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九色书籍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顾城文选-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是待业者,我等待着。我需要稻谷、蔬菜、阳光,需要安静的时间去学习和创造,需要在亲人和朋友中间愉快地说话,需要无私地给予和得到……    
    我的等待是忙碌的。    
    祖国的一切都是彩色的象形文字,都在告诉我,该做什么了。时间在催促,——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岁也开始啦!你的使命呢?    
    我的等待是忙碌的,不可以有片刻的停顿;我所属于的一代人,是必须奋斗才能存在的一代人。    
    我最欣慰的时刻,是用一本本新写的抒情诗遮住过去的“诗集”。     
    ——《世界是彩色的》、《在梦海边》、《牺牲者·希望者》、《十二岁的广场》……    
    最后两本是童话和诗体寓言——《可汗城》和《异国的传说》。    
    33    
    不,不是虚幻的传说,是真实的明天。    
    明天——    
    当世界到达了理想的彼岸,所有共和国的舰艇都抛下了锚,都温顺地靠在一起,永远在深水港内停泊……    
    朋友,那时你在哪?你在干什么?    
    你也许会穿着一身新衣服,向我走来,向我愉快地微笑,眼睛里再没有疑惑。那时,我们将一起靠在洁白的栈桥上,观看深水里闪动的鱼群。我们也许会谈到很晚,很晚,直到一万颗人造的星星布满夜空。那时,我无数的希望也许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不要再谈起这篇剪接的自传,因为它早该被忘掉了。    
    最美的是明天——我们的明天。    
    1983年5月


第一部分:剪接的自传责任与思索

    我是一九五六年秋天的孩子。在我的出生医院附近,有一座藏式白塔。    
    五岁以前我是快乐的。后来进了幼儿园就不那么快乐了。    
    为了逃脱幼儿园的拘束生活,我没进大班就上了小学。小学原是城郊一座有名的财神庙,有好几个院子,院里有可以在上面跳蹦的老树根和躺倒的石碑。二年级我又进了另一个小学,也是一座老庙,成了操场的庙院,中心一棵绿荫遮天的老槐树,三个同学手拉手都抱不过来。三年级我返回了可以在石碑上跳的小学。但我始终没有快乐起来。因为我必须记那些毫无生气的课文,必须定时和一些爱骂人的同学坐在一起。我是讨厌必须干什么的,再加上酷爱发烧,所以始终没能成为一名好学生。    
    放学铃一响,我就逃走了,逃到一个被称为“后边”的地方,或是荒凉的城楼上,那里有小鱼或是黄昏时开始爬动的刺猬,草长得比我还高。只要靠近大自然,我就会快乐。    
    文化革命袭来的那个夏天,我正在三年级,同学都兴奋起来,老师开始也还高兴,给我们念一段《燕山夜话》,然后怒火万丈地批判;很快好的就都变成了坏的,老师带头造反,把校长围了起来,校长也大声背诵毛主席语录,要把模范老师修正主义地主分子捉起来。我当然再不用记课文,或者坐在哪个位子上了。    
    这个暑假一直放到了数九的冬天。我又转回了城里的老庙小学。头天上学,让我吃了一惊,窗户全都没了玻璃,椅子得靠你自己的腿才可能立住,两个出身好的学生为抢一个缺腿少的椅子掀起了战争,墙破了大洞,门过不去,我就从洞走了出去。    
    老师分成了战斗队,另一些被所有战斗队吆喝着摇煤球。同学也都分成了战斗队。又停课了。    
    我自顾自地爱上了一门科学——昆虫分类学。它很符合我渺小的志趣。野蜂,各种图案的瓢虫,法布尔的论述……我心里升起了幸福的美感,并且第一次想到了信仰。    
    正当我沉醉于抄写拉丁文昆虫学名和做昆虫标本的时候,却忽而又“形势大好”——再一次“复课闹革命”了。这一回革命更加深入,我们的课程成了吃忆苦饭、开斗争会、游行、拉城砖⋯;⋯;当我被命令上中学时,我真相信快乐永远失掉了。    
    六九年秋,当我听到要全家下放时,竟十分欢喜,想着终于可以自由地到昆虫中去了。卡车把我们拉到一个叫火道的村子里,我的欢喜凉了下来,眼前出现的并不是田园和草原,而是暗色的茅顶、土墙,和直达天际的荒滩……    
    在那片荒滩上我游荡了三年。没有上学,也没有去研究“昆虫分类学”。生活把我改造成了放猪和拾柴的爱好者,在圆形的大地上走,在崩裂的河岸上走,去追随风,去寻找绿色……虽然生存是艰难的,我对美的信仰却并没有削减;这种信仰有了另一种表达,就是写诗。    
    七四年夏天,我又回到了北京。进城后,强大的社会之风向我吹来,听天由命的薄帆破碎了,一本普及辩证法的小册子,使我相信世上有真理,而我有责任。出于这种幼稚的责任感,我到一个街道的作坊里,拼命地干起活来,木工、油工、钳工、壮工,都干过,几个月后就入了团。    
    七六年的那场震荡,使我的这种献身热望发展到了顶点,真正地感到那种献身之美。我竟然没有卷入到最中心去,之后便迅速冷静下来,一些无情的社会现实,在迫使人思索而不是行动。    
    后来,我通过业余学习哲学、美学、心理学和历史,逐步认识到了要振兴民族,光有献身的热情是不够的,还必须有对我们所处时代、社会和整个现实的足够认识,有真才实学,有在充分继承的基础上向前发展的创造力。    
    我开始了有目的地学习写作。    
    七六年以后,我在各种报刊上发表了约二百首(篇)诗、童话和散文。在学习写作的过程中,我更清楚地认识了社会、人、自己,我要用笔揭示现实,表现理想,为了东方永远像太阳般光辉,为了真善美。    
    1981年3月    
    


第一部分:剪接的自传“我曾像鸟一样飞翔”

    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为什么要写?你认为什么是诗?它的意义是什么?    
    答:我一九七零年左右开始写诗,那时父母下放在山东农村,莱州湾附近,一片盐碱滩。我在荒地上行走,看大雁一群群飞来,围绕着我歌唱。我听懂了它们的话,感到快乐,真想哭一顿。真快乐!大地像轮盘一样转动,圆圆的太阳、月亮对望着,渐渐暗淡下去,人和自然融为一体。我是在那时塑造成型的,学会了对自然说话,写了一本诗,写了《生命幻想曲》。我说:“我赞美世界,/用蜜蜂的歌,/蝴蝶的舞,/和花朵的诗。”我说:“我把我的足迹/像图章印遍大地/世界也就溶进了/我的生命。”    
    诗的领域,像世界一样广大,像生命一样奇异多彩,并不是一两个术语所能概括得了的,它将超越一切既定的界限。用流行的世俗的价值观去看待诗,就如同盲人摸象,即使有所得,怕也只能得一鳞半爪。非要在诗中求功利,其结果只能是煮鹤焚琴。    
    世界是广大的,生命和存在的可能是无限的。诗、美,那一片片光明,正是把人从狭小的观念存在中解放出来,归于自然。屈原、但丁、惠特曼、洛尔迦这些伟大的诗人都不是现存功利的获取者,甚至不是生活的胜利者,他们在生活中一败涂地,而他们的声音,他们展示的生命世界,则与人类共存。    
    小时候,我喜欢坐在屋顶上看下边的人,我看他们在尘土中舞动的手和脚,看他们衣服的颜色,看树枝一条条伸向天空。我爱他们,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爱天的颜色和那些鸟,爱春天对我说的话,我不知为什么;后来通过诗才一点点想起以前的生命——我爱他们,它们是我。    
    我曾像鸟一样飞翔,用翅膀去抚摸天空,我曾像树枝一样摇动,像水草一样沉浸在透明的梦中;我曾经是男孩,也是女孩,是金属,也是河流,是阵阵芳香在春天里的流动。我曾经是,所以现在也是,我感到了自身在万物中无尽流变的光明。    
    我爱生命,也爱常变常新的游戏;我爱人,也爱自己长短不一的手指。站在神圣的诗的面前,站在万象真理的银河面前,我说:“我不是诗人,我不过是那光明留下的影子,我不会写诗。”    
    问:你对当前诗歌潮流怎么看,其中有什么缺陷?    
    答:我是赞成百花齐放的,如果可能,我更赞成百花百放。花各有季,不必开得太齐、太急,匆匆而来的往往也会匆匆而去。    
    问:你的年龄?    
    答:我九月满了三十。不过我对数字很怀疑,因为我出生时并无记忆,年龄是别人告诉我的,正像我不知道我死的日子一样,我也同样不知道我生的日子。    
    问:希望你谈谈你的爱情经历与代表作。    
    答:我们是在火车上认识的。在这以前我就感到了她——她在南方细细编结的薄瓦下安睡,手里拿着玩具,像百合一样光明;她是真实的我,长大,生活,使周围灰暗的世界变得洁净;她是真实的我,正向我走来,我们将在时间的某一点相遇,我灰色的翅膀为此变成眼泪。我知道,我有两次生命,一次还没有结束,另一次刚刚开始。后来在开往北方的火车上我就遇见了她。我们坐在一起,我一看见她就知道是她。她前额的光辉中透出我想象的印记,她是我想象的结果。之后过了四年,信像鸟一样飞来飞去,终于有一天停下来做了一个窝。我们结婚了,这个世界上多了个小小的家庭。    
    她给了我很多幸福的时刻,也给了我很多绝望的时刻。在清晰的绝望中,她更临近了我的想象。就像当年我写《生命幻想曲》一样,我又写了《永别了,墓地》、《叠影》、《铁铃》、《颂歌世界》。这些诗一部分收在人民文学出版社的《黑眼睛》中,它们将离我远去。    
    问:你对读者的希望是什么?    
    答:把忘记的想起,把想起的忘记,在诗中看到自身。    
    1986年10月    
    


第一部分:剪接的自传一段笔记

    我忘不了那个声音,鸟飞走的时候我留在风里,一切忽然不同了,我听见万物在说话,声音轻柔透明;鸟的回旋、水的撞击、花的开放、心的跳动,都因由这个声音。它是公开的,它是秘密的,如同一个女孩在草滩那边割草,你在这边;她回她的村子,你回你的,你们没有说话;但是在夕阳的光雾中,这个声音拨动了一切,麦田里留下很大的影子。    
    就是这个巨大而细碎的美丽的声音,使我开始写诗;在我应答的时候,我便更清楚地听见;有两三年,我每天都擦亮油灯,静默在这天地间大美而无言的声音中,不知不觉就写了一小纸盒诗。那时文化革命是永远的革命,诗当然没有发表的可能。    
    我很庆幸我放猪而不是去上学,这使我和语言有了一种自然的关系。    
    我回到城里,思想陷入混乱。我又看见了那些墙壁。我小时就感到那是死人的灰刷成的,谁最终都会涂在上面。我在长大,时钟在身体里走,白色的灰在生长,我说话的声音难听起来。所有人都说话难听。我看到我一年级的成绩册,老师的评语说:不和大家一起玩儿;极端地爱干净。我坐到楼上,看下边的人叮叮咚咚摇着饭盒吃饭去,我想,听不见话只有声音的时候,人真美好。我想我可以再活一天,死放在明天就不用害怕,我锯木头、拉石灰、说话,不用逃跑,也不用道歉,不怕钟在身体里走,死放在明天,明天钟就会停下。一切都不用害怕。    
    小时候听大人说话听见的只是一片声音就很好听,可是我也说的时候一只大手和善地拍了拍我的脑袋,我听懂了一个句子:“这个孩子不会说话。”从那时开始我知道了,说话原来是有规定的,不是为了高兴和好听。    
    蹬三轮车的时候,我买到了一本罗丹艺术论。后来书就多了。书里的世界很大,走进去的时候可以跑上跑下。书里的人老活着,他们的声音有点奇妙——    
    “死,还是活,这可真是个问题。”这是莎士比亚说的。    
    “自由是枷锁。”这是纪伯伦说的。    
    “道可道,非常道。”这是老子说的。    
    “一个阶级胜利了,一个阶级消灭了;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几千年的文明史。”这是毛泽东说的。    
    我这才发现,除了我以外还有历史,它隐在活动的人身上无声无息,它拨动现代像操作木偶,让每一时刻无一遗漏地归为它。    
    因为畏惧说话,我学会了滔滔不绝。    
    我在火车上遇到了我的妻子。    
    我写:我喜欢精致的赞美,像海风喜欢你的头发……    
    语言也像城市一样,越长久就越密集、越窄小。我们在一个很小的屋子里结婚,出入的小巷八十公分宽;我每天写十几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