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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文选-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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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用杆可以取到一切了。    
    在中国哲学中,“道”和“术”历来是两码事。“术”是有个具体目的的,是做一件具体事情的办法;“道”则是没有目的的,是无处不在的。而现在的世界规则无异于以“术”求“道”,那它没有能实现的。我刚才说到的艾略特他为什么要绕那个圈儿呢?目的何在?目的在人上,原因也在人上,他也是在以“术”求“道”,所以永远只有原地绕下去。人同万物一样,恰恰是没有目的的。只要你弄出了目的,人的自然性就受到损坏;人类史以来人弄出的目的多啦,人也就变成了种种非人的样子。    
    淡若海,漂无所止。人本来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这样的。要说目的,这就正在目的上,哪里还要乱找什么目的?“官知止,神欲行”,你什么时候丢掉了这个目的的想法了,你什么时候就自由了,就发现人生了,就获得一切了,就知道你是什么——你现在就是,和你要什么——你已经有了。    
    很多中外作家都以不同形式把社会作为一种人生形式来反思,像金特格拉斯、卡夫卡,也都是更多地把人性放在社会性上去认识,白桦《苦恋》人在社会环境里,然后就问道“我爱国家,国家爱不爱我”,还有“寻根”、“寻找本源”,它也还是把人放在社会里,不管是多么原始的社会也还是社会;可是你刚才讲的好像是将人性脱离开社会性去感觉去考虑的?    
    这谬误的关键就在这儿了——人性是什么?他在寻求的其实是人的自然性、人的真性情,可是他在社会中寻求,那么这个寻求本身就出了偏差。人的自然性怎么可能不同社会冲突呢?或者说社会怎么会放任人的自然性呢?那社会不就不成其为社会,不就解体回归自然了吗?实际上这些寻求、考察人性的想法都是你住在城里的想法,都是人与人之间,为了找到一个两全的生活方式,而自欺出来的。你要真心地想找回你自己、你的自然面貌,你就不会在社会中找;你要是离不开社会,你就不必抱怨人性遭受压抑扭曲,你就别去找所谓完整的人性,因为那是徒劳的。    
    我离开了中国到海岛上去了;中国是什么?中国对于我来说就成为这么一片柔和的诗的声音,就是这么一个《红楼梦》的梦想,它不是那么一个规则了。    
    像西方吧,他永远把人和社会都放得很大;但是中国古代不是这样的。在中国古代,社会是我们要去的一个地方,一个作戏的地方,一个吃饭的地方,我们就是在那儿做件事,衣食住行,做完了以后,你还是你。你可别给闹错了,你别以为吃了饭了就成了饭碗了是吧?做了工了你就成机器了;不是这么回事;人,那个你,那个灵动,依旧是无边无际而且同自然吻合无隙的。所以李白为什么说,他问一个人话,那人“笑而不答心自闲”呢?就是因为这“别有天地非人间”。    
    人类为什么痛苦?就因为中国人失去了这个自然,外国人他是失去了他的神灵。他就成了蜥蜴的尾巴,他就跳,这现代主义你看他跳得欢,跳到“后现代”他就没劲儿了,就变成行尸走肉,成了“你物化我也物化”,咱们不就不冲突了吗?这时候这个被切下来乱跳过的尾巴就死了。可是你看那个壁虎④本身,它可以动可以不动,它是生命的全部。我觉得一个完整的人,就是一个完整的壁虎,我的尾巴可以伸在社会里边,但是我的本身却依旧是自在的。    
    我在一首诗里这样说:“我们努力着,好像只是为了拉紧绳索”——所有解脱异化的努力本身就是异化的继续,你怎么能用这道绳索拴住你,把你给拽出去而不依凭绳索呢?人进入了社会以后,便被社会的观念淹没,在社会观念的指使下去找人自己,结果是怎么找也不能找到。本来这件事非常简单,你就是你的自然本身,你就是你的自然,你根本不用去找,只要你放开所有的社会观念,你就是完全的你自己了;你怎么会被异化呢?你抓着社会观念不放,这就是异化的实质。你只须松开你的手,你便从异化中出来了,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用得着写一卷一卷的著作吗?


第五部分:与光同往者永驻与光同往者永驻(10)

    有一阵,我画画儿,画着画着也没有本来的那种感觉了,就比较苦闷。这时候,我忽然在早起时听见一句话:“你怎么会以为你是人呢?”是啊,“人”是一个社会的观念,谁告诉你你是“人”的?你怎么就信了呢?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个怀疑:老师教导我这些是为了什么?社会说我是人,显然不是为了让我保有新鲜的自然的生命,而是为了让我遵循社会中“人”的所有规则,成为社会的一部分,忘记自然的生命。    
    现在的中国人睁着迷茫而充满期待的双眼,追随着西方的脚步,凡西方试过的它都恨不得再试一遍;可它毕竟不是西方,它自己清楚它要走到哪里去吗?你作为不去评论社会的人你怎么看?     
    我觉得社会所以是盲目的,是因为人只相信眼睛看得见的那点东西,跟着就走;这就难说走到哪里去了;反正走不到神那里去;因为神不是这么用眼睛看就能看见的,于是也就不是人信的,当然也就不是人能抵达的了。    
    我写过一个“联儿”叫“与光同往者永驻;与物同驻者俱往——互为像”——就好比你坐地铁,你上了地铁列车,和光一起走,这个时候呢,你就一直停在光里了;你从地铁列车上下来了,你就只有看着列车就那么走了,光就没有了。    
    实际上这光一刹那一刹那一直在人间闪耀,灵感、革命、爱情,一直闪耀;但是人呢,他要把这光变成物,他要和物在一起。我写诗也有这样的情形,灵感到来的时候,一片光明,它并没有让我拿笔在纸上写字,可是我忽然想,呵,把它写成一首诗多好;这时候我就是在把这光变成物留下来,就是在把一只飞翔的鸟收进博物馆作标本。    
    而人真正爱的,真正向往的并不是这些留了下来的失去了生命的物,而是鸟在天空自由飞翔的愉快,春天到达的地方永远有花朵的心境,是这样的永恒的生机。可惜人真正爱的他并不能看见,他就要抓住这个一闪即逝,让它成为自己一直看得见的一个虚假的“永远”留在地上。就像耶和华见证人说的:“你在地上的乐园里永远生活。”——在我看,这真是大大的不敬,如果说人还有一个同自然的关系的话。    
    这诗人和哲人凑在一块儿就比较麻烦,你怎么看?    
    在西方可能比较麻烦,因为一个是从感觉出发,一个是从形而上的理念出发的。但是我觉得在真正的境界里,是没有矛盾的。我觉得爱因斯坦看这个世界是属于诗的,和老子看那个东西非常像。他们都知道这个可视的世界是一个幻像,而穿过这个幻像呢,他们都看到了这个世界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那个美妙的存在,这时候他们有一种喜悦,就跟但丁升到上边,他看所有的星球被爱的手推动一样,运行是这样的无所不在,奇异完美。    
    你所恐惧所愤怒的是什么呢?是因为在这个运行中间你要灭亡。你既然诞生了为什么不能灭亡呢?你如果是这整个的变化过程的话,你就会像如来看悟空翻跟头一样,看着你的生灭微微一笑,你可以随时想起你和宇宙本是一体的。这个时候你就不会恐惧了。庄子说了半天,它并不是一个宽心丸,他是感觉到了这整个变化的这一部分的。他同时(磁带完)    
    1992年11月25日    
    德国    
    (编者据录音整理)


第五部分:与光同往者永驻筑一个小城(1)

    筑一个小城    
             ——栗子采访    
    栗子:顾城你好。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作为朦胧诗人,很多年轻人都知道你,读过你的诗。你和你的诗曾经给人许多幻想,那么在朦胧诗出现以前你的生活状况如何?听说前几年你到了欧洲,后来又去了新西兰,新西兰使每个人感觉都非常遥远,你怎么会选择了那儿,又是怎么进行创作和生活的呢?    
    顾城:我的生活整个来说比较复杂,大概可以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在学校、工作或者说是在社会中;一部分是在荒凉的地方,也就是在自然中间。    
    我觉得后一部分对于我是重要的。    
    我大约只上了五年学,在文化革命的时候去农村放猪,放了差不多五年猪,后来回北京做了大约五年木匠,再后来卖文为生,像王朔那样,又是五年就出了国。在欧洲我去了一些国家,当时的感觉一切都如同做梦似的,没有真实感,好像和我的生活关系不大,更像看电影,确切地说。    
    可是当我走上新西兰的一个小岛,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走到了我要寻找的地方。于是我就在那里停了下来,开始在那养鸡种地伐木,过我的日子,差不多也是五年。    
    现在到德国来只是一个短期的创作活动。    
    对我的写诗和创作比较有意义的是我在自然中的那部分生活。    
    我并不是在自然中间吸取灵感,尽管开始我也企图如此;现在对于我来说重要的,是在自然中间忘记我作为文化人的一种身份达到宁静;在这种宁静中,我自己的本性和灵性使我做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也许是艺术的也许不是,但是,是我的。    
    栗子:就是说作为文化人对你的创作会起一种阻碍作用?    
    顾城:有时候是的。1983年以后可以说这种矛盾在我身上发展到了一个极点。在文化革命的时候只能找到很少的一点带有文化色彩的东西,像诗歌绘画什么的。我记得我曾经看到一张列宾的画叫《伏尔加河纤夫》,当时我感动了好几天。文化革命结束了以后一下开禁,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像潮水一样涌来,我当时可以说是晕头转向。我喜欢东方宁静致远的境界,也喜欢西方富于自我的、有童心色彩的观注和体验,这一切在我身上造成了一种难以调和的矛盾,我几乎处在一个疯狂的边缘,那时候我唯一明白的一点就是我必须停止思想。如果我再想下去我就要疯了。离开中国以后我到了小岛上去,这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条件。    
    我在岛上打一块石头,把它一点点打碎,用钢钎。黄昏,我非常疲倦地走下山,这时候我才开始醒来,从梦中醒来。    
    岛上没有春天和夏天、秋天和冬天的明显季节之分,只有雨季和旱季,只有白天和黑夜;我只是睁眼和闭眼,时间就过去了。当然这时间是非常辛苦的时间,我要做许多原始的劳动,有蚊子、跳蚤和老鼠的围攻,但是这些东西侵犯的是我的身体而不是我的思想,在我获得了这个宁静之后,我忽然看到了我自己,也看到了这个世界。所以这次我来欧洲,在柏林走来走去,就不那么烦恼了。    
    栗子:这样说来自然环境对你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这些年你从大陆到欧洲又到了新西兰的小岛上,不断地在改换着你的生活环境,你似乎依旧在进行你的创作。这每天都在变化的窗外的声音、表情、语言对你的创作有没有影响呢?    
    顾城:对于我来说创作并不是一个反映的过程,不是因为外界有什么触动了我,我就做一个简单的描摹,好像一种反射。对于我来说创作是从我自身不断涌出泉水和眼泪,是一种微笑,这微笑的来源是我,也是我所不知道的一个境界。    
    我曾经写过一首诗说:“我所有的花都是从梦里来的”,接着又说:“我所有的梦都是从水里来的”,在这个水的倒影上,我看见晴空的火焰,看见了这个世界和我的秘密。这时候我继续写道:“我低声说了声你的名字。”    
    我觉得有一个东西创造了我,又通过我创造了我的诗。这是一种气息,它是看不见的,就像春天创造了花朵一样,春天是看不见的,但是她的气息创造了万物。    
    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空空的走廊,风吹过来,在走廊尽头,就出现了花朵。我喜欢这种神秘又富于喜悦的心境。因此,创作对我来说,重要的不是获得艺术品,而是那个灵性的瞬间,它使我感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唯一的,正如李白所说:别有天地非人间。    
    人的生命里有一种能量,它使你不安宁,说它是欲望也行,幻想也行,妄想也行,总之它不可能停下来,它需要一个显现形式。这个形式可能是革命,也可能是爱情,可能是搬一块石头,也可能是写一首诗。只要这个形式和生命中间的这一能量相吻合了,一切就具有了意义。    
    中国古代有许多故事讲的其实是行为艺术,比如庖丁解牛、嵇康打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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