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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和举动都是任何人想不到的。没有人能够知道觉民的心有多少深,那些石子似的话使得众人对觉民起了一点畏惧的念头。克安又气又窘,脸色时红时黑,他身上鸦片烟的力量又消失了一部分。他站在觉民面前,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好。他不再说陪礼的话了。他有点狼狈地辩道:“我并没有骂你妈。”
“你没有骂?你接连说了三次,现有就要赖了。大家都听见的,你去不去?”觉民冷笑道。他知道他已经把克安的翅膀剪掉了。他决定趁这个机会使克安在许多人面前大大地丢脸,让他这个以家长自居的人以后不敢作威作福。
“我说了,你又敢把我怎么样?你妈的×!我×你妈!”克安一急,脾气又发作了,他控制不住自己,又骂起来。
“四爸,你敢再骂!你今天非给我妈陪礼不可!当着大家都有这儿,我就看你怎样抵赖?”觉民严厉地逼着问道。
“我偏不去!你放开我!”克安挣扎地大声说。
“不去不行!四爸自己提出来陪礼的话。等到四爸给我爹妈陪了礼,我也给四爸陪礼,”觉民不放松地逼他道。
“你放不放手?”克安似乎要打呵欠了,他连忙振起精神,厉声问道。但是下面却接了一句泄气的话:“我还有事。”
“四爸还有事?五爸不是请你来算账的吗?”觉民故意讥笑地问道。
“我不高兴跟你算账。等一会儿跟你大哥去算!”克定在旁边插嘴答道。“不行,这又跟我大哥不相干。你不要以为大哥人软弱就专门欺负他。他有一天也会起来反抗的。”觉民说了这几句,就不客气地对他们警告道:“四爸、五爸,你们不要以为做小辈的就害怕长辈。其实在我们家里头,谁也管不了谁,谁也不配管谁!”他看见克安脸色时红时黑,露出可怜的窘相,再配上那一脸烟容,真象旧戏中的一个小丑。克安目光往下垂,不敢正视他的发火的眼睛。他轻视地看了克安两三眼,冷笑两声,挖苦地说:“既然四爸害怕去,不去也罢。说过就算了。”他放下了克安的手。但是他看见克安的身子动动,胸脯一挺,他连忙先发制人地厉声教训起来: “你们是长辈,也应当有长辈的样子,也应当给我们做小辈的立下榜样。你们在家里头勾引老妈子、按丫头那些丑事哪个不晓得?包妓女、闹小旦、吃鸦片烟这些事情你们哪一件做不出来?四妹为什么要跳井?你做父亲的在做什么?你也不想法打救她,就跑到小公馆去了。你们口口声声讲礼教,骂别人目无尊长。你们自己就是礼教的罪人。你们气死爷爷,逼死三爸。三爸害病的时候,你们还逼他卖公馆,说他想一个人霸占。这些事都是你们干的。你们只晓得卖爷爷留下的公馆,但是你们记得爷爷遗嘱上是怎么说的?你们讲礼教,可是爷爷的三年孝一年都没有戴满,就勾引老妈子公然收房生起儿子来!你们说,你们在哪一点可以给我们后辈做个榜样?好,我晓得,这所公馆横竖是保不住的。让你们去卖罢。公馆卖了,家也散了,大家各奔前程。你们做你们自己的家长去。至多还有一点公账上的田产,让你们哪个吞去!我给你们说,靠了祖宗吃饭,不是光荣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吃光的。我就不象你们,我要靠自己挣钱生活。我不晓得什么叫做家长!我只晓得我自己。只有我自己才可以管我。”
觉民带着一种无比的勇气,带着正义感和愤慨,傲慢地说下去,他不让他们打断他的话。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慑服人的力量。他说的是事实,是众人知道的事实,他的控诉里并没有一点虚伪。没有人可以反驳他,打击他。他站在那里说话,从头到脚全身没有一点点软弱。他跟他攻击的那些人完全不是一类。他们不了解他,因此也无法制服他。他们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想在话里找到一个把柄,一个缝隙。但是觉民说完了,轻视地看他们一眼,板起脸吩咐淑华一句:“三妹,我们走罢,”便扬长地走了。那些不满意他的人也只敢有背后用憎恨的眼光送他,叽哩咕噜地骂他。
觉民带着淑华走进过道里去了。他们是到觉新的房里去的。克安和克定两人又气又羞,痴呆地立在那里,我望着你你望着我,心里没有一点主意。克安有点怪克定,他觉得这场羞辱全是克定给他招来的。这时王氏同陈姨太一起走过来了。陈姨太刚从她表弟家回来,打扮得整整齐齐,穿一件新做的浅黄色湖绉夹衫,身上比平日更香,一张粉脸上现出愉快的笑容。王氏对克安说:“四老爷,你今天怎么啦?你还不去找大少爷讲个明白?”克安抬头一看,觉新还立在花盆架旁边,正在跟琴讲话。他觉得有了主意,便鼓起勇气朝着觉新走去。他还想做出一番挽救面子的举动。
“明轩,你听见老二的话没有?他年纪轻不懂事,我不跟他说。他是你的亲兄弟,你应当替他负责,”克安走到觉新面前气势汹汹地说。
“老二简直是在侮辱尊长,非用‘家法’处置不可,”克定附和地说。
“请四爸、五爸看在爹的面上……”觉新痛苦地央求道,但是他只说了半句,就被克安打岔了。克安严厉地吩咐道:
“还说什么你爹的面子?要不是看你爹的面子,我今天非重办老二不可!你去把老二喊出来当着众人给我陪礼,你担保以后不再发生这种事情,而且以后老二要听我的话!”
“不行,这太轻了。大少爷、大太太都应该陪礼,还应该开家族会议,把老二打一顿,”王氏在旁边添了几句。
克定看见觉新埋着头不敢做声,便又威胁地逼他道:“明轩,你究竟肯不肯照办?不然你就不要怪我们翻面无情!”
“开起家族会议来,恐怕连你也有不是处。明轩,你要拿定主意,免得后悔!”王氏搭腔道。
“明轩,你究竟怎样?你放明白些!总之,我不会白白地放松你!”克安不客气地厉声说。
觉新实在忍不下去了,他们把他逼到了尽头。他现在除了掉转身子以外没有别的路。还有一条,就是死,但是目前他不甘心死。他带着满腹的怨气把头抬得高一点,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我办不到!”
“你办不到?不管怎样你非办到不可。”克安象叶痰似地把话吐到觉新的脸上去。
“开起家族会议来,四爸用肮脏话骂我妈,又怎么说呢?是不是也要受‘家法’?……”觉新沉下脸问道。
克安、克定和王氏都不作声了。这一着是他们完全没有料到的。他们自以为太知道觉新的性格了,可以把他捏在掌心里玩弄。但是现在连最软弱的人也居然说出了不软弱的话。
“大少爷,你不要多心,四老爷并不想骂大太太,他是无心说出来的。”陈姨太还在旁边替克安解释道。
“什么有心无心,我实在受够了!”觉新迸出哭声,打岔地说。“我赔了你们的存款,赔了你们的股票,我给你们的丫头买棺材,我出钱在井里头捞你们女儿的尸首。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你们害死我的妻子,赶走我的兄弟,难道你们还不够?我不怕你们。我迟早也是死,我横竖只有这条命,我就拿来跟你们拚掉也好!你们开家族会议,我不怕!你们就是要打官司上法庭,我也不怕!”他说到这里也不再理他们,便掉转身子一个人往阶上跑。琴担心他会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也跟着跑去照料他。他看见琴过来,便放慢脚步,一路抽泣着走进过道去。
觉新同琴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他看见觉民和淑华,第一句便说:“二弟,三妹,我以后决不再做受气包了。”他坐在活动椅上,也不揩去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就俯在写字台上伤心地哭起来。
“大表哥,”琴俯下头关心地唤道。
觉新没有答应。觉民却在旁边对琴说:“不要紧,让他哭一会儿也好。”他歇了歇又加上一句:“你先前不是还说过,没有一个永久的秋天吗?秋天或者就要过去了。”
琴惊喜地望着觉民,领悟似地点了点头。
外面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翠环带走带跑地进来了。琴看见翠环脸上兴奋的表情,马上温和地吩咐了一句:“翠环,你去给大少爷打盆脸水来。”
翠环匆匆地答应了一声:“是。”接着她露出笑容提高声音说:“琴小姐,我们太太生了一位小姐,姑太太、大太太都还在太太屋里。琴小姐,你要不要去?”
“翠环,什么时候生的?三太太好吗?”觉新忽然抬起头,关心地问道。
“生了一会儿了。太太很好。也亏得姑太太同大太太在旁边照料,”翠环含笑答道。
觉新感到安慰地嘘了一口气。
立分清合同文约人高克安、克定同侄觉新、觉英,情因各房弟兄叔侄幼承荫庇,履厚席丰,树大枝分,自宜各立门户。所有祖遗田产,于民国六年由先豚斋公亲笔书簿指派,平均分受。未立分管文约,同居共爨,历年无异。壬戌冬月始各开锅火。惟先豚斋公所遗养膳白衣庵水田六十五亩、夏宗堰水田七十二亩、安家堰水田六十三亩、三处庄田共计二百亩,又正通顺街住宅一院,留作公产未分。本年各房公议,将上项田产一并出售,先后共得价银捌万贰千元。均经各房协议,作为五股,长房分得二股,每房各得一股,平均分受清楚。并将上年未分之家具、器用、衣服悉数搭配均分。自此之后,所有公共财产一概分清,并无提留隐匿等情;各房按股平摊,亦无偏私厚薄诸弊,至二台子、海滨弯及简州、彭县、郫县五处坟地田产连同红庙子、总府街两处铺房,原系早年提作蒸尝,专供祭扫,永远不分之业,遵照先豚斋公遗命,归三四两房轮管,奉祀香火,合族均无异言。从此一清百清,毫无蒂欠,各房兄弟叔侄永敦睦谊,各立门户。各人努力向上,丕振家声,保守先业,勿坠前人荣誉,至于贫富贵贱,各安天命,不得借口蒸尝公产,妄思分剖。此系家众协商,取得各房同意,并无勒诱欺诈情事。书立分清合同四张,四房各执存据。
外批:蒸尝业本应归三四两房轮管,现因三房觉英侄未达成年,所有香水祭扫暂由四房经理,俟觉英成年后再行轮管。中华民国十二年癸亥阴历冬月十一日同立
老太爷房里靠窗一张紫檀木大方桌上,摊开这同样的四张抄在棉纸上的“分清合同”。克安和无定先后在日期下面的空白地方,写了自己的名字,放下笔笑容满面地在一排告壁的椅子上坐下来。克安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水烟袋点燃纸捻子,安闲地抽着水烟。觉新走到大方桌前拿起那支胡开文羊毫笔,在砚台里蘸饱了黑汁,正要在棉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忽然鼻子一酸,眼睛一花,眼泪掉在纸上了。他拿着笔好久放不下去。众人都用惊奇的眼光望着他。觉英等得不耐烦,走到大方桌跟前去了。
“大哥,你快点签罢,”觉民走到觉新的身旁,在他的耳边低声说。
觉新掉过脸,好像不懂似地看了看觉民。他低声说了一句:“三爸的灵柩昨天刚刚抬出去。”
“你还想这些事情做什么?抬出去也就完了,”觉民又说。“即使三爸不死,他也没有办法。”
觉新忽然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就在四张棉纸上匆匆地写好了自己的名字。他放下笔,离开方桌,用留恋的眼光朝四处看了看。他听见周氏在喊“明轩”,便走到周氏跟前,在周氏旁边那把靠床的藤椅上坐下,埋下头听周氏讲话。
觉英很快地就把名字签好了。他回头看了克安一眼,带笑地问道:“四爸,哪一张归我?”
“你随便拿一张,交给你妈捡起来,”克安答道。
觉英就拿起一张合同,揣在怀里。他看见克安同克定都朝大方桌走来,他就站地那里看他们。克安同克定走到大方桌前,克安也拿起一张棉纸,得意地望着觉新说: “我总算对得起大家。公馆卖掉,哪一房都有好处。我为了托人找买主,请过好多回客,贴了多少钱。我现在也不要大家还我的钱,爹书房里还有几样小摆设,爹平日很喜欢,我想拿去做个纪念,明轩,你没有话说罢?”他又把合同放回在大方桌上。
觉新敷衍般地笑了笑,淡淡地答道:“我没有话说。四爸要,你就拿去罢。”
“奇怪,怎么这些东西没有搭配进去?还有别的东西没有?”觉英眨了眨眼睛,自语似地说。
“四少爷,你真仔细,”陈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