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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公孙显之妻,如蒙尘珍珠,再瘦一些,就是货真价实的似水美人,只是……这样的美色,他几乎不曾在年长姑娘身上见到……啊,是了,因为那些薄面美人如朝露,少年皆因身弱而逝,不见白头,正是老天爷心怜,留下她们最美的一刻。
而公孙显之妻,则是个例外。
山风见他直勾勾地瞪着自己,心一颤,立即缩回矮柜。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她浑身发抖,拚命吃著害人命的芝麻球。她该不该出去,该不该?还是、还是她要呼救?
她再怎么求救,书房离延寿那儿有一段距离,显儿再怎么功夫高强,也是听不见的。
一道冰冷的视线蓦然由上落下,淋在她的头顶上,她僵直无比,不敢抬头。
她根本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却感受到有人正站在矮柜后看着她。
恐惧之中,她瞄到身边地上的影子。
影子有她,还有另一个人的,离她非常的近。那影子立在那里动也不动,如果不注意,几乎要以为那只是像人形的某个摆设而已。
他、他到底想怎样?
她听到了这么多不该听的事,还有命在吗?
仿佛呼应她内心的疑问,她看见那影子徐缓地抽出腰间软剑,高高举起来。
她用力地闭上眼。
算了算了,就这样死吧,好过她毒发而死!
不不,现在她不想死!她还有美梦,就快找到解药了,那时她可以活下去,可以跟显儿一块,跟他生儿育女,跟他一块归隐,跟他一块白头相见,她还不想死!
「嗤。」低微的笑声,刺耳地划破她紧绷的恐惧。
那笑声似是不屑,又寒凉如冰。
接着,门轻轻地合上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强迫地张开眼,瞄向身边的影子。
影子只剩一个,一个正在发抖的圆影子,是她自己。
她傻眼半天,而后不受控制地软摊在柜旁。
一抹圆脸,全是冷汗。为什么他会放过她?因为他蒙着面,不怕她认出他来?还是他认为她不足为虑?
她一时不解,只能盯着自己紧抱的篮子。连生死瞬间,她还是不忘往嘴里塞东西,她真是怕死到连自己都羞愧了。
难怪他不下手,他觉得她是个废物,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吧。
房内有些热了,她记得黄昏时阵阵大风,吹得她都冷了,书房怎会热成这样?
她双腿还有些虚软,只得扶着矮柜起身,一回头,随即呆住。
她想,她知道为什么他不一剑杀了她了。
橘红色的火焰,从易燃的书籍、桌巾开始烧起,当她发现时,已经烧了大半,她直觉奔向房门,却发现门把一阵高温,怎么推也推不开来!
她呆了呆,看见地上门缝钻进一丝黑烟,下面镂空的门板已有着火的迹象,而且迅速往上窜烧。
她吓得退后几步,踩到刚才他们看的书信。她蹲下拾起读着信,这封信是齐大人写给魏老爷的,写得十分隐晦,说是有重要证物可以证明凶嫌……
「好烫!」她连忙松开篮子,看见火苗窜上她的篮底。她顾不得疼痛,用手拍着篮底,里头油纸包着的糕点全散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放进怀里,能捡多少是多少,嘴里鼓满糕点,有点噎,但顾不了了。
眼角瞥到丢在地上的书信也遭火苗侵蚀,她愣了愣,看见那信纸忽然出现密密麻麻的小楷字来。
才这么一眼,她发现信中有异,尽是人名,要踩灭火苗,哪知薄纸烧得透快,一眨眼就烧成灰烬。
「……救命……」她低低叫着,而后大声喊着:「救命救命!显儿!显儿!」她用尽全身力量大叫着,随即喉口呛住,拚命咳着。
火花溅上她的外衫,她惊跳地扯下来,怀里的食物又散了一地。
「显儿!显儿……」热气熏上她的圆脸,她赶紧蹲下再捡起没着火的油纸包,眼前有些昏、有些雾气。「显儿……」
一次喊得比一次还小声,不时咳着,浓烟让她喉口像火烧的,火势愈来愈大,她最后只能抱着保命的糕点,缩在角落的柜壁上。
「显儿……我在这里……」她小声喊着,眼泪掉了出来。
她想,她以后不必再害怕食物够不够吃了,也不用烦恼她在死前要不要凑合延寿跟显儿了。如果她走了,显儿还年轻,理应再娶的,但她又自私,多希望他能一直记着她,现在可好,什么也不必烦了……
「等等……」还不行,她至少得帮上显儿一个忙。云家庄已经有血鹰的人渗入,即使不为她的解药,也要铲除血鹰,否则难保哪日不会危害她心爱的人。
她视线模糊,扣着柜上不知什么东西,正要藉力起来,去寻找能留字的笔砚,哪知她才起身,就随着柜子的倾斜,整个人狼狈斜扑上去。
她太重了,所以连柜子都被压倒了吗?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接着,她想起柜后头是墙壁,除非是纸糊的,不然她再胖也不可能压垮墙的。
迎面扑来的凉气,让她本能地深深吸气,而后猛咳起来。她发现眼前一片尽黑,直觉回头一看,她的下半身还在书房内,火苗快要烧到她的裙襬。
她迅速爬进疑似密道的地方,内心还有点茫然。刚才,她也看见那两个蒙面人在这附近找书信,怎么就不见他们寻到这密道?
倏地,她脑海浮现魏老爷颇有重量的虎躯……该不是她的重量救了她一命吧?
这密道不知通往哪儿?但有命就好!她吃力地爬起来,摸黑往前走。
「咚」的一声,她撞上墙。
这一次,她紧紧守住她宝贵的食物,宁愿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要再丢掉一包食物了。等她出去后,把她看见的另一份名单背给显儿,一定大有帮助,说不得能早日拿到解药……这次能够死里逃生,老天爷是眷顾她的,她的梦还没有碎。
思及此,她定定神,回头看看那仿若隔世的火场,然后摸着墙,低低咳着,顺着路慢慢地往前走去。
密这是弯弯曲曲的,中途还有岔路。
她记住分岔口,选择其中一条往外走。如果这是魏老爷的逃生之路,她得说,这个魏老爷真是下了重重设计,先是重量够才能开密道,密道内又有岔路,即使敌人来寻也能拖住一时半刻。
她走了一阵,忽见前头有月光,不由得心跳加快。
她有点开心,明亮的月光仿佛暗示她的未来,只要有解药、只要有解药,就算短几年寿命都无所谓,不不,她还想活久一点,她比显儿大两岁,如果她再短命几年,搞不好显儿五十几,她就走了,那多亏啊……再多一点点就好……
前头已经脱离密道,借着光她看见密道的尾端是假山内壁,一出去,就是魏府的院子。
她才来到假山内侧,正要出去,一个耳熟的声音令她毛骨悚然,立时止步。
「……公孙显进去救人了,可能救得了吗?这火势可大了。」耳熟的声音近在咫尺,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轻轻跨了半步,从假山后探出一双眼。
随即屏息。
有必要这么有缘吗?那黑衣人已换上平日穿的衣服,就站在假山面前,正背对着她,距离近到她可以细看他衣袖的绣工。
她立时捣住口鼻,强压住喉口涌上的咳声。
她该不该回去走另一条岔路?
正这么想的时候,她又看见这人像是下意识地抚着上臂的某个地方,问道:
「下半年的解药你拿了吗?」
「拿了。」这是在书房内另一名黑衣人的声音。
「是吗?这次出来,正逢平宁大会,屠大人也会到场,我本想暗自去领解药的,没想到会遇上公孙要白……这次,我定会带回她请功的。」语气略带异样,似乎希望借着这次机会,能换得多份解药。
她听见「解药」二字时,欣喜若狂,这表示世上真的有解药!血鹰下了毒,就一定有解药!她可以熬,只要有解药,再熬一、两年都不是问题!
「公孙要白看起来没事,想必当年混进云家庄的画师来不及在她身上烙画。真是可惜了,要不,要带走她太容易,只要她不想死,一定会一块走。」
那耳熟的人浅笑:
「如果她真中了血鹰,一年内没有拿到解药,之后,就算解药到手,也无法控制她体内的虫子,等同无效了。但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中血鹰者未有解药,不及一年即死,哪有例外?」说到这里,语调似有悲凉。「咱们下场不也如此?年年有解药,却是治标不治本,一辈子都得靠它活命。公孙要白运气好,当年来不及在她身上植入血鹰,但从明年起,她就会跟咱们一样,一生一世离不开它了。」
假山外头一阵闷人的沉寂。
那耳熟声音又道:「差不多了,我功夫没公孙显好,离书房又远,这时算来是应该发现火灾了。你这暗桩继续待在魏府,等朝中大人通知吧。」
不知过了多久,山风才被阵阵冷风惊醒,她茫然若失地环顾四周,终于回到现实来。
「不能从这里出去,他会知道的。」她起身往回走,又撞上石墙,本想摸着墙走去另一条岔路,哪知等了半天,她的手竟然没有反应。
她低头看着紧抱食物的双手,有点迷惑,试了好几次手臂才伸出来,摸上冰凉的石壁。
怀里的食物掉在地上,她又看了半天,才讶一声,自言自语道:
「不行,会被发现的。」她一一捡起后,有些恍惚地走回密道。
黑漆漆地,路好短,一会儿她就回到岔路口。得选择另一条,她告诉自己,然后下意识地往另一条通路而去。
黑暗暗,就这样一直走着,没人发现,似乎也不错……
才走几步,她就听见有人喊道:
「山风!」
她转身循声看去,只知那声音来自书房密道的方向,但实在太黑了,她看不见来人是谁。
「山风!」
迎面有风,随即她被人狠狠抱住。熟悉的气味逐渐渗进她的鼻间、她的五脏六腑里,让她想起人生里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原来,她真的有过最快乐的日子。
「妳没事么?」
她仰头朝他灿烂笑道:
「我没事。你怎么也进密道了……你来救我吗?那多危险啊。」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在远方响起,但她想,可能是在密道里讲话的关系。她见他没有回答,又安抚地笑道:
「我真的没事,幸亏魏老爷有设密道,不然我一定死在里头。」她想了想,又笑着:「但你真的不该进来救我,我离开书房前,那里几乎烧个尽光了。」
她看不见他,却觉得他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直望着她。
「你怎么了?」
「山风,妳浑身湿透了。」那声音,极其轻微,怕吓碎了她似的。
她噫了一声,摸摸自己的颈子,讶道:
「真的耶。」她有点不在意,偎进他的怀里,笑玻Р'地:「大概是刚才我在书房被吓坏了。」忽然间,她无法满足这样偎着他,干脆任着满怀食物落地,用力抱住他的身躯。
「山风!」
她不肯放手,闭着眼甜甜笑道:
「显儿显儿,我好爱你,我好爱你,我这辈子没这么爱过一个男人,我想每天抱着你每天想着你……」愈说愈轻声,整个人逐渐往下滑去。
公孙显动作极快,托住她的腰身,踢起刚掉落的糕点,就往她嘴里塞去。
她也不拒绝,忙着狼吞虎咽,直到腹部没那么痛的时候,才抱怨道:
「有沙子。」
「山风,到底出了什么事?」深沉的声音,在密道里显得格外沙哑。
「没事……」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显儿,你叫我一声要白,好不好?一声就好。」
他凝视她一会儿,轻轻环住她的身子,而后猛地用力抱紧,不理她是否被勒得疼了。
「要白,妳的路,我一直在走,如果妳放弃了,那就是否决我过去的努力!」他在她耳畔咬牙说着,声量极轻,却是十足的戾气。
她轻笑:「我知道。现在咱们进一大步了,只要有名单,就有希望;只要有解药,我就不用再过这种日子。我很期待,真的。咱们快点出去吧,要不,延寿他们会担心的。」
公孙显细细审视着她的面容,最后,他抹去她脸上的污渍,脱下外衣让她穿着,代她拿起剩下的食物,拉着她朝其中一条岔路走。
「不,我想走另一条。」她轻声着。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地走进她选择的岔路。
「是谁放的火?」他问。
「我不知道。」她道:「我回书房拿点心,突然有两个黑衣人进来,他们在找某样东西,后来就发现我了。」
「妳看不出是谁么?」
不知为何,她觉得显儿的声音有些冷意。他对她说话,向来不是这语气的。
「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我看不出来。他们本来要杀我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