但觉人生欢乐,能有过这么一瞬,也胜过一千年朽木死灰般的日子。
舞鹰默默地让她抱着,看她这样欢喜,知道这一生她都不可能为自己这般狂悲狂喜,想抱着她的手举起又放下,呆呆地任她靠着,他本是个才智人品俱佳的青年俊彦,不想在同罗客栈里,半夜见到睡颜朦胧、长发垂膝的柯绿华站在房门口,一颗心就此陷落,时刻受这相思之苦,痛苦不堪。
良久柯绿华站起来,看着那死尸胸口上一道疤痕,皱眉道:“这人的胸口竟然也有这样一道疤?幸好李昶的伤口是我亲手缝的,不然这次可真上了个大当。”
素兰脸上神色变幻,有些担心,又有些恼恨,狠狠看了阿达耳一眼,才对柯绿华道:“妹妹,你刚才吐血了,身子要紧么?”
“没事。”柯绿华站起身,脸颊尚自挂着泪珠,却喜笑颜开地道:“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没那么难过啦。”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男女之情,今天我才算亲眼看到。”素兰喃喃道,心中无比艳羡,美丽的脸上都是苦涩的笑容,“看你这样子,就算他以为你变心了再也不欢喜你了,妹妹这一辈子也忘不掉他啦?”
柯绿华点点头,暮色沉沉,秋雨潇潇,她心思电转,刚刚还无比雀跃的心情立时低落下来,暗思这个死尸身上怎会有那张字条?李昶人呢?他还好么?
“既然这样,车马还在前面镇子等我们呢,快走吧。”素兰对舞鹰和柯绿华道。
她话音一落,一直沉默的舞鹰突然站起身,看着素兰,缓缓问道:“姐姐知道李君的下落么?”
素兰一怔,略微犹豫后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知道了还会不告诉柯妹妹?”
舞鹰脸色紧绷,似乎有些想相信素兰的话,却又不甘心,“那天我见到乌德跟几个汉人武士在一起,那老畜牲鬼鬼祟祟地,一定干了什么坏事!姐姐——”说到这里,舞鹰顿了顿,瞄了一眼柯绿华,有些激动地道:“我虽然喜欢柯姑娘,但这种事不能勉强。我从小看着姐姐你被各个部落抢来抢去,心里难过,发誓自己决不做那畜牲一样的男人,你要是因为我喜欢柯姑娘,就夺人所爱,陷害李君,跟草原上那些把你抢来抢去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素兰呆呆地听着,先是不语,后来拉起马缰,掉转马头,边促马离开,边低声道:“随便你怎么想,总之我没做坏事!妹妹,我跟阿达耳先走了,舞鹰会照顾你。”说完,她骑马快速离开,阿达耳跟在后面,大雨滂沱而下,只见她马蹄踏得泥浆四溅,很快消失在雨中。
“她有事瞒着我。”舞鹰低声道:“她变了,以前她没这么难懂,现在连我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柯绿华站在一旁,她刚刚看见素兰脸上神色,心中疑团越滚越大,联想到先前素兰说起为了舞鹰,无论做什么她都不后悔,那她到底做了什么呢?
“走吧,柯姑娘,雨越下越大,再不走,恐怕你要生病啦。”
柯绿华点点头,上马跟舞鹰并肩向宿头走去,走出不远,想起一事,又回到那尸体旁边,翻身下马,河边浅沟低壑甚多,她勉力将那尸身推入旁边坑内,身后舞鹰走过来,见柯绿华如此,知她心意,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坑填平,掩埋住尸身。柯绿华见舞鹰手上脸上都是泥巴,浑身差不多也湿透了,感激他一片心意,低声笑道:“多谢你啦。舞鹰,我从小没有兄弟姐妹,要是你不嫌弃,我认你做我兄长好么?”
舞鹰看着她,好久之后,他摇摇头,俊美的脸突地凑过来,在柯绿华额头上轻轻一吻,站起身,自离开同罗客栈后第一次露出笑容道:“那怎么行?我就不信我会输给那个姓李的家伙。柯姑娘,我不勉强你,可我也不会这么认输啊?总有一天你会收下我送你的狼,也许还会给我添一大群娃娃呢。”
柯绿华出其不意,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舞鹰说什么,他对她一直以礼相待,倍加呵护,此时听见他语带轻薄,又出其不意地被亲了一下,羞得柯绿华连耳带腮通红,“说——说什么话呢?这种话也是舞鹰君能出口的么?”
“我说的是心里话。柯姑娘,我真希望自己能在那位李君之前认识你,这样你我之间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果我能先认识你,会比姓李的家伙对你更好,让你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个。”舞鹰感叹地道。
柯绿华呆呆地听着,舞鹰伸过手来,扶她上马,策马回程的路上,沉默了半天的柯绿华突然大声嚷道:“你猜错啦,那个姓李的家伙是全天下对我最差的,他跟你们草原上把女人当牛羊一样抢来抢去的男人一个德行,只有更坏。他又自大,又粗俗,从来不会温柔地说话,可他为了我连命也能不要,我对他也是一样。舞鹰君,你还是尽早把我忘了吧。”
舞鹰听她大声嚷嚷,语气激动,暮色中她的脸庞竟然焕发出媲美晨光的神采,似乎刹那之间,她体内蛰伏的某种东西复苏了,既唤醒了她的生命,也燃烧着她的生命,她这样坦白赤裸,毫不犹豫的宣示,让舞鹰又羡慕又嫉妒,还隐隐有些不安,风雨迷途,但觉自己也像这天气一样,一时混乱了方向。
到了前方小镇的宿处,素兰已经叫人备好了热酒和热水,柯绿华浑身湿透,冷得直打颤,两杯热酒下肚,一股子暖意从肚腹处升上来,大声打了两个喷嚏。
“快进热水里洗一洗,洗完了裹上被子,不然要生病了。”素兰一直守着柯绿华,脸上显得心事重重,好几次欲言又止,似乎内心中有什么事情委决不下,十分为难。
“姐姐,你有话对我说?”柯绿华泡在热水里,接过素兰递过来的毛巾,见了她的神色,心里思量,脸上却尽量漫不经心,这位素兰姐姐太过聪明,聪明就多虑,真是既自扰,又扰人。
“没——有!”素兰咬了咬红唇,定了决心,又摇头道:“是有话对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对姐姐说。”柯绿华看着素兰,跟她的眼睛对视在一起,两个才智匹敌的女人,几乎同时清楚了对方的心思。
“我是知道那个李昶在哪儿,不过我不能告诉妹妹。”素兰先说。
柯绿华手中的毛巾掉在水里,她看也不看,伸出手拉住素兰的胳膊,声音里全是急切,“为什么?”
“因为他一出来就会被人杀死!我不知道那几个汉人武士为什么授意乌德杀了他,他们来头十分大,听乌德说,是汉人燕王二王子的死士,别说同罗族,就算都摩人也不敢得罪他们。”
“这么说那些人还是追上他了?”想到那天河边的三个可怕杀手,柯绿华浑身一阵颤抖,“那李昶人呢?”
“他还活着。”素兰伸手舀水,给柯绿华冲洗头发,借以躲开她的眼睛,“乌德素来小心谨慎,他跟我说,觉得这个李昶来头不小,这个二王子的手下自己不干的事儿,却要嫁祸给同罗族,让他又不敢拒绝,又不敢下手,为难极了。乌德向来任何事情都不瞒我,我听说了,就让他随便剁了一个该死的人,把头扔掉,胡乱交差了事。那几个汉人武士见乌德不上当,就到处找李昶,想亲自动手,那时我已经把李昶运走了,他们找不着,也就罢了。”
柯绿华静静地听着,素兰这一番话,漏洞极多,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这几个汉人武士若跟当初在河边碰到的三个杀手是同一伙儿,绝不会没拿着李昶的人头就轻易离开。她盯着热水的氤氲水汽,出神片刻,方道:“那李昶到底是谁呢?姐姐这样精细的人,一定已经弄清楚了吧?”他可能是燕王身边的第一杀手,或许还是什么上军头领,就因为这样,得罪了二王子么?还在黑河堡子的时候,她曾经听许多老仆人谈起过王府里的旧事,好像王爷有四个亲生儿子,每一个名字里都带着“日”字,黑河堡子天高皇帝远,大家没什么顾忌,当时还都说这位王爷野心好大,难道王爷当腻了,想做皇帝了么?
“他是统领燕王中路二十万大军,俗称苍龙的上军将军,是燕王的第三个儿子。”
柯绿华没坐稳,扑通一声跌进水桶里,被素兰连拉带扯拽出来,咳嗽不已,抹干净脸上的水,犹呆怔了半天,攥着拳头,一下砸得桶里水花四溅。
“第三个儿子?”她以为听错了,又问素兰,见素兰点点头,“这家伙像哪门子王子了?姐姐没弄错么?”
素兰摇头,“没弄错,妹妹爱的人是个天下有名的大将,叫李昶,也是燕王最钟爱的儿子,说不定还会是你们汉人的皇帝呢。”
哪有未来皇帝会当刺客谋生的?这个消息太过出其不意,柯绿华脑海里瞬间填满两人相识来的点点滴滴,后来猛想起一事,不由得暗暗叫苦:“糟糕,要是他真是燕王的第三个儿子,自己岂不成了他的家奴?”
她本来心中对李昶一片浓情爱意,这时但觉被人兜头一盆冷水,将她淋得彻骨冰寒,以李昶对奴仆的轻视,一旦知道他为了他自己家的一个末等奴才动了心,会不会悔之不迭?
“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在哪儿?”柯绿华定下心来,心道他是尊贵的王子也好,是粗俗的刺客也好,自己只不过盼着他平安罢了,越是欢喜他,越不能忘记他两次禽兽一般地强奸了自己,还洋洋得意好像给了她无上荣耀的可恨样子。
“妹妹这样聪明,还用我说么?”素兰已经给她洗净头发,拿着毛巾轻轻帮她擦干。
“为——为了舞鹰么?”
“我跟舞鹰是双胞姐弟,我和他之间,常常会心意相通。我十二岁那年被送到纹汨人那里,被我三十五岁的男人强暴了整整三天,几百里地之外的舞鹰也跟着痛苦了三天三夜,最后他骑着马,孤身一人去救我,虽然没救成,可自那以后,只要我痛苦,他也会跟着难受,就像他现在时时刻刻想着妹妹你,我也能感觉到一样。”素兰起身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头发披在双颊,姣丽的容颜有些憔悴,“我十三岁时的第二个男人不但喜欢强暴我,还总是带着他的鞭子,在我身上抽打一阵才满足,有一天我被打昏了,醒过来时看他睡着了,就抽出他的刀,一刀砍断了他的脖子,那一刻心里真是痛快!妹妹,你看乌德的眼神,似乎不相信我真的喜欢乌德,其实我很怕很怕那些年轻力壮的男人,夜里被人强暴的恶梦总是摆脱不开。乌德老了,只要能搂着我他就心满意足,我在同罗人那里一直很开心,要不是今天看见你对那李昶生死相许的爱意,我还以为自己对乌德的感觉就是爱啦。”
“姐姐所遇非人,难怪你会这么在乎舞鹰,你一片好意,以为我跟舞鹰在一起会幸福,可惜这世上的事儿就是这样,给你的,不是你要的;你要的,老天爷偏偏不给。男女间的事,姐姐真的不该强求。”
“不,我就是要强求。”素兰站起来,刚刚一刹那的软弱消失不见,“妹妹没经历过坏男人,所以不知道舞鹰的好……”
柯绿华也站了起来,伸手拿毛巾擦干身子,穿上衣服,面对素兰,缓缓地道:“我经历过坏男人,李昶就是最坏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