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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靖,你造反犯上,活得不耐烦了?”一个男子冲进后府,对杨靖大声喝道,声音清越,跟李昶大不相同。柯绿华听在耳朵里,心中不由得失望至极。
“四王子殿下,带着你的人退后!不然我先杀了世子,再杀了这老王妃!”杨靖把话说得冷飕飕地:“城里四处火起,营卫的兵都在忙着救火,四王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原本是来接一个人,意外碰上你造反。”李晞答,看着杨靖刀下的姜妃,沉声道:“放了王妃和我大哥!如今营卫的兵还没到,一旦城里的兵统统赶来,杨靖,你犯上作乱,不怕被五马分尸么?”
“成王败寇,我顾不了那么多。四王子,这天下不一定非得姓李,鲜州,黎州的指挥使,在几天之内都会起兵争这天下,你父子们南北受敌,谁会被五马分尸,尚难逆料!说起来若非为了我这妹子,我不会选在今天动手——不过既然这都是天意,我就顺天行事!” 说到这里,杨靖大喝一声:“少拖延时间,快快退后,不然我先宰了王妃!”
柯绿华抱着李钦,看这四王子自南向北缓缓走进自己的视线,轻裘缓带,眉清目朗,端端然一个俊美青年,耳朵里听这李晞道:“我不过带了百来个亲随,拖延不了杨将军多长时间。杨将军没下令将我碎尸万断,自然是念在往日你我二人一同醉酒的情分。好,只要杨将军你放了王妃和我大哥,我跟你走就是!”
柯绿华想不到这英俊斯文的四王子竟然有如此胆量,心中大奇。那杨靖已经大笑着道:“你和苍龙的命,自王爷起兵这一年多来,老王妃也不知道算计了多少次了,我带着你走,有何用处!四王子,我数三下,你退后,我急着赶路,没空跟你说醉话。”
李晞听了,突地单膝跪倒,对杨靖刀下的姜妃道:“娘娘,晞愿意送杨将军一程,你可不可以跟杨将军保证,我们走后,城里城外的兵不会追袭他?”
姜妃看着李晞,又看了看旁边马上抖成一团的亲生儿子李旭,叹了口气道:“难为你这片孝心,可惜我保证了他也不会信!”
李晞点点头,他站起身,不再看杨靖,只对自己带来的兵丁喝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大伙跟我并肩子挡住作乱的杨靖!挡得一刻是一刻,挡得一时是一时!”
他浑身上下都是家常衣履,跟全副铠甲的李昶府卫龙翔营硬拼,不啻以卵击石。杨靖看着李晞,单刀突地抬起,示意士兵将姜妃推下马,姜妃一头栽在雪地里,杨靖对李晞轻笑一声道:“我喝了王子殿下几年好酒,难道真地杀了你不成?可你救了这老王妃,只怕她看你比她亲生的儿子强上百倍,再也放不过你啦!”说到这里,喝令手下人带着李旭,奔向城外,他人搂着妹子秀菱,两人一马消失在大街上之前,回头对李晞大声道:“京城通黎州的方向,一百里外,找你大哥吧——别让我看到追兵,否则等着给世子收尸!”
烧杀抢掠的士兵一拥而出,奔向城外。此时城里四处锣响,遍地火患,这杨靖为了妹子,匆忙行事,还能做得声东击西,有条不紊,算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柯绿华抱着李钦,坐在山子石洞边,耳听李晞的亲随在苍龙府里到处奔忙。大雪渐小,后来天终于晴了,她痴痴地坐着,太阳渐渐照进山洞,她浑身上下暖和了许多,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近处低低地唤着:“妹子,妹子,你在哪儿?”
高得禄?!!
她腾地站起身,抱着李钦走出去,正是高得禄在假山中钻来绕去,心焦火燎地到处张望。
“大哥,大哥,我在这儿呢。”久吓之后,乍见亲近的老友,她心喜欲狂,顾不得雪深盈尺,向高得禄跌跌撞撞地跑去。
“娘啊,唉哟娘啊。”高得禄看见她,半天说不出话,只叫了半天娘,紧紧拉着她的胳膊,好久好久才崩出句:“我——我看见死了那么多人,以——以为妹子也死了,我……”他结巴着,再也说不出来话,又拖又拉地拽着柯绿华向外走。
高得禄显然把她当成亲妹子一般,柯绿华不忍他伤心,不谈自己,只问道:“大——大哥躲在哪儿了?我看见王妃的人到内书房搜东西,他们难为你了没有?”
“我天擦亮就出门去找四王子了,唉——”高得禄长叹一声,拉着柯绿华的手又紧了紧,“怪不得三郎不让咱们轻易去找他这弟弟,原来这四王子是个酒鬼!我在他府上等了两三个时辰,他才醒过酒来,幸亏还来了,不然妹子吃了亏,我——”
“大哥,我好好地呢,你别担心啦。”柯绿华心里感激无限,她没爹没娘,心上人苍龙又野心太大,这时候有一个大哥心心念念地为自己着想,她只感到眼里涌上泪水,把脸默默埋在李钦肩头,借着这孩子的衣领擦去眼角的湿润。
越往殿宇的方向走,血腥气越重,她抱着李钦,想到被杨靖杀了的兰卿,忙停住脚步道:“大哥,他——他……”她本想说怀里的孩子受不了刺激,想高得禄带着他俩离开,离开这个字眼在她脑海中一闪,她心中一动,忍不住抓住高得禄的手道:“大哥,咱们逃走吧?趁着现在内外混乱,没人注意咱们,我们一起逃走?”
“可四王子他特意来接你,我们走了,他如何向三郎交待?”
高得禄话音刚落,只听先前那四王子李晞的声音大声喊道:“高得禄,这就是那位柯娘子么?”
人随着声音很快来到柯绿华面前,柯绿华心中叫苦,慢慢把李钦放在地上,这孩子人虽站在地上,手仍抱着她膝弯。她无法屈膝,只胡乱行了个礼道:“四王子。”
李晞点点头,他只看了一眼柯绿华,见她一派从容大方,眼神温润宁和,就猜到他三哥为何喜欢她,竟然特意派贴身侍卫给自己送信,让自己随时收留她兄妹二人。
“我来得晚了,柯娘子受惊了。”李晞说完,招手示意家甲过来,有人抱起李钦,有人抬过轿子,柯绿华踌躇片刻,眼前情势,离开已经不可能,更何况自己这么走了,以后苍龙又怎能找到自己?她想到他,内心又是一阵不舍。叹息一声,迈开步子,她正要上轿,只听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叫道:“妹子,柯家妹子,你上哪去?”
她向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蕙芳踩着雪,自厨房方向向自己奔来,脸上衣服上都是煤灰。柯绿华大喜,冲过去对她道:“姐姐你没事吧?”
“我早上起来到厨房给你煮姜汤,点了半天炉子也点不着,反到吹得我满头灰。王妃来的那会儿,我心想我这脏样,怎能到贵人跟前,就在厨房里没出来,后来杨将军造反,我吓得躲进灶膛里,哪还敢出来哦?”
“怪不得!先前那些人迎接王妃,我独独没见你出来,还担心姐姐藏到哪儿去了呢?”柯绿华感激蕙芳对自己的一片好意,想到从今以后,二人两府相隔,这蕙芳姐姐行事不妥,但心地不差,她握着蕙芳的手道:“姐姐,趁着这府里乱成一团,你快逃走吧?”
蕙芳听了怔怔地,她看了看李晞,又看了看那顶轿子,轻声叹道:“妹子好运气,四王子他看上你,要接你走?”见柯绿华摇摇头,蕙芳知道她不想说,遂不深问,只咬着嘴唇叹息道:“我也想逃啊,可逃走的奴仆要是被官府逮到,会被活活打死。再说我无亲无故,能上哪儿去呢?”
柯绿华想了想,后来她松开蕙芳的手,走到李晞身边,跪在雪里道:“四王子,苍龙不在家,我想求你一件事,你看行么?”
李晞点点头,他平生第一次听到有女子直呼他三哥苍龙的,一边打量眼前跪着的婢女打扮的柯绿华,一边示意旁边的高得禄扶起她,心里暗暗忖度她跟自己三哥的交情。
“这位蕙芳姐姐,是苍龙府上的婢女,我斗胆求四王子殿下开恩,销了她的奴籍,放她走。殿下看使得么?”柯绿华说完,忐忑不安地等着李晞回答。
李晞看了一眼蕙芳,微微点头,招手示意手下的下人过来,轻声道:“去把这位姑娘的卖身契找出来还给她,再给她些银子,好生把她送出去。”
柯绿华和蕙芳同时大喜,那蕙芳行事可不若柯绿华般前思后想,只见她人腾地冲过来,跑到李晞身前跪下道:“谢谢殿下开恩!四王爷,你好人做到底,能不能把二门上的陈家小子陈大奎也放出去?咱二人得了命出去,给四王爷立个长生牌位,天天给你老烧香磕头!”
柯绿华见蕙芳这般莽撞,等于当众承认跟那个什么陈大奎有奸情。她急得暗暗跺脚,眼看李晞眯细了眼睛盯着蕙芳,若眼前之人是李昶,她再求他多放一个奴仆也没什么,就算这两个奴仆作了奸犯了科,料苍龙也不会驳回,现在当着脸色不快的李晞,柯绿华踌躇再三,终究不敢说话。
“柯娘子,你说呢?”李晞把目光移到柯绿华身上,等着她回答。
柯绿华想不到他竟然问自己,微微讶异一下,走到蕙芳旁边跟她并排跪在李晞身前,低声道:“求王子殿下好人作彻,成全他二人吧?”
李晞点点头,令人搀起柯绿华,对手下的一个总管模样的人道:“把这位蕙芳姑娘和一个陈大奎的奴籍毁了,给些银两,送他们走吧。”说完,他对柯绿华道:“柯娘子,我府上比我三哥这里还大一些,人也多,过年很是热闹。你和我这侄儿一起住着,保证比这儿强。”
柯绿华被人搀着,半拉半拽地扯上轿子,她掀开轿子帘,见雪地里跪着的蕙芳张大着嘴,双手放在脸颊上,神色又是惊讶又是欢喜,显然不敢相信这样千载难逢的好事,竟然落在了自己的头上。柯绿华心中一时冲动,探出身子大声对蕙芳道:“姐姐,祝你跟陈大哥从今以后一心一意,白头到老啊!”
蕙芳站起身,笑盈盈地冲柯绿华挥手。柯绿华的轿子越走越远,蕙芳先还跟着跑了几步,柯绿华见她用袖子抹眼睛,忙冲她挥手道:“别哭别哭,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快走吧,别回头看!”
轿子越走越快,出了李昶宅子的大门,再也看不见蕙芳了。柯绿华放下帘子,想着“一心一意,白头到老”八个字,想到生怪物的秀菱,想到丧命的兰卿,想到苍龙内廷被血水染红的台阶,随着一颠一颠的轿子,她心头也七上八下地,本来是逃出生天的大喜日子,她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李晞将她和高得禄安置在客房,原本李钦另外有住处,可这孩子离开柯绿华就狂哭不止,李晞没办法,只好让她三人一块儿住着。府中岁月,平淡漫长,三个人日长无事,把李晞府上转了个遍,见他内府的姬妾丫环比苍龙的多出三倍不止,想来是因为李晞常年在家,而苍龙自成年起就游历天下的缘故。
这位四王子果然是酒徒一个,天下事、府中事,全都不闻不问,每日带着府中食客醉饮酣歌,每每半夜还能听见前院的喧哗。
“这燕王爷的儿子里,还真就三郎一个像样点。看看这四王子,废物一个,我要是他老子,两个耳光打醒他,看他还成器不成器!”高得禄没事可做,每天跟着柯绿华闲磕牙,最爱磕的就是这个酒鬼王子。
柯绿华也因为闲着无事,让高得禄从外书房拿了一些大字儿,正在看着李钦描,这时听了道:“真看不出来大哥这么狠。”
“我是看不惯这些老爷们。”因为饮食好,这高得禄越来越壮,穿着大棉袍子,看起来五大三粗地。“我以前贩马,从草原上买了马一路带回中原来,辛辛苦苦几个月,也就赚个几十两银子。昨天我看四王子的一个仆人被打,不过就是因为那人打碎了一瓶酒,一瓶酒——就要十数两银子!这些老爷们天天晚上这么喝,多少银子添了他们那草包肚子啊!唉!”
天天跟这个高大哥闲话,柯绿华知道他一骂起这些老爷们,就没完没了,当此之时,无论如何不能鼓舞之,也不好反驳之,只能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大哥贩马?我以前在北边家乡的时候,也养过马,好像有六十七匹,哦不对,加上我的坐骑,有六十八匹……”
“真的?”高得禄眼睛里冒出亮光,猛地冲上来,用力过猛,一下子把李钦的砚台打翻。李钦本就竖着耳朵听得起劲,这时顺势把笔放下,对柯绿华大声道:“山菊,你带我到你家吧?我要看大马,我还想要一匹小马骑,行么山菊?”
“对啊,对极啦!咱们三个在这里闲着吃饱饭等死,有什么意思?”高得禄粗人一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给三郎留封信,让他打完了仗,再去找咱们就行了!左右是等他,在这里是等,到你家乡一边养马一边等,又有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