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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一直盯着这里。」
大河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按住借来的睡衣胸口。有如褶扇迭在一起的手、微妙弯曲的腰部、稍微抬头向上望的动作……妳是哪里来的婢女?龙儿原本想要吐嘈,最后还是忍着,只是简单问道:为什么?
「尺寸太大了。人家很在意胸口空空的感觉。」
「啊——妳还真是可怜。快点打起精神用电暖器弄干头发吧。」
「……总觉得突然有点火大,可是吵起来楼下会听到,这次先放过你。你可别忘了,辈子都别忘了。」
大河狠狠斜眼瞪视龙儿,双手紧紧压住胸口走过房间,来到摆在距离龙儿与泰子两张睡铺有段距离的电暖器前坐下,把手伸向热源。深橘色光芒淡淡照亮关灯的房间。「啊……复活了……不准忘记!」又再度瞪向龙儿。
随便妳随便妳——龙儿在自己的睡铺上伸直双腿,凝视自己形状有点丑的脚趾甲,吐出满腔气息与紧张。今晚绝对不能再靠近。光是这个距离、共处这间密室、相互凝视就够恐怖了。被瞪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说真的——光是传到耳朵里的气息,就足以烧焦自己的脑浆、令人发狂。
因为喜欢的女孩就在眼前。
整颗心彷佛坐上云霄飞车绕来绕去,终于到达「现在」。就在眼前的大河、微微摇曳的一撮头发、娇小的肩膀、浮现骨头形状的雪白手腕,都能挑动龙儿全身的感觉。龙儿的视线无论如何都紧紧跟着她,感觉似乎可以闻到她的香气,大河所在的左边好温暖——是因为电暖器在那边的关系吧。
自己曾经有过这么想接触别人身体的时候吗?他的要求很简单——想要更进一步靠近大河、想更了解大河、想把更多想法告诉她,说起来只有这些欲望,实在想象不到仅是这样就能掀起体内如此激烈的反应。
可是如果真的伸出手,龙儿明白一切将会就此结束。自己也不知道随意踏出一步会跌到什么地方,就像站在悬崖旁边。上次也曾经站在同样地方。想要再一次跌下桥、摔进连心脏也会冻结的冰水里吗?
龙儿以若无其事的态度遮住耳朵,以不知情的表情放松脖子转头。实际上要转开视线相当困难。他忽略快要发抖的背脊,甚至想吹口哨……以前在一起就没事。当时到底是怎么度过每一天的?此刻的龙儿怎样也想不起来。以前——具体来说是指什么时候呢?现在的他就连这一点也不知道。
视线角落坐在电暖器前的大河将长发垂在身前,缓缓用手指梳弄。在白皙手指的拨弄下,龙儿觉得头发柔软到像是快要滴落的融化蜂蜜。在鼻尖前方的浏海缝隙,脸颊轮廓在暖炉照射下映着光芒。外公外婆正在相隔一片地板的楼下。龙儿再度环顾四周,这间似乎是泰子过去的房间——家具和依然挂在那里的制服、便服等等,所有东西都有母亲和过去生活的影子。
即使心意相通,禁忌仍是禁忌。只是有些事愈是禁止愈想碰触。
「龙儿。」
「喔!啊!是!」
「……你太大声了……帮我把温度调高一点,我不会调。」
面对电暖器的大河没有看向龙儿。
龙儿也没有响应,只是靠近电暖器、靠近大河。
把电暖器温度调高的人可以怎么做……如果只是握手,她应该会接受吧?
能够拥抱吗?
朋友之间也会这么做吧?
对吧。等到被拒绝再说。希望她不会认为我是不知分寸的混蛋。
……如果是真心想要触碰。
以身体接触的程度满足好奇,只要这样就能满足——龙儿伸出手。
「……应该是这边吧。」
——按下画有向上三角形记号的简单按钮。哔、哔。按几次就响几声,电热管因此变得
更加明亮,变成火焰的亮度。迎面传到皮肤的暖意迅速增强。
「……会不会太强?」
「这样刚好。啊啊,好暖和……」
「别把头发烧焦了。」
「我再怎么笨,也不会笨到……嗯?」
大河抓着发尾拿到鼻子前面闻了一下:
「不会笨到把头发烧焦。」
如何——!她莫名得意地抬头挺胸,把脸凑近龙儿。
「……别太靠近我。」
龙儿皱起眉头,脸从正中间裂开,冒出外星小孩……当然不是,他只是露出威胁恐吓的表情。他以与大河同样的角度后仰回避,保持三十公分的距离。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那种话?」
因为现在光是触碰不能满足我……我当然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也不打算说是因为长辈在楼下。总之做什么都无法满足,我对大河的渴望深不见底。
不够。
全部不够。果然不够。
就算全部知道,爱上全部,最重要的时间依然不够,还有自己的力量不够。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一年只有三六五天,一辈子大不了八十年。这一夜也只剩下几个小时。龙儿只是普通小鬼,什么都不够的他只能焦虑与痛苦挣扎。如此而已。
「……无论如何、不管怎么样,这条线是我和妳的界线。」
此刻更是手足无措。
龙儿用手指在坐着的两人之间画条线,正好通过中间的地毯接缝。绝对不容跨越!龙儿甚至转换性别,露出鬼婆婆的表情。
「……越过会怎么样?」
「会有眼睛看不见的卫兵拿枪打爆妳的头,让妳喷出脑浆。」
「我不是那个意思……会怎么样?」
大河身穿借来的睡衣跪坐在电暖器前,眼睛紧盯手指爬梳的发尾。落在那张侧脸上的睫毛影子,不断撞击龙儿的心。妳怎么可以这么冷静!龙儿甚至开始感到怨恨。结果大河这个女生真的什么也不懂,她的心情似乎与在2DK里一样,能够毫无防备说睡就睡。
如果真是这样——
「嗯……我是不会越过啦。」
如果真的越过,你想对我怎么样——
「如果我真的想越过那条线,如果我真的下定决心……不管你怎么哭、怎么叫,我都不会放你走。」
「……妳……」
——这个混蛋!不,是恶魔!错,是掌中老虎。
「可是被看不见的卫兵打爆头,我也很伤脑筋。再说让你清理我的脑浆也太可怜了……对不对?」
「……」
龙儿发不出声音。
大河嘲弄的视线与热度,挑动纯情的复杂男人心。这下子简直就像光脚在铁板上跳舞。在龙儿跳舞的铁板下,大河正在煽火,龙儿则是瞪向她——
「怎么?那个表情想说什么吗?」
大河粗鲁地盘起腿,双脚脚底靠在一起,像个不倒翁摇来晃去。她故意睁大眼睛,噘起嘴巴说道:「我完全不懂你想说什么,真是没资格当你的妹、废、未婚妻啊~~~」又像外国人一样缩缩脖子。龙儿心想:我可不觉得「真是遗憾」好吗?
既然言语说不过她,龙儿使出远距离攻击武器——一只手很有男子气概地按着嘴唇,对准大河的眼睛,「啾!」一声由门牙缝隙喷出黑曼巴蛇的致死剧毒……才不是,而是学大河之前的动作,脸色难看地送上飞吻。管它楼下有谁,至少这个我还做得到!飞吧飞吧,一次五OOO元!龙儿虽然握拳——
「这种程度!在我看来根本没飞过来!」
用打蚊子的动作打下飞吻。
「喔!好、好惨……!」
「『喔!好、好惨……!』」
「……我的下巴哪有那么长。」
「你真的是得意忘形……」
大河以充满恶意的动作突出下巴,无奈地摊开双手,并且摇摇头。
「妳说什么!?」
「居然连飞吻的声音都不会。唉……没想到你这么不怕丢脸,竟敢学我……」
「喔喔喔……妳!是妳先……!算了!」
想要回嘴却说不出话来,龙儿转头不看大河,只说了一句:「我要睡了。」便背对大河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
「唉呀呀,生气了。人家只是开玩笑的,你居然在闹别扭。」
「……」
「龙儿。龙——儿——」
「……」
「小龙。」
「那个……泰泰的事,真是太好了。」
「……」
「你的事也……太好了。」
龙儿仍然坚持闭上眼睛,脚边传来大河的气息,因此他缩着身体。
「……我也是,太好了……我觉得真的很好,自己似乎能够这么想了。泰泰对我这种人说谢谢……然后我对你、对龙儿真的……」
大河的声音沙哑,轮廓突然有如颤抖一般变得朦胧。
「……你真的睡着了?」
龙儿以沉默响应大河的问题。
「如果你睡着就算了。反正我头发干了,也温暖了……无所谓。」
他感觉到大河站起来,就此踩着棉被边缘离开。龙儿听着她的脚步声,睁开眼睛抬起头,准备起身追上。
「噗唔!?」
咚!突如其来的冲击令他停止呼吸。
「……睡着的人不可以动。」
「不可以动?妳……好、好难受……!」
「也不可以说话。」
快要窒息的龙儿不停挣扎。
虽然整个人被棉被牢牢压住,不过龙儿仍然勉强掌握情况——大河加速以全身体重扑在
龙儿身上,然后压着他。这招一般称为「纵四方固定」,再加上用棉被闷死。
大河用会和呼吸搞混的沙哑声音轻声说道:
「……你怎么可以逃,你在睡觉喔。」
——的确动不了。无法逃走。
大河只有四十公斤吧,飞扑上来的大河整个人抓住龙儿不肯离开。这份直接的觉悟也不允许龙儿挣扎。
「我啊……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两个分别存在的身体。
两个无论如何也无法合而为一的灵魂。
「喜欢龙儿。」
即使如此,仍然希望尽可能地靠近。
盖着脸的棉被被往下拉,柔软的头发落在龙儿的睑颊上,额头与额头相碰,眉毛靠着眉毛,像在确认弧度。鼻尖贴着鼻尖,低调地吐息交叠,最后隔着洗发精的香味,火热的嘴唇与嘴唇靠在一起。大河以全身体重贴在龙儿的唇上,比第一次的吻更炽热、更余裕,似乎能够就此深深沉醉。龙儿在千钧一发之际重新稳住快被恋爱热度融化的身体,拼命睁开眼睛。
我也喜欢妳、喜欢大河——不断反复。
同样的思念,让人想扭动身子跳起、想就此奔向大地、想变成四只手四只脚的怪兽、想拥有同一条生命。可是不同的两个身体只能互相接近、互相触碰,焦虑地不得了。焦虑又烦躁,然后只能哭喊,发狂、踩碎满溢的情绪,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可是现在站在这个距离的话,似乎能够看到什么。
两个独立的生命将各自拥有的世界合而为一,两人便能够再度在新的世界,而且这次是在同一个地方获得重生。
龙儿和大河想到那里。
只是这样,这就是全部,怀抱着全部的他们「现在」就在这里。
因为他们各自独立,因为他们无法合一,才会强烈地彼此吸引。在空中挥舞挣扎哭喊受伤,然后以强大的力量相拥。渴望想去的世界,眼睛睁开无数次。
时间与生命又短又有限,而且希望太远让人感到焦虑。可是——
「……真的该睡了。」
逐渐成长为大人。
往前迈进、留下痕迹的时光不会回头,现在逐渐变成过去。
大河用指尖触摸龙儿的眼皮。龙儿明白大河持续轻轻颤抖的心。在颤抖的同时,她让龙儿闭上眼睛,按着睫毛说道:
「我也要睡了……晚安。」
怎么睡得着。
——怎么可能睡着。
眼睛没有睁开。
太阳也还没完全升起,好冷好冷,这应该是隆冬最后的早晨。
侧睡的龙儿在经过一整晚用体温暖过的被子里并起双腿,双手遮着眼睛。旁边棉被里的人应该是泰子。
龙儿透过声音与气息,清楚知道大河轻轻打开门,站在门边。他也知道稍微响起的坚硬声音,是斜背包包上发出的金属声音。
龙儿。大河怯生生地小声呼唤。
龙儿没动。
再一次——龙儿。稍微等了一会儿,又清楚喊了一声,三次呼喊龙儿的名字。大河似乎确定龙儿没有动静。
「那么——我稍微离开一下。」
地板发出微弱的吱嘎声,门静静关上。她缓缓走下楼梯,将鞋子拿到玄关地砖上,穿上鞋子打开门。
门打开了。
这样就好。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