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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馨、刘三宝这对少年男女更是日日少不了斗口拌嘴,惹得热闹连连。林霜月瞧着,便想起几年前自己跟卓南雁南归的情景,对卓南雁道:“瞧你这义妹义弟,倒像极了当年的你我。只怕也跟咱们一样,心里喜欢,嘴上别扭!”卓南雁笑道:“他们可比不得咱们!三宝兄弟论斗口可比馨丫头差得远了,馨丫头是胜之不武,哪里比得了你我当年,那才叫棋逢对手!”眼睛一转,忽地低声道,“小月儿,我才知道,原来你当年跟我斗口时,便已喜欢上我了——心里喜欢,嘴上别扭,这可是你说的。”林霜月横了他一眼,啐道:“喜欢你个大笨雁吧!”但想到少年的温馨时光,心底不禁泛起阵阵柔情。
一路穿州过府,数日之后已进得信州地界,离三清山已经不远了。林霜月想到虞允文的叮嘱,怕那性子古怪的大医王见怪,不敢带着百十号人马大张旗鼓地直趋医谷,便遣众侍卫回京复命。连那几辆厢车也让他们带走,只给他几人留下了马匹,给卓南雁留下了一辆瞧来并不奢华的单马厢车,随行物品都转到了这辆车上。
眼瞅着快到医谷,林霜月的心反而紧了起来。看看天色已晚,那医谷的详细路径却不甚明了,几人便商议着先寻个宿处落脚,明日一早再行进山。催动马车行了多久,便在山脚下寻到七八间茅屋。唐晚菊上前叩门,出来的主人是个弯腰驼背的老头子。唐晚菊文绉绉地商议借宿之事,怎奈那老者又是耳背,又是糊涂,任凭唐晚菊作揖打拱,那老者却是弄不明白。莫愁在旁看得不耐,挥手丢出一锭大银,喝道:“借宿一晚,可少不了你的!”那老者看到银子,登时双眼放光,反向莫愁拱手道:“快请快请,草舍寒酸,只怕怠慢了贵客!”跟着转身大开院门,当先带路,欣喜之下,连腰板都直了数分。
唐晚菊看那老者大步前行,不由苦笑道:“莫愁,钱能通神,这道理还是你最明白!”莫愁咧嘴大笑:“太子爷给的银子,不用白不用!”众人嬉笑声中,推了马车进院。
可巧院内还有三间闲房。当下卓南雁和刘三宝便在当中那间大屋安歇,唐晚菊与莫愁、林霜月和南宫馨各自左右两屋相护。这几日间,卓南雁长途跋涉,一路颠簸,反觉精神渐长。他斜倚在床上,跟刘三宝笑道:“只怕大哥是生来的劳碌命,在王府里面有御医伺候,便气息奄奄,出来劳碌奔波,却长了精神。”
林霜月见他有说有笑,心底欢喜,帮他洗漱完毕,才翩然回屋。头脚进屋,唐晚菊后脚便跟了进来,低声道:“这屋子有些古怪!”林霜月一凛,道:“怎么说?”唐晚菊蹙眉到:“那老头子的耳背是装的。适才我走在他身后,故意将两枚铁蒺藜在手中轻撞,那厮立时便听到了。留神看他步法,显是武林中人!这老头儿的浑家是个哑巴婆子,一直披头散发地犹抱琵琶半遮面。但我看她手上,食指、拇指上都有老茧,那是练金钱镖一类的暗器磨的!”
“不错!”林霜月越听越是心惊,低声道,“这僻静山野,却有一对老夫妻,身怀武功,却又装聋作哑。偌大的宅院,偏偏只他二人居住!”唐晚菊吁了口气,道:“我前后查了,这院子,确是寻常民居,但愿是我杯弓蛇影。今晚咱们可都要小心在意!”拱一拱手,转身而出。
林霜月心神不定,才在床沿坐稳,便忽觉一阵头晕目眩。南宫馨见她身子摇晃,忙上前扶住,惊呼道:“林姐姐,你怎么了?”林霜月“嗯”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才渐渐凝定下来,苦笑道:“自你卓大哥受了伤,我隔两日便会觉得一阵恍惚,想必是操劳的吧。”
南宫馨见她虽眉间隐含忧思,但玉肤如雪,浅笑轻顰之际,自有一股高洁娴静的楚楚仙姿,不禁有些痴了,暗想:“也只有月姐姐这样仙子般的人物,才能与卓大哥相配!”林霜月见她望着自己发愣,笑道:“小妹妹,发什么呆?”南宫馨玉面一红,怅怅地道:“月姐姐长得真美,不知我何时才能有姐姐这般漂亮!”
林霜月料不到她说出这般话来,格格一笑,伸手轻抚她的秀发,柔声道:“你小小年纪,便已这般美了,待过得两年,自会出落得更加漂亮!”南宫馨翘起嘴道:“那也远远及不得姐姐!”林霜月心底觉得好玩,但暗自仍在琢磨唐晚菊的话,正要起身去卓南雁的屋子再看看,忽听门外又传来唐晚菊的声音:“林姑娘,莫愁……莫愁不见啦!”
二女均是一惊,快步出门,却见唐晚菊手擎短檠,满面惶急,低声道:“这小子一直不见踪影,这可如何是好?”话音未落,忽见黑影一闪,一个胖大身影蹿到眼前,正是莫愁。
“别声张!”莫愁的胖脸上满是少见的凝重,低声道,“跟我来,带你们来开开眼!”领着三人转到后院,推开一间柴门,拨开几堆柴草,举灯一照,登时惊得三人做声不得。却见柴草下纵横交错地叠了五具死尸,有老有少,均是破旧的农人衣衫,瞧来竟是祖孙三代。
“这……这,”唐晚菊死盯住那几具冷硬的尸身,颤声道,“他们才是这农舍的主人!”林霜月芳心乱跳,拔腿便向回行。几步抢到卓南雁的门外,听得卓南雁仍在屋中和刘三宝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她才略定了定神,跟莫愁、唐晚菊推门而入。六人商议对策,均觉这对心狠手辣的老夫妻必是冲着卓南雁来的,卓南雁生平仇家不少,但以毒辣的手段对寻常农家痛下杀手的,却又不知是谁了。
“龙须!”卓南雁忽地“呵呵”一笑,“这等鬼祟阴狠的手法,也只有龙须……才会施展!”众人暗自心惊,莫愁奇道:“怪哉怪哉,咱们在明,龙须在暗,他们要来跟咱们动手寻仇,只管在此下手就是了,又何必他姥姥的如此偷偷摸摸?”
唐晚菊沉吟道:“咱们出京时有大队人马前呼后拥,龙须自不敢明着跟官府作对,想必只能以小股人手暗中跟踪,待咱们遣散侍卫,他们才敢下手!”莫愁道:“可那对老夫妻煞费苦心地将咱们引入此地,为何却又迟迟不来动手?”
“迟迟不动,是因他们人手不齐!”卓南雁眼芒一闪,缓缓道,“龙须要在四处阻住咱们的去处,自然人手分散。眼下,那对老夫妻必是在等龙须的杀手聚齐!”林霜月一凛,道:“事不宜迟,咱们速速离开此地!”莫愁等人也惶然而起,匆匆收拾行李。
猛听得院落里响起几声骏马悲嘶。唐晚菊惊道:“不好,咱们的马!”跟莫愁齐齐抢出屋来。
这时四野里早模糊成一片,天边只余几线红丝样的晚霞。院子里乌沉沉地没个人影。两人正向西侧后院栓马之处奔去,陡见一道烟花自西院直飞冲霄,碧色光焰满空飞洒。
唐晚菊知道那必是龙须联络帮手的讯号,惊怒交集,疾步抢上,正撞见那老丈阴笑森森地自院内踅出来。只听扑棱棱声响,两只白鸽已在他背后腾起,借着黯淡的暮霭展翅高飞。唐晚菊低喝一声,两枚铁蒺藜振腕而出,直向那信鸽射去。
骤闻“嗤嗤”劲响,斜刺里又是两道银光飞来,竟将唐晚菊的铁蒺藜击落在地。人影闪处,才见那散发披脸的老婆子默不做声地斜蹿过来。借着淡淡暮色,只见她脸上好长一道伤疤,瞧来甚是可怖。
唐晚菊见她在昏暗之中飞刀奇准,知是劲敌,双臂齐摇,铁蒺藜、回魂镖、黄蜂针、梨花钉、透骨锥等十余种暗器疾风暴雨般地射出。
那疤面老妇再也无能为力,眼瞅着那两只传信的鸽子终于被暗器打落,才冷哼一声:“唐门枯荣观的绝学,果不寻常!”莫愁笑道:“乖乖不得了,哑婆子开口了!”挥拳便向那老妇击去。
刘三宝见那驼背老丈又转身向拴马的西院奔去,忙大喝道:“哪里跑,老狗看刀!”刀光霍霍,直向那老汉卷去。他才疾赶了两步,突觉脚踝一紧,却踏在人家早布好的绳套上,刘三宝骤出不意,“哎哟哎哟”的大叫声中,竟被凌空吊起。唐晚菊吃了一惊,怕脚下还有机关埋伏,驻足不追,一把飞刀射出,削断了那长绳,将刘三宝救下。
只这么阻了一阻,那驼背老丈已翻身上马,又牵了一匹马,挥鞭奔出。那老妇蓦地怪叫一声,“噗”的一口浓痰向莫愁吐去。莫愁恶心难耐,忙侧身避开。那老妇斜身跃过一道矮墙,直纵上老丈身侧的马匹。两人打马如飞,转瞬间便消逝在沉黯的夜色之中。
刘三宝又惊又怒,冲到拴马的枣树跟前,却见余下的两匹马已被那老妇用飞刀切断了喉管,尸横倒地。刘三宝看得心疼,险些流出泪来,望着二老退走的方向跳脚大骂。
林霜月和南宫馨这时已扶着卓南雁走近。南宫馨举着短檠一照,见那厢车的驾辕黑马却还无恙,喜道:“还好,这两个老妖怪竟来不及弄伤这匹大老黑!喂,毛头小子,别哭啦!”一边讥笑刘三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边搀着卓南雁坐上马车。
耳听莫愁在车外打马吆喝,卓南雁不由苦笑道:“真料不到,有朝一日……倒要让兄弟们处处护着我!”林霜月柔声道:“其实你在这里操心担忧,倒更是难受!”伸出素手紧握住他的手,“几个小小龙须,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吗?”两人手掌交握,都觉心底一阵踏实。
“小月儿说得是!”厢车外响起莫愁大大咧咧的声音,“瑞莲舟会上的武状元、唐门枯荣观的第一高手,再加上明教圣女,难道还怕他几个虾米须子不成?”刘三宝掀起围帷,接口喊道:“莫大哥,还有我,刀霸的关门弟子!”南宫馨“嗤嗤”冷笑,低声道:“胡吹大气!”
天边的夜色无声地慢慢笼罩大地,天上的几颗残性被一抹薄云裹住了,模模糊糊地只见四边都是乌黢黢的山。卓南雁只记得那医谷的大致方位,乱野荒山的也难以细辨,莫愁只得挥鞭纵车循着黑森森的平坦山道向前疾奔。六人虽然口中说笑,心却渐渐地紧了起来。行了多时,忽听得道旁密林内传出几声怪笑,突兀冷厉,惊得林间鸟雀乱飞。
唐晚菊扬眉大喝:“什么人?”那大黑马惊得一声长嘶,竟顿住了步子。南宫馨掀起窗帷,向外张望,却见前面密林中黑沉沉的没个人影。忽见几盏孔明灯幽幽地荡了过来,映得周遭一片惨白。林子里笑声再起,犹似夜枭惊鸣,四处起落飘摇,扰得人阵阵心寒。
莫愁哈哈大笑:“几只虾米须子,弄什么玄虚,爷爷们只是懒得惹一身腥气!既然活得不耐烦了,便过来送死!”那片笑声却陡然大了数倍:“死到临头却还嘴硬!”“一只大饭桶,一个书呆子,还逞什么威风?”“莫大肚子,待会儿必让你最后一个才死……”乱糟糟的也不知多少人惨笑,恍惚间似有无数鬼影在黑漆漆的林子里乱舞狂啸。
“操你姥姥!”莫愁一拍肚子,声若洪钟地吼道,“爷爷这饭桶里盛的都是烂虾须子!还有多少大虾米、小虾米、老少虾米,便一起滚过来吧!”话音未落,便有一串乱箭激射过来。唐晚菊和莫愁挥刃抵挡,却仍有几支箭钉在了厢车上。南宫馨心惊肉跳,“啊”的一叫,不禁一把揪住了刘三宝的手,刘三宝呼呼喘气,只道:“别怕,别怕!”
卓南雁和林霜月却是端坐不动。黑漆漆的车厢内,南宫馨也瞧不清卓南雁他们两人脸上神色,只见林霜月的短剑在那里幽幽地闪光。但听得车外喝声起伏,似乎唐晚菊和莫愁已和人交上了手。
车前都是连绵不绝的兵刃撞击之声。卓南雁凝神听了片刻,忽道:“十二个人分成三拨儿,轮番上阵,嘿嘿,全是龙骧楼的手段!”忽听得有人长声惨呼,依稀便是那驼背老者的声音。跟着那疤面老妇嘶声大叫:“唐晚菊你个杀材,老娘跟你拼……”蓦听唐晚菊沉声断喝:“中!”那老妇的叫声便硬生生地断了。
连折了两个龙须,四下里忽然间喊杀之声大起。卓南雁“嘿”了一声:“这下子一群龙须并肩子全上了!”骤闻莫愁闷哼一声,跟着破口大骂:“操你姥姥!”唐晚菊忽地扬声喊道:“林姑娘,你们护着卓兄先走一步!”
林霜月道:“不错,咱们在这里当靶子,只有拖累他们!三宝,看好你大哥!”不待他回答,已飘身出了厢车。刘三宝应了一声,烈火刀锵然出鞘。林霜月才关上车门,便听有人嘶声怪叫:“这妞儿漂亮,给老子留着!”“不成,她最合老子胃口!”两声惨叫随即腾起,血花直溅进车里,显是两个龙须已被林霜月快剑斩了。
一只铁莲子却从车窗斜射入车,贴着卓南雁的鼻尖掠过,狠狠插在车顶上。卓南雁纹丝不动,倒是南宫馨又惊得大叫了一声。卓南雁稳稳地道:“掀开前窗!”刘三宝看他稳如泰山,不觉精神一振,打开前窗来,夜色中正见着林霜月长发飘飞,右手挽缰,左手挥剑,如雨剑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