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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赵永弦手启
2877年2月3日 南京
秋文兄:
函悉。法院因总公司数年前债务,判你三个月徒刑,实堪同情。司法尊严,我虽略有尺寸之进,恐怕也爱莫能助。尚希坦然处之,保重身体。
赵永弦手启
2877年6月26日 南京
秋文同志:
接来函,欣闻刑满出狱。国法系为罪人而设,原意还是刑期无刑,革面洗心,全力向善,此时正是一个大好契机。至于在狱中看到马国泰,马因外汇案被捕,我几乎被他牵连,人心险恶,言之痛心。
舍妹与冯院长于上月8日,在上海举行结婚典礼,近况甚好,谢谢关心。
赵永弦手启
2877年8月12日 南京
秋文同志:
台端每次来信,都充满诋毁与谩骂,并捏造往事,阅后甚感遗憾。余在赴美前夕,因台端一再挽留,勉强在台端所主持的公司帮忙,何尝钻营?严格地说,我已为台端牺牲了数载光阴。留美期间,费用也都出自私囊,此事天下皆知。台端虽有如簧之舌,也不易掩尽所有人的耳目。至于舍妹嫁冯院长,佳人才子,举国称羡,更何言我一生都在利用妹妹升官发财?当初台端挟雄厚的财势,不问年龄悬殊,一再逼婚,以致余兄妹不得不远适异邦。此情此景,历历在目。为人应以忠义为本,我不忍言,台端似也应不忍
言也。
穷达由命,不宜怨天尤人。台端之判刑入狱,已显出冥冥中自有主宰。余不为己甚,也请君三思。
赵永弦手启
2878年2月9日 南京
秋文君:
奉交下大函三件。查台端屡次恐吓次长,污及院座,已移请法院法办。希静候审判。相应函请查照。为荷。
商工部秘书室启
第四部分第十六节 一条腿
敝友谢君在某公司为佣,负责会议室清扫工作。一日往访,彼正埋首阅读,久久不觉予之至也。案头满堆废纸,均为近年来于会议散后,从地板上捡得者。兹征同意,遴选若干,刊载于后,以一纸或一相关事件为一段落。虽纸有大小,文有长短,词有粗雅,然均字字珠玑,掷地可闻金石之声。是为记。
“我肚子甚饿,距散会还有几时?”
“该员枵腹从公,甚堪嘉勉。”
“今天的会议主题是‘如何增进国民健康’。挨饿正是主要方法之一。盖挨饿始能多吃,多吃始能发胖,发胖始能健康,健康始能开会,开会始能受罪也。”
“蒙古大夫高论,前未曾闻,酌予发给诺贝尔死亡奖金,以示痛心之意。”
“讲话的那个秃头是谁?”
“瓦木宰羊。”
“姓张名广远,听口音不像是中国人。”
“看他滔滔不绝,很有点前途的样子。嘴巴张得尤其大,足可以塞进两个萝卜。”
“不要传字条,不要乱写,这是开会,请守秩序。”
“贵阁下好像什么时候高升啦,口气不凡。”
“不讲理。”
“要讲理,就不能一个会三个钟头开不完。”
“天庭老哥:主席端坐如木偶,大家垂头如丧父,发言的那个仁兄,狺狺如犬吠,这该如何是好。”
“我现在正腰痛,背酸,两眼昏花。”
“你我弟兄两人,不如双双携手,趁人不备,觑个空,从后门逃走。”
“不好意思,大丈夫对外当以身殉国,对内当以身殉会。”
“刚才站起来的那个家伙,来势甚凶,后劲必大。”
“怎么,你受不住啦?”
“我是替你担心。”
“字谕黄文威、刘大训,以及正在那里侃侃而谈,大过其瘾的何玉成,尔等三人知悉:明天下午三时,该三人应径赴台北市后火车站。在东边第一巷口,脱掉外衣,再脱掉内衣,仅留衬衫短裤,然后两膝跪地,泪落如雨,向来往仁人君子,哀哀上告,曰:‘老爷老太太,可怜可怜,做点好事,赏几个吧!’俟夜色朦胧,则可自动起立,手执衣物,前往最近一家当铺,将其押去。然后,持押得之款,以及化得之款,恭趋王定宇先生公馆,叩门而进,膝行而前,诚惶诚恐,战栗奉献。王先生(即本人),当勉强收纳,并以御手摸该三人之头,微露笑容,以表嘉许。此时,该三人应再拜而退,逢人吹曰:‘王先生厚我厚我。’呜呼,诸小子,其勉之,本王先生,有后望焉。”
“王先生坏主意之多,予深知之。盖昨晚予与王太太作鸳鸯浴时,伊曾详告也。”
“可怜王定宇,天天受雷劈,你问为什么,他是大甲鱼。”
“啊呀,不好,此公已讲了二十分钟,看样子离结束还有十万八千里。”
“我与诸公约定,我们这一排人,均不发言,海枯石烂,永矢不渝。响应者请签名于后。”
“赵之理。”
“钱鹤文。”
“打死我也不作声,自救救人,此正其时,孙武骥。”
“李坤成。”
“周五方。”
“文公:用手捅一下你旁边那个讲话人的屁股,请他悬崖勒马,他已发言五六次了。”
“屁股之肉,何等尊贵,我不敢捅。”
“从另一边捅之,然后仰头作没事人状可也。”
“这不叫开会,这叫讲演比赛。”
“上苍以万物为刍狗,讲演分子以听众为刍狗。”
“民主政治,就是会议政治。把不同的意见和不同的主张,在会场上说个明白,而不在疆场上打个明白。你似乎奴性未退,所以讨厌民主生活。”
“老天,你这顶帽子压死人!我们不是讨论国家大事,只不过商量在村子里挖一口水井,大家的意见根本一致,不过抓住机会向老板表演一番罢了。”
“拜托,请将此条传至拐角处戴眼镜的那位先生———令华吾兄:昨晤大东企业公司王协理,云兄所购八十磅有光道林纸一千令,已开始收集。惟因卖主并非一人,兄所交订款,不够分配,嘱代转达。又,贵公司会计员许照皖先生,前在敝店通融之七千元,
系执吾兄之借函。本不应上渎尊听,只以下周须一次付出商业银行之贷款。周转欠灵,如兄稍舒,可否先行惠赐一二。绝非讨账。弟张大传。”
“传递人批曰:你们是来开会的,还是来做生意的?”
“你鼾声如雷,不像话。”
“打呼了吗?我只不过略盹一盹。”
“梦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倒是梦见了周公,他问我不在阳间享福,到阴间干什么?”
“如何回答?”
“我说:阳间正在开会,特来一躲。”
“世界上最悦耳、最叫人快乐如狂的声音是什么?”
“女人的笑———像银铃一样。”
“非也。”
“发薪时钞票麦克麦克(形容钱很多)。”
“非也。”
“听你的。”
“主席宣布‘散会’那句话。”
“这个胡子脸龇牙咧嘴,两三句话就要夹上一句英文,学问一定大得可怕。希诸君洗耳恭听,不得窃窃私语。”
“朋友,他说的是法文。”
“那他的学问就更大。”
“听起来又像德文。”
“不管什么,能夹上几句洋话,就是满腹经纶。任何人都不能破坏我内心油然而生的敬意,你莫挑拨离间,我是佩服定他啦。”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百忍家声之中,有百忍堂。要想长命富贵,一泡狗屎塞到嘴里,也要叫‘好甜’,何况区区一会乎?”
“现在五点整,我另外还有一会须去参加,先走一步了,对不起,不再奉陪。”
“别走。”
“谁走谁是王八。”
“老周溜了,低着脖子,弯着腰,蹑脚蹑手,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
“溜走的人有福了,天国是他们的。”
“我敢赌一个地球,老周准是泡咖啡馆去了,咖啡馆那个三号妞儿和他有一手。”
“彤云密布,似乎要下雨,我什么都没带,这该如何是好。”
“你是何等人?”
“此语怎讲?”
“上等的坐自用汽车,中等的坐出租汽车,下等的坐公共汽车。”
“我比下等的差多啦。”
“那么,淋着回去就是。”
“眼看他猛地站起,眼看他张牙舞爪,眼看他好容易结结巴巴讲完,眼看他筋疲力尽坐下来了,还气喘如牛,好像刚和兔子赛过跑。用手帕狠狠地擦着汗,用嘴巴和他旁边的那个人轻轻地吵。他脸上紧张得不像话,那鼻子耸得尤其高。咦,霎时间,似乎他又在讨那个人的好。他露出了白牙,扬起了眉毛,皱起了眼角,在那里嘻嘻嘿嘿地笑。糟!现在发话的那一个,眼睛瞪得更大,手势挥得更凶,唾沫喷得比谁都一点不少。你看他引经据典,你看他拍案咆哮。惟恐别人误会他学问小也,硬是要扭断了脖子,扭折了腰。瞎胡闹,胡说八道。一个又一个,宝。”
“该员信口雌黄,前途不可限量。”
“你说我有前途,那当然是因为我满肚子都是书。拔掉我一根头发,也比你的大腿粗。我读过三坟五典,我读过八索九丘,我读过英格里虚,我还读过八格野鹿。我上天打过凤凰,我下海猎过蛟龙,我翻山拿过狮子,我还进洞捉过老鼠。当今世上能有几个绝顶人才,兼备文和武。有的话,那就是———吾。你要好好地烧冷灶,你要天天地夜访茅庐。当来时,趁那漏滴三点,更敲五鼓。带上你那千娇百媚的妻,带上你那数不尽的黄金美钞,以便打牌时故意地输。呀,你不要怕不能出人头地,也不要怕帽子忽然绿。等我一朝得地也,封你为士大夫。”
“该小子油腔滑调,殊堪痛恨,着差牛头马面,抓将过来,在油锅中细煎三年之后,转生开会国,终身开会去也。”
“开会是开会,办事是办事。开上三千年会,不抵头目们的一个屁。这种会以后少开为宜,以免无聊之人,在会场上乱写条子,传来传去,不成体统。”
“牢骚太多,足证心术不良。”
“开会时说人话,开会后做狗事。”
“汝火气盛之,不择言之,吾戚然忧之。汝其勉之,不可犯之,吾方欣然喜之。将与汝娶一妻之,便吾用之,我亦肯之,汝若乐之,我亦乐之。汝其知之,我特告之。”
“你刚才怎么一讲就讲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顶多只两分钟,我决不会讲那么久的,你血口喷人。”
“明明二十分钟,我要不是谦虚有素,会照实说你讲的是二十七分钟。看老朋友面上,已特别优待你七分钟了。不信,问问你的邻座。”
“没有讲时,决心不超过时间,谁知一讲就冒了。”
“你讲些什么?”
“忘了,天晓得我讲些什么。”
“你按你的铃,他讲他的演。”
“不,你按你的铃,他训他的话。”
“也不,你反你的对,他训他的话。”
“主席必须有权威,任何人超过时间,一律付以吊刑。”
“宪法上应该加上一条,曰:人民参加任何集会,如发言时间超过五分钟,一年之中,连续两次以上者,得不经询问,执行枪决。”
“还有,发言离题太远的,也应该有惩戒。最好发明一种‘会场揍人机’,只要一按电钮,上去就是一耳光。这种揍人机制造奇妙,绝不会把鼻子打塌,但却一下子就打得那个人痛哭流涕。”
“这揍人机对于那些乱写乱传纸条的人也适用。”
“亲爱的耶稣!”
“讲话的那个人,看起来很面熟,好像哪里见过。”
“是不是火车站?”
“更甚,仿佛在监狱的接见窗口。”
“他为什么去看你?给你送饭吗?”
“敌友不分。该死,该死。”
“他为什么讲话时老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