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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易心思最快,知道不管是不是卓南雁,眼下最要紧的却是立即制住林霜月,铁掌横扫,猛向林霜月的纤腰印去。林霜月这时心神恍惚,又惊又喜之际,对身旁的万事万物都不闻不见,眼中只有对面那道熟悉而又刚毅的身影,越来越高大,越来越清晰。
猛然间一股阴寒猛厉的劲气撞在背上,林霜月低声痛呼,娇躯如被巨浪夹裹,高高飞起,半空之中,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卓南雁解下丝绦,却见囊中插着的正是天罡轮。闻名天下的天罡轮这时光华散尽,现出黑黝黝的本色,看上去毫不起眼,用手把玩,只见轮上刻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和八卦标志,乍看上去倒似是风水先生所用的风水罗盘。
但见轮中有轴,数层轮盘可随轴转动。卓南雁一眼便瞧出,每一转动,轮上便呈现出阴阳五行与先后天八卦的各种不同组合,其中必然深蕴妙理。他暗自叹息:“这天罡轮瞧上去毫不起眼,但竟能将父亲的神识影像深藏其中十七年,这便是它暗藏的大机密吗?父亲曾说,这宝轮虽然难得,但与他参悟到的天道相较,却是微不足道!嘿嘿,若是胸怀宇宙,这等奇珍异宝,却又算得了什么!”
再瞧那名震天下的威胜神剑,竟也是乌光沉沉。他手指刚一触上温热的剑柄,真气游走,立时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似乎这把剑本是活着的生灵,只是沉睡经年,在他真气注入的刹那间重又复活了。
卓南雁也没觉得如何使力,只闻锵然震响,长剑便跃出石壁,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嗡嗡剑鸣。卓南雁倒微微吃了一惊,随即想到,自己经父亲融在天罡轮内的精纯内力疗伤,筋脉全复,一身功力又有增进,心中更是惊喜。
只见这威胜神剑却是通体玄黑,剑身宽阔,剑锋似乎也不锐利,更奇的是剑首平平无尖,竟似在剑出炉之前,被铸剑之人挥刀斩去了剑尖一般。但愈是这么收敛无锋,愈有一股席卷八荒,睥睨天下的豪气自剑上发出。
“这便是父亲在四海归心盟会上横扫群雄的威胜神剑,终究传到了我的手上!他的未竟之志,也传到我肩头!”卓南雁心下感慨,将那盛有天罡轮的皮囊恭恭敬敬地揣人怀中。忽然心中一震,“我怎地这么糊涂!——父亲说他力尽于此,我还要找到他的尸身才是!”
但在洞中四下寻了多时,却也不见其父卓藏锋的尸身,卓南雁心下惊叹:“父亲难道是白日飞升了?嘿,若非他临终前彻悟天道,又怎能神识不灭,久候了我一十七载?若非他的神识屡次提醒相救,只怕我早就一命呜呼了。嗯,父亲难道早就知道我长大之后要来此冒险?这天道至理,难道如此神奇?”
想到父亲终于参破天道,卓南雁悲伤之余,又觉得无限欣慰。回思自己深入无极神殿,所见所闻,莫不匪夷所思,简直如同做梦一般,但浑身游走的蓬勃真气却提醒着他,一切都跟他手中沉实的长剑一样真实无虚。
再缓步走出无极神殿,卓南雁却觉自己似是脱胎换骨一般精气勃发,身周的草木池岩,远处的峰峦林壑,头顶的浩渺苍穹,这时瞧在眼内,都让他觉出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他忍不住仰天一声长啸,声若巨龙,在群山旷野间鼓荡而出,久久不绝,恍然间便似天地万物跟他一同振声长啸。
啸声消逝的一瞬,卓南雁忽然发觉了天、地、人的奇妙融合,自己已是天地间的一个部分,天地却也是自己心中的一个部分,彼此包容,不可分割。
他长喟一声,长剑一振,大步向阵外行去。此时他身上经脉愈合,功力劲增,对大阵又是了然于胸,出阵之易,比之进阵实是不可同日而语。
堪堪行到阵外,陡然间只听得有人怒啸如雷,正是南宫禹的啸声。卓南雁听得这啸声激愤仓皇,暗道:“南宫禹又遇到了硬手,却是谁又来大闹南宫世家?莫非是小月儿奋不顾身地前来寻我?”
一想到林霜月,他心中登时火烧火燎,身法加速,迅如疾风般向啸声发作之处奔去。
转出山坳,远远地便见林霜月一剑纵横,独斗万秀峰和南宫世家众高手,卓南雁惊喜交加,疾步冲来。哪知身在半途,便见林霜月见了自己后心思恍惚,竞被南天易偷袭得手。
眼见林霜月的娇躯被震得高飞而起,卓南雁心中惊痛,如被烈火吞噬,狂吼声中,奋力疾跃。他这一跃之远,竟大大出乎自己意料,半空之中健臂一挥,已将林霜月的纤腰搂住。
“雁郎,当真是你吗?”林霜月给他坚强有力的臂膀紧紧搂在怀中,仍觉恍然如梦,虽然背后伤处阴寒阵痛,但乍见心上人完好无恙,心底仍是欢喜无尽,紧紧攥住他宽阔的双肩,一迭声地道,“你、你……当真是你?我这不是做梦吧?”忽然间泪水滚滚而出,“便是梦,也不要醒,求你……再多陪我一刻……”
“是我!”卓南雁见她娇靥颜色如雪,唇边犹带血丝,但珠泪盈眶的妙目中却满是喜色,他心中愈发火辣辣地生痛,沉声道,“小月儿,咱们再不分离。你看着,我给你报仇!”
南宫禹、南天易等人曾亲见卓南雁闯入无极诸天阵,这时见他破阵而出,均是心神剧震,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般紧盯住他,恍若看到了自地底走出的神魔。
陡然人影乍闪,卓南雁身子疾抢,已向南宫剑阵冲去。他生怕南宫禹等人围攻有伤未愈的林霜月,仍将她紧紧横抱胸前,虽是怀中抱了一人,这一跃仍是快逾惊马。只听得当当锐响,南宫铎、南宫锋的双剑连绵刺到,却被他的长剑撞上,登时脱手疾飞上天。
卓南雁的身子丝毫不停,怒豹出柙般直向南天易撞来。南天易见他震飞长剑,举重若轻,功力似乎较之入阵之前又有精进,魂飞魄散之下,哪敢直撄其锋,软鞭疾抖,划出数道圈子,一匝一匝地向卓南雁头上套来。
鞭长剑短,南天易争得便是一线之机,长鞭发出的同时,他身子飞纵,猛向南宫禹身侧跃去。哪知卓南雁冷哼一声,竟不管头顶飞旋的软鞭,身子乍伏,仍是疾向南天易冲来。
砰然闷响,软鞭抽中卓南雁的肩头,但他身上浑厚的护体真气迸出,登时将软鞭劲力泄到一旁。经得无极诸天阵内的一番磨砺和天罡轮给他带来的充沛真气,使得他一身修为骤然跃升到了一个崭新的境地。这时他盛怒之下,浑身劲力提到十成,这一起一落当真快逾疾电,长剑势挟风雷地刺出,沉黯的天地间便耀出一道暗红色的光芒。
“不好!”南宫禹心神剧震,大喝声中,飞身来救。那剑光却已一闪而熄,卓南雁挺拔的身影已在丈外收剑而立。南天易的身子已软软倒下,喉问鲜血汩汩而出,他的双目兀自圆睁,似是不信世间竟有这样惊雷掣电般的一剑。
南宫禹这时才看清了卓南雁掌中那黑沉沉的断剑,独目一寒,居然毫不结巴地吐了四个字:“威胜神剑!”
当年卓藏锋以这把神剑独闯南宫山庄,打得南宫五老毫无招架之力,后来又力战沧海龙腾完颜亨,以刚纯威猛的长剑接连震断完颜亨手中之剑。那时候南宫禹方当壮年,在旁瞧得心惊胆战,这时见这把早随卓藏锋没人无极诸天阵内的长剑竟重现眼前,心内的震惊实是难以言说。
“好剑法……”林霜月想说什么,但咳了一声,樱唇边又有血丝流出。她本来旧伤初愈,轮番力战之下中了南天易这狠辣异常的一掌,委实痛楚难当。卓南雁见她花容如雪,眼角眉梢仍是带着无尽的欢喜依恋,心底痛如针扎,柔声道:“好月儿,不要说话!凝神调息,咱们找个清净地方歇息……”
林霜月微笑点头。她虽是身受重伤,但见卓南雁无恙,心内全是甜蜜欣慰,反倒觉不出身上的伤痛。卓南雁搂紧她的纤腰,虎目横扫,直向南宫禹等人望去。他适才一剑之威,惊世骇俗,这时目光扫过。南宫禹、万秀峰和桂浩古等人尽觉心底生寒,不自禁地退开几步。卓南雁冷哼一声,大步前行,昂然而过。
南宫铎等人全将眼睛紧盯住南宫禹。南宫禹面色通红,嘴巴张了几张,终究没有胆气说出一个字来。卓南雁却已瞬间去得远了。
卓南雁展开轻功,疾行片刻,便转出南宫世家的势力范围,来到了天柱山的北麓。两人在山脚下寻到一座废弃的草亭,虽然空旷如洗,却也让卓南雁大喜过望,当下便进入亭内坐下,急着给林霜月运功疗伤。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香肩,才觉她娇躯虚软,真气虚无,心下更觉痛惜,忽然想起怀中尚有滋补阴阳二气的两仪果,急忙取出来,让林霜月服下。这两仪果兼补人身内阴阳两股元气,但补力过大,林霜月只服一颗,便觉脏腑内忽凉忽热,难以运化。卓南雁忙将一股真气自她背部命门大穴徐徐透入,循经游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那张雪白的娇靥也只是回复了些许血色。她不愿卓南雁久耗真气,一觉舒适,便轻声道:“我好了许多,你刚从那大阵之中出来,不可妄动真气!”身子微晃,便要欠身而起。
哪知她重伤之下,娇躯酸软无力,略一仰起,又摔入卓南雁怀中。卓南雁忙伸手将她按住,温言道:“你什么都不要乱想,咱们再来疗伤!”
林霜月蹙眉道:“我累了,懒得运功,你便这么轻轻地抱着我吧!”卓南雁听她声音轻柔缠绵,略带撒娇,又有些无助,心下怜惜,忍不住长叹一声,将她的纤腰轻轻抱住。林霜月软偎在他怀中,举头望天,柔声笑着:“唉声叹气地做什么,你瞧,这月色多美!”她这时强颜欢笑,但声音仍是虚软无力。
这破草亭只四根毛竹做柱,两人坐在亭内,便跟置身山野一样。卓南雁也不禁抬头向远处望去,却见广袤的天穹幽蓝幽蓝的,月亮如一道金黄的弯钩,斜挂在清清朗朗的几颗残星之间。那月光柔柔地铺在清溪幽谷间,如银如霜,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朦胧而又虚无的薄纱。山谷间有一片轻盈的银光起起落落,那是徘徊草丛问的萤火虫,远望过去,便似不断变幻形状的彩云。
卓南雁只觉一阵心旷神怡,忍不住轻喟一声:“真的很美!”
林霜月幽幽地道:“但若不是你在我身边,便再美上千倍万倍,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出奇::
卓南雁心底一荡,轻声道:“是啊,我也一样!”
林霜月偎依在他身上,声音忽又低了许多:“只是……这般跟你在一起的时光,却是越来越少了!”
“你说什么?”卓南雁心中一紧,低头瞧见她黛眉间凝着一抹深深的忧色,不由叹道,“你……你还在想那明尊的毒咒?”
林霜月螓首轻摇:“跟明尊发过的毒誓,自然须得遵从……”她顿了一顿,扬起白润如玉的脸,凝望浩渺无际的星空,又道,“这次累得你陷身大阵,便是我违背誓言,对你动情的缘故。昨晚,我曾暗自对明尊发誓,明尊若要降罪,便全降到我的头上吧,有什么苦,都由我来受!”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透着一股说不出得毅然决然。卓南雁心头猛地一热,忍不住将她紧紧搂住,叫道:“不成!若是那明尊真要降罪,便都由我卓南雁一人担当好了!”
林霜月咳了一声,回手捂住了他的嘴,展颜笑道:“对明尊的话可不能乱讲!你瞧,我才立下了这誓言,你这便平平安安地出了那无极诸天阵!”
两人近在咫尺,清朗的月光下,她这笑靥当真美得让人心醉神怡。但她笑得越是欢畅,卓南雁瞧在眼中,越觉心头酸楚。
林霜月觑见他眼内凄惘之色,也不由幽幽一叹,再不愿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偎依在他怀中。两人相依相偎,痴望着夜空中那片晶莹闪亮、忽聚忽散的萤火虫,忽然问都觉得这一刻的宁静温馨,竟是如此难得。
过了片晌,林霜月倦意渐浓,竟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卓南雁解开衣襟,披在她身上,再将她轻轻搂住。四下里虫声起伏,更衬得这夜宁谧幽远。山壑的清风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也不知是奇花异葩的香气,还是林霜月身上的幽香。那香气随着风,若有若无地轻拂,自他的鼻端直透人心脾,撩得他的心内时而甜蜜,时而惆怅。
卓南雁连番闯关破阵,这时也觉疲倦,便即闭目打坐。经得无极诸天阵内一番历练,他内功修为更上层楼,片刻工夫,便气息绵绵,心神间一片空明,恍兮惚兮之间,天上的明月疏星、淡云长空,都在心底流水般地展现。
这一晚,林霜月睡得甚是酣畅。卓南雁练功间隙,常低头看她,淡淡的月辉下,只见她那美得让人怦然心动的樱唇时时翘起,闪过甜甜的笑意。似乎只要在卓南雁的怀中,她就会觉得无限的惬意和恬美。
转过天来日头朗照,林霜月才醒来,睁开妙目,便见直南雁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有力的手掌正在自己伤处输送内力,她咯咯一笑,柔柔地伸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