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几乎断绝,亲人之间互相都很难得到对方丁点儿消息,更不用说在不同部队扛枪的兄弟之间了。半年前有个国军的排长在执行命令时,枪毙几个共军游击队员,开枪的时候他觉得其中一个眼熟,等撂倒了上去看时,才发现那人竟是自己的弟弟,这国军哥哥当时就痛苦地开枪自杀了。做兄弟的,还有比这更他娘背运的么?
“都散开!”
几个兵簇拥着两位长官走了过来。两位长官沉吟地看了一会儿,和两个兵了聊了几句,指了指仍然跪在地上的老旦,走上前来问道:
“你是这个连的头?”
“俺是,长官!”老旦擦了擦眼泪应道。
“你们两个过来!”长官说完扭头就走。老旦和杨北万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他们来到了旁边的营房里,里面坐着几个没有扎麻绳的长官,正在说着话,看上去也象是官。见他们进来,几个人就正过身子来看着老旦和杨北万。
“你是什么部队的?”中间的长官问了话。
“报告长官,国民革命军第14军386团侦察4连!”
“哦?久仰大名啊!啃了你们差不多十天才打下来,你本事不小啊!”
共军长官站起身来,一边背着手踱步,一边不阴不阳地质问着老旦,让老旦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穿着和士兵一样肥嘟嘟的棉袄棉裤,满脸的污垢,一嘴的黄牙,裤裆前面也堆满撒尿抖落不干净的白碱,身上没有标明军衔的任何标志,除了肚子大点儿,把他扔在大头兵里根本分不出来的。
“叫什么?”
“报告长官,老旦!”每当有长官问话,最难堪的就是这个时候,老旦的脸立刻红了。
“老什么?”黄牙长官显然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旦!就是球的意思。”老旦把心一横,咬牙说道。
几个长官立刻忍俊不禁,一个正在喝水的军官登时“噗”地一口喷了出来。
“你这名字真稀罕,别蹲了,站起来……为什么你不跑?你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儿啊?你们后面还有八万多人哪?”
“长官,俺不想跑了,俺不想打仗了,俺的弟兄也都死了,俺……打不下去了!”老旦此时心情复杂,到这份上死倒不怕,就怕共军在枪毙自己之前侮辱和折磨自己。
黄牙长官摘下老旦系在身上那个洗得发白的蓝布包,在桌子上抖开了,十几个军功章叮呤当啷地落了下来,引得旁边端枪的共军战士啧啧惊叹。当然,里面那把快磨秃的梳子也让他们觉得十分有趣。黄牙长官随意挑起一个金色的蓝白相间的党国勋章,问道:“当兵好多年了吧?”
“报告长官,俺当兵十年了!”
“这块章哪里打来的?”
“报告长官,在常德打来的!”
“哦,‘虎贲’余程万的兵,难怪这么硬气!听口音你是河南人?”
“报告长官,俺是河南人,家在河西板子村。”
“你为什么不带着连队投降?明知打不过了,宁可让他们这样被炸死、饿死、冻死?”黄牙长官的语气突然变了。
“报告长官,俺打仗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想过投降。”
“你那是打鬼子,是个中国人都不该投降。可你现在面对的是为我们穷人打天下的共产党解放军,你怎么就执迷不悟?早过来一天武老二的大哥就不会死!你个死硬的反动派!”黄牙长官显然有些生气。
“长官,这仗俺早就不想打了。可是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俺不知道打这个仗是为啥,只知道反正得打完了才能回老家,要不想回也回不去,俺的弟兄们也是这么想的。”
“你胡说,前天要跑过来的那两个兵,为什么你要命令打死他们?嗯?”
“……”
黄牙长官的两只黄眼睛象团部里二百瓦的大灯泡,恍得老旦不敢正视,一时无言以对,心头乱蹦。
“长官听我说,那两个兄弟是被宪兵队打死的,连长为了救他们还打了军官,眼见着要吃处分。长官我的三个哥哥都在你们这边,连长早就想着让我过来了!”杨北万见黄牙长官象是要发作老旦,把心一横大声喊道。
“三个哥哥?都在我们这边?这倒奇了!”
“没错长官,他们原来都是85军110师的,不是都投降过这边来了么?”
几个共军长官相视而笑起来。
“呆娃子,什么投降?你们那位师长就是我们的人,那叫带军起义!”另外一个官样的人说。
“长官他们还都活着么?我的哥哥们还都活着么?我家穷得连锅都没有,我愿意和他们一块去帮穷人打仗。”一说到兄弟,杨北万立刻哭着跪爬过来,大声问道。
“你叫什么?”
“我叫杨北万,大哥杨东万,二哥杨西万,三哥杨南万。”
黄牙长官觉得有趣,今天这二位的名字着实稀罕!他笑着对旁边一个正在写字的兵说:
“去和四纵那边的同志联系一下,找一找他说的这几个人。”
“是!”士兵立刻去了。黄牙长官继续问老旦:“你在那边算是战斗英雄了,打鬼子有功劳,只可惜站错了队伍。我们这边有政策,优待俘虏,不想打了你可以回家,你要是愿意参加解放军,我们查清你的情况后也是可以的。”
“长官,俺想问一句!”听到黄牙长官这么一说,老旦马上对他有了点好感,心里登时高兴的狂跳不止。
“说!”
“俺家那边怎么样,你知道么?”
“是在河南的西北边吧?你们家已经解放了,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反正老百姓的日子肯定比以前好过了。你们那边没被水淹,但是抗战胜利后一直有年谨,也死了不少人。现在咱们共产党的工作队在那边搞运动,不会再有饿死人的事。你看到后面那成千上万的民工了么?他们都是解放区的穷人老百姓,没人逼没人赶,却自愿当我们的运粮队。国民党那边除了抢老百姓家几只鸡鸭,再靠美国人的飞机下几个蛋养活你们,还有什么?”
老旦验证了老家的消息,心里的石头暂时落了地,眼眶又湿润了。
“带他们到俘虏营去登个记,接受一下政策教育。哦!另外给他们吃点东西,别饿出病来,去吧!”
黄牙长官踱过来,大度地拍拍杨北万的头说:“你的兄弟们要是有了信,会告诉你的。”
“谢谢长官!”杨北万感激地捧着黄牙长官的手,恨不得给他磕几个头,脸上绽起灿烂的笑。
老旦跟着士兵走出营房,回头看了一眼,黄牙长官面色温和正目送他离去。老旦甚为感动,忙不迭地给他鞠了个躬,黄牙长官点了下头算是应承。
和几十个俘虏经过共军宽敞的战壕时,老旦看到更多的国军弟兄举着双手被押回共军这边,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惨淡。共军的十几面红旗插在刚才自己的阵地上,随风横飘猎猎作响。战壕两边很多得胜回来的共军抽着烟正在呲得他们:
“看你们这帮鸡毛那小样!服不服……啊!你瞅什么瞅?早让你们投降就是不听?饿得都他妈跟狼犊子似的!活鸡•;巴该!”
“嘿,那个光屁股的兔崽子!把鸡鸡给俺夹起来,让咱们这边的文工团看见了,象怎么一回事哩?”
“等一会儿吃包子的时候可别噎着,也别往裤裆里拢啊,吃完了有种的就跟爷回去接着打老蒋!”
共军战士们夹着枪缩着脖儿,三五成群地嘻笑着这帮俘虏,但是没有一个人下来动粗。老旦想起被日军俘虏的弟兄们的遭遇,再想想被国军俘虏的共军的遭遇,这可真是天壤之别。前面出现了一块更为宽敞的地方,已经有一百多个国军俘虏坐在地上了。讲台后面的土墙上贴着十几个红白相间的认不得的大字,中间两个人头像高高的挂着,也都是生面孔。几个共军坐在破烂的桌子后面,笑眯眯地看着俘虏们陆续坐下,一个年纪轻轻的长官咂了一口水,尖着嗓子开始训话。
“都坐好了……原本要把你们交到后面去审问的,这个……可是现在的战局大概你们也清楚,没什么军事秘密可言了。几天之内,你们这几个军就会被全部歼灭,这个……很快这个战场上的所有国民党部队,也会被我们彻底打败。所以,你们应该感到庆幸,这个……你们早一点脱离国民党反动派的立场,就可以早一天回家过你们的安生日子!”
老旦不安地望着四周,没有看到机枪和大批的共军,才放下心来。尖嗓子长官继续说道:“你们和我们部队的战士们一样,大家都是穷人,都不愿意打仗。这个……在毛主席朱总司令领导下的人民战争取得了抗日战争胜利之后,蒋介石却想抢夺人民的胜利果实,这个……就发动了全面内战。抗日的时候他消极抗战,让鬼子占了大半个中国,等我们好不容易把鬼子赶出去了,他就来摘桃子,还让中国人自己打自己,这个么……这是所有中国人民都无法接受的!”
尖嗓子长官猛地一拍桌子,水杯和俘虏们的心都被震得一跳。
老旦坐在人堆里,听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消极抗战?抢夺人民的胜利果实?这是啥意思?自己的战友死了成千上万,好多仗打不过鬼子是真的,但是这个……好象并不消极啊?除了国军自己的军队,莫非还有人在打日本?咋没听说过哩?在武汉和长沙、衡阳,老百姓不都是和国军一块打鬼子么?他们送粮送衣都是自愿的,咱们这个……没有抢老百姓的东西啊?这时,旁边一个小兵攒着眉头,也听得不得要领,见老旦是个官,就扭脸傻乎乎地问他:
“长官,“毛煮席”是啥意思?是啥玩意儿?”
老旦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虽然原来发过《剿匪手册》,但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老旦早拿它擦了屁股。从军官们的聊天中得知,共产党的头儿叫毛泽东,是个神通广大的赤匪,一口湖南腔,蒋老爷子围追堵截十几年也没捉到,鬼子来了就做了罢。抗战后补充到军队的那些娃子军官们,很多出身军校,从来都是斜着一只眼看自己,更不和自己谈些政治方面的事情。因此在和共军交手之前,他认为共军无非是象夏千副连长归队时那样的乌合之众,破人破枪破衣裳,对共军的编制和数量一无所知,对共军领导者的想象还停留在豫剧里山大王的阶段,更不知道“煮席”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他只能说:
“不太知道,主席应该是个官儿名,在共军这边,大概和蒋委员长的官差不多大吧!”
“别说话!”旁边一个共军战士立刻吓止了他们。
“国民党喜欢抓人当兵,我们的解放军战士都是自愿参军的,这个……国民党反动派把中国人民陷入了水火之中,根本不顾穷人老百姓的死活,你们这里面,这个……有多少人是被抓来当兵的?”尖嗓子长官问道。
“我是!”杨北万突然蹦了起来,吓了老旦一大跳,老旦想拉着他坐下,可是怎么拉的住!
“我家几个兄弟,都是被他们抓来当兵的,家里就剩下老爹老娘,我们不来当兵他们就要砍掉我这两个手指头,说是怕我们参加解放军!”杨北万举起中指和食指,激愤地大声说道。
“俺也是!”
“我也是被抓来的!”
十几个人立刻相继站了起来,大多是些个年纪不大的新兵。尖嗓子长官满意地点点头,两手往下晃晃,示意大家坐下,然后接着说道:“你们大家都看到了,国民党是怎么对待被俘虏的解放军战士的,而我们这个……又是怎么对待你们的,我们的军官是怎么对待同志们的。战场上的这六十万解放军,从司令员到普通战士,这个……吃穿大家都一样,都称同志,连我们的毛主席都是住窑洞,穿着和我一样的棉袄。你们的军官吃的和你们一样么?穿的和你们一样么?你是个军官吧,这个……说你哪!站起来!”
尖嗓子长官突然指向穿着中尉军服大衣的老旦,唬得老旦赶紧站了起来,紧张的心狂跳不止。
尖嗓子长官眉毛倒竖,眼睛喷火,正义无比的目光几乎把老旦剥得一丝不挂,老旦从没经历过这样的过场,两腿儿还真的被尖嗓子长官唬得簌簌发抖。
“别的兵连裤子都没的穿了,你还穿着军官的大衣,你叫什么,什么职务?”
“报告长官,俺叫老旦,是第14军307团侦4连连长!”
一百多个俘虏立刻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传说中的英雄连长。听说这连长南征北战,军功无数,而且对弟兄们很好,还为此拳打过宪兵队的王八蛋。尖嗓子长官显然不知道老旦的影响力,仍然在指着他说:
“你这是什么名字?敢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