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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进荣很高兴:“好!小弟仰仗大哥了!”
胡宗南发了话,司令部就忙了起来。参谋处、副官处在盛文指挥下,几乎停止了一切正常工作,全力以赴地做着迎接周恩来的准备工作。刘横波也十分紧张,他将警卫营、搜索营、工兵营三个营长找去,反复交代如何警戒,应注意哪些事项,并多次进行“演习”。便衣大队派出了,他要求“随时报告社会动态及军统活动情况”,于是成天忙得不亦乐乎,连跟秦进荣见面的机会都极少。
秦进荣几乎无事可做。刘横波倒是定时每天晚上来找他说些情况,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徐飞虎方面,竟连一点消息也未传来,他又不便去问,所以心里十分焦急。
意想不到的是范秀珍突然给他送来一个重要情报:
“进荣,我得到一个重要情报,张倩派人在机场至市区的公路上埋定时炸弹,准备炸周恩来的轿车!”
秦进荣听了暗暗吃惊:“你怎么会知道的?”
范秀珍解释道:“我听说胡先生命你做好安全保卫工作,就留意了。昨天我去西京站,从瘦猴嘴里得知这一行动的。”
秦进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好,谢谢你的关心。如有可能,请继续探听他们的动静,并及时告诉我。你做出的贡献,我会向胡先生报告,一定会有奖励的。”
范秀珍很兴奋地说:“我可不要胡先生什么奖励。我只为了你……”
秦进荣忙说:“我马上请刘处长商量采取措施……”说着看看对方。
范秀珍知道对方是在示意她该退出了,不免哀怨地朝对方投去一瞥,悻悻而去。
秦进荣并没有马上去找刘横波,却在考虑范秀珍所提供的情报的可靠性。
张倩派范秀珍监视他,范秀珍本人已经承认,这是毫无疑问的了,关键是范秀珍本人是否忠实于张倩的指示,还是未知数。从常理来看,范秀珍既然坦白承认了,即表示抗拒了张倩的指示,这原因包括范秀珍对他的感情以及范秀珍不甘堕落。这都是可能的。那么,她送来情报的动机,也就得到了解释。
在服务团时,侯连元曾不断骚扰范秀珍,遭到范秀珍的拒绝还不死心,闹过多次笑话,这些情况他都亲眼目睹。现在,侯连元为了讨好范秀珍,将机密行动相告,也是很有可能的。因此情报的来源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现在要考虑情报的真实性了。
他认为军统如果采用这种手段,是十分笨拙的。因为正如胡宗南所说,现在还是国共两党合作抗日时期,周恩来在国民党“军委会”任政治部副主任(主任陈诚),也算政府要员了。如果公然以定时炸弹谋害,舆论会哗然,国际上也将会有强烈反响,戴笠能承担得起这严重的后果吗?
这也是按“常理”的推测。然而,国民党军队悍然袭击新四军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不也是蒋介石下令干的吗?他们又何曾顾虑过舆论或国际反应呢?上次企图偷袭陕甘宁边区的军事行动,不也说明他们是不顾一切地要于冒险勾当的,李晚霞说张倩要铤而走险,不也指她会蛮干吗?
经过反复的考虑,最后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将此事通知了刘横波。
刘横波听了竟然是又惊又喜:“好嘛,这娘们终于落在我手心里了——马上向先生报告,先生一定会从严从重处置她的。”
秦进荣知道刘横波对张倩的飞扬跋扈怀恨已久,逮到这个把柄,自然要置之死地。他也相信胡宗南对胆敢违抗他命令的人,是不会轻饶的。但他认为这样做结果会使他的处境十分不利,所以他拦阻了刘横波:
“情况尚未弄清,而且军统不可能只用一种手段,我们还是不动声色为好。”
刘横波咬牙切齿地说:“对!对!对!等拿着了把柄再说!”
刘横波当即率工兵营在通往机场的公路上仔细探测,果然起获了五颗地雷。
刘横波拿到了“把柄”,迫不及待地向胡宗南报告了。
胡宗南果然勃然大怒,当即传见张倩。所幸事为秦进荣得知,在张倩报到之前,他赶去劝解:
“先生,此事究竟是谁的主谋尚未搞清。即或是张倩所为,她亦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所以先生不能完全归咎她个人。”
胡宗南想了想,也认为刺杀周恩来这样的大人物,决不是张倩敢自作主张的,很可能是蒋介石授意,那么,自己莽撞地处置了张倩,就会使蒋介石下不来台,那后果就严重了。所以他虽然蛮横地说:“我不管她奉谁的命,胆敢违我的命我就饶不了她!”但实际上他已经决定妥协了。
张倩奉命来到胡宗南面前。
张倩答道:“报告长官,部下也听说此事了,正在侦察主谋。”
胡宗南拍了一下桌子:“侦察!难道不是你们军统干的吗?”
张倩软中透硬地顶回:“报告长官,至少不是部下命人干的。”
胡宗南听了暗想:“果然如此!”但张倩的回答无疑刺伤了他的自尊心,所以他大骂:“混蛋!你是军统西京站负责人,我不管谁是主谋,只要查明是军统的人干的,我就杀你的头!”
张倩再硬顶:“长官,为党国利益,部下相信长官也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
胡宗南再次拍桌:“滚!”他“拍”得虽响,叫嚷得也凶,但实际上却气馁了。因为张倩越是硬顶,他越相信“主谋”必是蒋介石,否则“张倩有几个脑袋敢顶撞我‘西北王’”!其实又何止张倩,就是军统特务头于戴笠,也不敢顶撞他的——他虽不敢下令杀掉戴笠,至少敢将戴笠暴打一顿!
“这个娘们!”胡宗南在此后几天中,不时会恨恨地诅咒一句。然而越是这样诅咒,他越是忘不了“这个娘们”的“根子很硬”,因而对“这个娘们”要“留神一些”了。他怀疑“这个娘们”的“小报告”有可能直接打到“老头子”蒋介石那里,那对他也是“多有不便”的。
秦进荣将这件事告诉了李晚霞。
李晚霞冷笑道:“关于埋地雷的事,组织上也知道了,并分析了这一情况。组织上认为这并非仅仅是狗急跳墙的表现,很可能是放的烟幕弹——让我们以为破了他们的阴谋而放松警惕。也就是说他们用这一阴谋掩盖其更大的阴谋。”
秦进荣听了思索片刻:“唔,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又皱着眉说,“我原指望徐飞虎方面能有所作为,但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真让人着急!”
李晚霞劝道:“不要急于求成。我看徐飞虎倒是个讲信义的人。他既答应了你,必会尽力而为,没有消息想必是还没有得到什么可靠情报。军统毕竟是很严密的特务组织,以他们帮会的人要探听到虚实,是很不容易的。你呢,也不要过分着急,组织上也在多方准备,并非只靠你一个人去应付。你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免得节外生枝。”
秦进荣虽然点头称是,但内心的焦急却丝毫未减,所以别了李晚霞,就去找徐飞虎。
徐飞虎并没有向秦进荣提供任何情报,只是说:“兄弟放心,是兄弟的事,愚兄无不尽全力去办。不是愚尼说大话,在这西京地面上,只要愚兄出面挡横,他军统就休想干得成一件事。但有一条是愚兄干不来的,那就是如果他们要在上层圈子做手脚,愚兄的人进不去,就没法帮兄弟了。”
秦进荣听了颇感失望。因为他以为徐飞虎虽不能怀疑是在吹牛,却也是在说空话,所以心不在焉地说:“大哥所说的‘上层圈子’,有小弟在一旁,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能干得出什么事来吗?”
徐飞虎却说:“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有句行话,叫做‘灯下黑’。意思是越是在亮处,越是容易干成坏事。为什么?就因为谁都以为坏人不敢在明处干坏事,所以不防备。那说书的说杨相武智盗九龙杯,不是攥在手里的酒杯让他盗走了吗?兄弟可大意不得呀。”
秦进荣听了这番话,倒警惕起来了:“大哥,恕小弟愚昧,有什么话请大哥明言吧。”
徐飞虎摇摇头说:“愚兄不过泛泛而言。想军统是惯搞阴谋诡计的组织,手段很狡猾。据西京站一个了解张倩的人说,当年戴笠要刺杀一个军统的投敌叛徒,派多人去行刺未成,最后派张倩去了。张倩先当舞女,接近了这个大汉奸,她在指甲里藏了一种慢性毒药,在‘碰怀’时弹入对方酒杯,这个叛徒三天后毙命,张倩却早已逃之夭夭。也因为这件事,她成了军统之花!”
秦进荣听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如果张倩故技重演,那倒是防不胜防的毒招!
次日,胡宗南召集负责接待周恩来的人开会,听取准备工作的汇报。
刘横波首先发言,将他如何起获地雷的事讲得有声有色。但胡宗南显然不愿听,他只讲了一半,胡宗南就打断了他的话: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讲讲别的吧。”
刘横波本想借此机会表现一番,但受了抢白,也就鼓不起兴致来了,草草地将他如何调动三个营设岗以及派出便衣大队等情况说了一遍。
胡宗南对刘横波的汇报不置一词,转而问参谋长盛文招待情况准备得如何。
盛文从机场欢迎仪式讲起,讲到如何安排仪仗队和军乐队,欢迎队伍的队形等。
胡宗南打断了盛文的话:“光是军队不够,要通知西安的小学校,让所有小学生都去列队欢迎。我们用军车接送小学生。”
盛文深感意外地愣了一下:“……是!”他又献殷勤地补充建议,“是不是让大、中学生也去?”
胡宗南皱起了眉:“不必!有天真活泼的小学生去,就增加了气氛!”
盛文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建议扩大学生队伍本是顺理成章的事,万万没有想到竟碰了个钉子。
在说到举行盛大宴会时,胡宗南指示:“到那天把副官处、参谋处的人都派去充当招待,饭店的人一个也不许进入。你要特别严格执行这一条。”又转而对刘横波说,“你挑选情报处可靠的人去饭店厨房,从菜的选购到烹调,都要监视。传送菜的人也要用你的人。再有,要特别防备军统、中统的人混入!”
刘横波先答了个“是”字,然后试探地问:“张倩是不是也禁止参加宴会?”
胡宗南冷笑道:“那倒不必。”又似自言自语地补充了一句,“她一个人能有多大能耐!”
刘横波本想利用这个机会给张倩一点难堪,不料胡宗南没有同意,所以他不免大失所望。他看看秦进荣,很想秦进荣能帮他说句话,但秦进荣只当没有看见他的眼色,所以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又答了个“是”字。
散会后,秦进荣分析胡宗南的态度。胡宗南对埋地雷的事不予追究,甚至不愿再听,显然是有难言之隐。但从后来他的指示可以看出,他对周恩来是十分尊敬的,希望把欢迎场面搞得很隆重。至于说他只让小学生去欢迎,而不让大、中学生去,是怕这些有了思想意识的青年学生,会借机闹出事来,或者受了这次欢迎的影响而倾向共产党。这也足见胡宗南的机警。后来他布置不准饭店人介入饭店的招待工作,最后点明严防军统的入混入,是防备军统乘机下手谋害周恩来。秦进荣认为这些迹象都十分有利,惟独没有排除张倩参加宴会,是一大隐患。但他不能像刘横波那样公然主张将张倩排除在外,以免传到张倩耳里对他不利。他想起了徐飞虎所说张倩投毒的伎俩,这是防不胜防的,必须设法制止。
秦进荣想好了措词,来见盛文:“参座,大概你还不太清楚,先生向来不喝酒,也反对喝酒,所以他举办宴会都是不备水酒的……”
盛文笑道:“多承老弟关照了。我也追随先生多年,自然知道先生是不喝酒的。为此,我特别去请示先生。先生说:‘无酒不成宴,为欢迎周先生,就破例备适量的水酒吧。’”
秦进荣一愣:“啊……那倒是小弟多此一举了!”
盛文忙说:“啊不,不!老弟的关照,愚兄仍感激不尽。此后望老弟不要见外,多多不吝赐教才好!”
秦进荣勉强客气了几句,失望地辞出。回到办公室,正在苦思对策,门外有人喊“报告”,他听出是范秀珍的声音,便应了声“请进”。
范秀珍“齐步”而入,以军人下级礼节,向秦进荣敬礼,然后笔挺地站在办公桌前。
秦进荣笑道:“你是怎么了,跟我来这一套!”
范秀珍说:“你现在是一人之下的大红人,就是将军在你面前不也恭恭敬敬吗?”
秦进荣挥了一下手:“得了,请坐吧。”
范秀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是特殊优待?”
秦进荣倒有些奇怪了:“你今天是怎么了?什么优待不优待的,我几时对谁摆过官架子?更何况我们是在服务团建立起交情的啊。”
范秀珍白了秦进荣一眼:“得亏你还记得服务团这个名称哩。”
秦进荣赔笑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