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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她一眼,很不满这种女人的夸张。
“水太冷;上吊?绳子有,不够长。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他已经收好了东西,穿上外套走到门口,回头看看几个呆呆的朋友,甩下一句话。
“放点儿味精,加点儿盐——凉拌!”
30
整整一个星期,他涎了脸遍访了他所有的新老客户,把板子的价格一降再降,甚至已经开始亏着本出货,袁天、沈清,还有平日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的陈义、王京,也都绕世界地帮他想辙。
当他们再也想不出推销的对象的时候,看看他手里还压着近两百块主板。
目前的微机用户除去把微机单纯地用来进行数据控制或西文编程之外,极少有不加装中文文字处理软件的,而无法运行较大容量的中文字库的主板对于这些用户就纯粹是毫无用处的废物。
他赶到西苑时,天快黑了,岳小宁的办公室已经亮起了灯。
“还行,精神状态还不错!”
岳小宁给他开了一瓶啤酒,这应该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位大哥平素是很少喝酒的。
对着瓶口凉凉地灌了一口,酒汽顶得他伸长了脖子,半天才挤出一个响亮的嗝来。
“总不能不活了吧?”
他抹了一下嘴角,说。
岳小宁冲他笑笑。
“板子呢?”
他拿出随身带来的一块主板放到岳小宁面前。
岳小宁拿起板子看了看,点点头。
“做得不错。”
他很无奈地耸耸肩。
“是啊,要不是做得不错,我还不至于让他们给吃了这么大一副药哪!”
岳小宁抓着板子站起身来。
“走,咱们到机房去测测,看看毛病究竟出在哪儿?”
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总是想起岳小宁,似乎他已经成了自己永远的救命稻草。
板子彻底卖不动了,他想到在中关村出了名的技术高手岳小宁。看来要想把这次的损失降到最小,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技术上改造这些板子,使它们可以适用于中文软件的运行和使用,否则,你就是再降价,也没人愿意花钱买个废物回去。
显示屏上出现了主板各个部分的测试数据,密密麻麻地闪烁着,变换着。
岳小宁前倾了身子,神情专注地盯着屏幕,紧紧地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小岳总说他哥哥只要钻进机房,哪怕旁边站着一位一丝不挂的美女,也别想把他诱惑了。
他很为快要成为他妻子的小梅惋惜,看来今后她独守空房的日子一定少不了。
岳小宁从屏幕上收回目光,转向他。
“毛病倒是不大,”
他周身的肌肉都开始震颤。
“只是BLOS的问题。”
这他早就知道了,他盯着岳小宁的脸,等着下文。
“一般来说,把BLOS拆下来,擦掉原来的命令,再烧进去新的命令,恢复那128K的基本内存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不过,……”
岳小宁看看他,他眼中的希冀中又透出一片绝望。
“本来我这里就可以帮你解决掉这个问题,可是,你这批板子的BLOS很奇怪,它里面的命令不能擦掉,也无法再烧进去新的命令。看来,这批BLOS是残品,那些做板子的一定是从哪儿撮来成本极低的垃圾元件。”
他的身体不再颤抖。
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玩笑,是谁和他开的,命运,还是科学?那么一块不足五公分长,宽不过两公分的小小的集成电路芯片,就把他两年的心血一旦之间毁得干干净净。它竟然还仰着脸,无辜地大睁着那只圆圆的晶莹透彻的独眼望着自己。
我操!……
他的拳攥出了骨节的脆响。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岳小宁又开口了。
他的心头倏然升腾起一团愤怒,他妈的有办法不能一下子说出来吗,转弯抹角地绕什么圈子!
“什么办法?”
他还是吐出了满腔的渴望。
“把所有的BLOS全都换掉!”
岳小宁很坚决地说。
“换?”
“对!”
岳小宁用食指弹了弹主板上那块有个透明的圆天窗的BLOS,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如果换了BLOS,这是块很好的板子,依旧可以卖出好价钱,而不换,你就只能眼瞅着它烂在手里。”
一块流脓的肌肤,除去忍痛割去腐肉,难道还有什么使它痊愈的办法吗!
“换!”
他粗重地喷出一嘴的酒汽,太阳穴胀胀地跳。
“一块BLOS现在北京的市面上大概要卖到六、七十块,你还有多少这种板子?”
岳小宁问他。
“就算两百吧。”
他的心在流血。
“嗯,那你就得再花一万三到一万四买BLOS,要把新的命令烧进去,每块还得有个三十块钱的费用,你得打着一百块钱一块儿的量。”
岳小宁核计着。
这样算下来,他这批板子倒是至少能保本儿了。
“你还得抓紧,我听说INTEL公司根据亚洲,尤其是中国大陆市场的需要,又决定近期由他们在新家坡和马来西亚的分厂重新生产286系列的CPU了。一旦CPU的短缺得到缓解,主板的价格马上就会落下来。……”
岳小宁警告他说。
该死的美国鬼子!
“那我明天就去进BLOS,不过这烧片子的事儿……”
他下了决心。
“你先到其它地方去问问,如果价钱在三十块钱以下,你就在他们那儿做;如果价儿太高的话,你拿来,我让我们这儿的几个工程师加两个夜班给你干。你知道,我这儿的活儿也挺紧,人手儿也不富裕,再说又不是靠这种活儿挣钱。”
“那这费用,……”
他穷追不舍。
岳小宁无可如何地笑了。
“我知道我一吐口儿你就得囚上我。”
他也笑了,脸上带着对兄长的依赖。
“谁让你有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兄弟哪!”
“好,好,好!这样,我的利润你就不用考虑了,适当地给下面人一点儿加班费,你看成吗!”
他终于绽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
“谢谢大哥!”
31
袁天就是专门经营元器件的,但他手里的BLOS数量极少,而且据他估计,中关村目前所有经营元器件的公司的BLOS现货加起来,也满足不了他的用量。
将信将疑地抱着几分希望,他在街上转了一上午,的确如袁天所说的那样。
在九十年代初期,中关村电子一条街上的企业大多以经销外来成品、半成品为主,用于生产、加工的元器件的消耗量和经销商都少得可怜。
“我这儿还有二十片,按进价儿给你,你先拿去应应急?”
袁天把一个塑料包装盒推到他面前,里面的一块白色泡沫板上整齐地插着两排让他看了心烦的,黑漆漆的独眼的芯片。
“解不了渴呀!”
他叹了口气。
“且比没有强啊!”
袁天摆弄着包装盒。
“早知道,我多进点儿了。”
他遭了电击似地窜起来。
“从哪儿进?”
袁天奇怪地看着他。
“深圳呗。”
“那你就再进点儿啊!”
他急切地说。
袁天苦笑了一下。
“你当是吹气儿哪?告诉你,这东西在深圳跟在北京一样,经营的人很少。那些生产主板的厂家都是自己从境外直接进货,当地做批发的主要是针对内地的象我这样儿的小批量的经销商,所以,他们都有严格的进货计划,谁手里也不愿意多压货。我每回进货都得前个半个月下单子,再加上汇款和发货的时间,到了北京至少得小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现在中关村的价格简直就是一天三变,再加上岳小宁透露给他的那个消息一旦被证实,到时候,即使换了BLOS,这批板子也得让他赔得伤筋动骨。
不能,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绝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我去趟深圳!”
他发了狠。
“去深圳?”
袁天看看他。
“嗯!”
他坚定地点点头。
“倒是个办法,怎么说那儿的现货量也比中关村大得多,兴许多跑几家凑凑,能够解决。”
袁天对他的想法表示赞同。
“不过,我从没下过深圳,一门儿不门儿,哥们儿能不能借我条道儿啊?”
他注视着袁天。现在生意场中有一条自然法则——“借钱不借道儿”。
袁天很爽快地一挥手,一副为朋友插刀的样子。
“是不是告诉你找谁拿货?没问题!”
记得小时候听样板戏时,《红灯记》中有一句唱词儿,叫“穷不帮穷谁照应,两根苦瓜一根藤!”。
他的鼻子酸酸的。
“大约多少钱一片儿。”
“我每回只拿个二、三十片儿,一般不会超过四十五块钱一片儿。”
袁天说。
“这么便宜?”
他瞪大了眼睛,原来这么个小玩意儿的利润有这么大!
“象你一下子拿这么大的量,我估计最损也超不过四十二。”
看来老天也不忍心饿死瞎眼的家雀儿啊!
下午他到银行把这几天回收的所有货款都办成一张他名下的自带汇票,打算趁这趟下深圳的机会,顺便考察考察深圳的计算机配件的货源。中关村的电子公司经营的商品有80%以上是从深圳过来的,或许他也可以试着少量地进点儿一手货。
他又给岳小宁打了个电话,把自己要到深圳去的事跟他讲了,岳小宁对他表示支持,只是反复提醒他千万要注意货品的质量,并且注意自身的安全。
在区公安局办完了去深圳的“边防通行证”,赶到民航售票处的时候,第二天去深圳的机票却已经卖完了,这多少扫了些他从昨晚才好起来的兴致。
在费尽了口舌之后,他终于还是无奈地揣着一张第三天早上的飞机票走出了民航售票处的门。
街上很冷,秋已经深了。
没有戴手套的手攥着车把,在风中刀割地疼。
一只瑟缩在路边灰色的落尽了叶子的杨树枝头的寒鸦,“嘎嘎”地叫出几声凄凉。
冬天又不远了。在下海后的第一个严冬中,他曾经充满了希望地憧憬着灿烂的未来。他想到过失败,但那在他看来是永远不属于他的。他年轻,他有足够的勇气;他坚强,他有不屈的信念。他的心中,只容得下成功的希望,他要成为这蓬勃发展的中关村里最令人瞩目,最受人青睐的商业巨子,他坚信那是他不可磨灭的未来。
春来了,夏又走了,当他又将迎来一个严冬的时候,他拥有了什么呢?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柜台,一点或许明天就会失去的积蓄,除此之外,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甚至连当初单位分配给他的那间宿舍都永远的失去了,现在他明白,什么叫做“身无立锥之地”了。
他不愿,也不敢回首,更无法承付故乡望子成龙的父母那遥遥的期盼。中关村电子一条街上那日益辉宏的建筑群中,每天都有让他眼热的公司崛起,那不久前还是寒酸的瑟缩着的“四通”、“联想”,如今昭彰地矗立在街头上,把自己装扮得分外醒目,惟恐别人看不出他们的成功和富有。那鱼龙混杂的人群中,时时地蹦出几个新生的富豪,昨日还蹬着三轮车满街跑的,现在却手持着“大哥大”,香车美女,让他心里一万个的不服,又有挥之不去的愤懑。商场原本是这样的势利,似乎越是成功者,机会越偏爱眷顾他,而象他这样苦熬苦挣的小人物,似乎注定了要无休止地挣扎于时时泛起的巨浪中,任风吹浪打,无法企及那遥远的充满诱惑的岸。
怀里的机票又让他想起那三百块闹心的286板子,他不止一次地想到过放弃这种似乎永无尽头的挣扎和苦斗。
可是,他不能。当初为了证明自身价值而下海的初衷,如今早已尘封于商场中堆砌起来的世俗之下了,他现在只是切身感受到,如果自己某一天忽然坚持不住了,那才是彻底的失败,离开了这个现在还足以让他过得象个正常人的商场,他还有什么可以维持生计赖以生存的东西呢?他无法象大多数人那样,在这个城市中有可以依赖的父母和家庭,或者象极少数人那样,出卖自己的良知乃至肉体,他所仅有的一切,就是永远不能停息的奋斗。
小镇上的故乡,此时还是一片的暖,父母会坐在灯下,呢喃地絮叨着,远行的儿子是他们永远的挂牵。他无法给予他们原本应该得到关爱,就更不能再让他们操劳了一辈子的心,再为他而流泪,流血了。
再重的负担,他只能独自掮起;再苦的日子,他只能一个人咬了牙,一天一天地过。这是他的选择,他想到过,却永远不能后悔。
第十三章 在深圳的赛格电子市场上
32
经过从机场到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