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在检讨昨天的事。都怪我想太多,才会发生那些蠢事,譬如害你掉下河里等等。所以我打算进入无我境界。只要跟着你、不要摔跤、不要走失。你要好好带路喔,要去蠢蛋吉家的别墅对吧?」
「那怎么行!妳也要想想、仔细想想!事实上现在有个问题。」
龙儿抓住大河的手肘转进小路,其实他的脑中早已规划好逃走路线,不经由最近的车站,打算绕远路搭电车。至于目的地是哪里——
「问题!?什么意思!」
「昨天回家我发现泰子离家出走了!」
「……」
看到大河没有回答,龙儿以为她又进入无我状态而看着她,原来她是因为太过惊讶,说不出话来。瞠目结舌的她看着龙儿,停下奔跑的脚步,用力抓住龙儿的手肘:
「……等……等一下。」
太过混乱导致她的睫毛颤抖、眼睛眨个不停,又以有如呻吟的声音重复「等一下哦。」以手背用力磨擦白皙的额头:
「泰泰离家出走?是……因为你昨天说的那些话,伤了她的心?」
「可能……是吧。」
「可、可能个头啦!?我们两个准备就这样逃走吗!?如果连泰泰也走了……或许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
「或许吧。」
「……我不要!」
龙儿静静地看着大叫的大河。
「我虽然决定要和你两个人一起活下去,但那不是为了伤害泰泰、抛弃泰泰!我们确实看起来是要逃走没错!可是我们要逃往的未来,连泰泰……如果泰泰愿意,我希望泰泰也能和我们一起!我一直是这么想,没想到泰泰离家出走……想要离家出走的人明明是我们……现在却……」
原本为了离家出走而奔跑的大河,以茫然的模样愣在原地。面对先前没有想到的情况,她害怕地垂下视线:
「该、该怎么办才好……!?」
或许她此刻才明白自己准备做的事代表什么。
「妳打算怎么办?」
龙儿抓着大河的手问道。是这个声音吓到大河了吗?她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着龙儿。她的脸上充满不安,彷佛在想:如果我答错了,会不会被扔在这里?
「没有什么对与错。一起思考妳想怎么做?」
「这个嘛——这个嘛,当然是和龙儿在一起!想和龙儿一起幸福!可是我不希望泰泰不幸福!我知道自己说的话很蠢,可是、可是……」
「我也一样,我明白妳的意思。我无法放弃和妳一起生活,也无法放弃泰子。所以有件事非做不可,有个地方非去不可,但是那并不是川嶋家的别墅。妳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大河毫不犹豫地点头:
「废话!你既然说要去,我当然相信你,跟你一起去!」
第十卷 第四章
4
这是第三次。
每次站在这扇门前,龙儿都不是一个人。
第一次。
当时的龙儿还在一片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在温柔的心脏声环绕下,还不懂思考的自己,只是悠闲地飘着,也不可能有印象。这是十八年前夏天结束、秋天开始那天的凌晨两点。那是最黑暗的时间。龙儿当时只是个生命,还没有名字,身体是只有几公分的细胞组织,而从这扇门逃向深夜世界的泰子,也是年仅十六岁的孩子。
第二次。
没有通过这道门。站在稍远的公园里,泰子和龙儿望着这扇门好久。龙儿荡秋千荡腻了,也等倦了,所以喊声「妈妈」想拉住那只白色的手。泰子的视线这才缓缓离开门。
然后现在是第三次。
龙儿身边有大河。
「……没错吧。」
「……没错吧。」
两人同时屏息。
他们多绕了点路才抵达车站。预料老师会追上来,于是特别避开大车站,选择麻烦的转乘路线,或是很普通地搭错电车(都怪大河随便跑上开进月台的电车),或是搭乘特快车(这不是任何人的错),结果花了比想象中还长的时间才到达。
龙儿打从一开始就不准备仰赖模糊的记忆,而是照着地址走,看来这个选择完全正确。环视与记忆中相去甚远的现实,龙儿暗自品味彷佛异世界地牢迷途旅人的不安。
原本当成地标的公园附近,如今已经变成高楼大厦。在成排都是独栋房屋的住宅区里,难以分辨的单线车道有如棋盘一样纵横交错。写在电线杆上的地址号码也不连贯。他们在白石外墙与深绿色树篱迷宫之间来回,冬天短暂的日照逐渐倾斜,时间已经接近傍晚时分,两人总算到了这里。
「没错吧?应该是这里没错吧……这里写着高须。」
由围篱内侧伸展出来的树叶遮住半个门牌。大河畏畏缩缩地看着,然后回过头。龙儿不是从父姓——面对如此单纯的事实,龙儿反而沉默。因为连他自己也受到意外的冲击。
隐隐约约……不,或许自己早就想到了,原来泰子告诉龙儿的故事「龙儿的父亲和泰泰彼此深爱对方,有如命中注定在一起,可是他却死了,真是遗憾!」并非事实。倘若属实,龙儿自然应该从父姓。泰子既然是离家出走,没理由特地报上高须的姓,也不可能因为丈夫去世恢复旧姓。总之有可能是离婚,或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结婚。原来期待龙儿出生、等待幸福降临的父亲,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虽然早就想到,果然还是——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没什么……只是一下子许多事有如走马灯……」
「现在哪是走马灯的时候!?」
龙儿容易悲观思考的想象力——
「马不是用来走的,是用来吃的。」
被大河干脆的点头用力拉回现实。「是、是啊。」龙儿不由得跟着赞成……真的是吗?他再度偏着头。
「先别管马肉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你想和泰泰重修旧好吧?想接起切断的羁绊吧?所以才会到这里来吧?你和泰泰吵架之后没有解决就想逃避,这样的你……」
站在陌生街角,大河停顿了一会儿——
「……不,是我。我无法原谅。」
她一边仰望龙儿的脸,一边以有力的声音低声说道。龙儿自己也明白,和大河一起站在这扇门前的觉悟不是假的。
「按门铃吧。」
「我知道……我正要按……正准备要按。」
只是果然还是没出息,太紧张了。龙儿知道泰子要自己过来这里的决心也绝非虚假,也理解她决心不回来这里,那种累积十八年的觉悟有多沉重。
龙儿原本想伸手去按门牌下方的门铃,但是忍不住作罢,连稍微摸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他屏住呼吸,重复同样的举动几次之后:
「唉,也对,的确需要心理准备。」
大河露出大佛一般的笑容对着龙儿点头,同时仰望龙儿那张紧张到像被诅咒的嗜虐般若脸孔。她用温柔的力道,轻轻握住龙儿紧张而汗湿的手。
「大河……」
任谁也想不到大河经历许多事之后,变得如此圆融。这个时候坦率展露的体贴,叫人莫名感动。龙儿有些想哭地回握大河的手,没想到——
「……哼!」
「呜喔喔喔喔!?」
啪叽!开心的左手传出毁灭的声音。
「暖身运动够了吧,垃圾!来吧,快点按铃!」
大河的太阳穴爆出青筋,两人突然变成在空中比赛腕力。大河使尽全力企图把龙儿的手拉去按高须家门铃。龙儿也紧咬牙根,双方都显得非常可怕,握在一起的手互相推挤硬拉,两人的手指、手肘都发出喀喀的关节声响。
「别勉强我—我、我有我的时机啊!」
「我的时机就是现在!」
「我的还——没!」
「我是你的妹、废、未婚妻,所以应该携手同心!」
「哇啊啊!住手!大笨蛋!」
龙儿奇迹似地挡住大河有如蛇一般从旁伸出的另一只手。双手紧紧交缠,并用全身体重将大河推开。
「站在这里想东想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啊!?」
不适合这个宁静住宅区的声音响起。
「话是没错!可是我有很多事要思考!」
「站在这边一直想,就能解决吗!?」
「不能!但是让我再稍微整理一下。」
啊啊啊——大河的嘴唇快速开阖。「咦!?」那个啊啊啊!「我不懂什么意思啊!?」我、啊啊啊——!
「说话啊!」
「……我!想借!厕所——!」
按下!听到真心的生理需求,龙儿的左手顿时失去力气,拳头的骨头在千钩一发之际正好压到门铃旁边的水泥墙。
「咿!痛啊啊……!」
「……啊——喔……」
呻吟的人不只龙儿。大河不知为何突然露出走投无路的表情,紧绷双颊放开手,呈现奇妙的半蹲姿势。双手像个人偶朝斜前方伸直,轻飘飘的身体上下摇动,似乎说出口后让感觉更加鲜明。大河露出突破极限的冷笑说道:
「……我此刻最希望的,就是脱离眼前尿急的状态……」
「妳、妳……该不会已经……!?」
「……这个嘛……」
大河的声音愈来愈小。永别了我在社会上的生命,过去这些日子感谢你的支持——见到大河逐渐脱离现实,「够了,怎样都好!」龙儿只好以近乎自暴自弃的动作,以食指用力按下门铃。该说什么?该怎么自我介绍才好?泰子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想做的事情真的能够达成吗?话说回来他们会相信我吗?再说,这个「高须」真的是泰子的娘家吗?一切想法在脑中急速运转,还有无数不顺利的情况也浮现脑海。到了这个地步,手指紧张到逐渐变冷。或许藉由「想借厕所」的力量按下门铃,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然而——
「喔、喔喔喔、不会吧……怎么搞的……」
「假的吧……」
他们又按了两、三次门铃,仍旧没人回应。假的吧!假的吧!大河像念咒语般说个不停。感觉里面不像有人,龙儿不禁俯视大河的脸。咒语不知几时变成「湖边吧」了(注:「湖边」与「假的」日文发音类似)。可是大河自己也没有发现,继续念个不停。湖边,湖边,湖鳖……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现在时平日里的下午三点,只要是有工作的人,这个时候应该都在工作职场。我们为什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怎么办?好像没人在。」
「哇——」
大河从湖边归来。
「怎、怎怎、怎么办……我说真的,喂、妳有什么打算!?」
「唉哟,请您别碰我。」
大河的人格变了。
「呼哈哈,碰到会忍不住、碰到会忍不住啦,哈哈哈。」
「我们回头吧,回湖边……不对,回车站!不,半路有便利商店,我们快点回头!」
「不不不不能走了。」
「我背妳!全家就在那边!别放弃!」
「啊——哈哈,请您别碰我,啊哈哈——」
在寒冬斜阳照射下,两条人影在寂静的住宅区诡异仲长。精神错乱、边笑边轻巧乱窜的连帽短大衣少女,还有追着她的学生服嗜虐般若——世人想必避之唯恐不及。
「……」
「啊、抱歉……」
一名女士刻意绕过两人,走近高须家门。龙儿反射性地向她低头鞠躬。
她斜眼瞄了两人一眼,不难想象在质疑的视线里带有胆怯。没办法,龙儿和大河实在太奇怪了。龙儿很有自觉,把「湖边呼哈哈」状态的大河推到路边。他早有悲壮的觉悟,如果大河出事,只有自己支持大河、自己是与她携手同心的未婚夫。不过——
「……喔!」
「……边!」
两人不约而同发出叫声。女士吓了一跳,害怕地抖着肩膀,慌忙逃进打开的高须家门,正打算把门锁上。
「请——请等一下!请问!」
龙儿突然出声大叫。他瞬间看向大河的脸,大河也同时仰望龙儿的脸。对,就是她。
满街可见的深灰色羊毛长裤搭配慢跑鞋,身穿肤色的羽绒外套,手上拎着药妆店的塑料袋。尼龙包包也是到处有卖的普通货色,只有服装打扮感觉像是四、五十岁的「欧巴桑」。短发和格外细致的紧实肌肤,嘴唇也和年轻少女一样水嫩,脸颊充满弹性,有点婴儿肥——「遗传」两字突然浮现龙儿脑中。
这个人绝对是泰子的母亲。在想到的瞬间,两人的脸交叠在一起。眼型、两眼之间有些开的感觉,超乎巧合地意外相似。果然不出所料。
先开口的龙儿反而僵在原地,对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