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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贺只要有一点月光便能融进他仙家的境界里去。不过,那月光必是月圆满时
散发出来的。他人蜷缩在仙像后面,可梦魂却走了。
刘贺的仙家在森林中一块空地上站定了,那是块能完全看见月亮的空地,高大
的树冠没能把空地遮严。
戏仙舞着衣袖,美不可言。只要人看见她并听见她的唱腔,便一世苦厄都去了。
刘贺自觉一身浊气不便靠近,站在有月光照拂的地方,好好体味这一点点的仙
缘。许多的疑问飞落了他满身满脸,他重得哪里还能飞离地面半毫?
月是更明了,戏仙也舞得更加优美,她把二人转所有舞蹈都舞遍了。她那俏丽
的身形也完全地被月光所覆。他想看清她的面容,又如何能看得清?
直到月华减弱到苍白的时候,戏仙才收回了。
刘贺被疑惑压得透不过气来,想走近她,却脚重如山。口还能言,便说:“你
为何不到草原上唱会?”
戏仙一拂长袖款语道:“无论何种生灵,造化只能在自身。”
刘贺的疑惑似乎就去了一些,但仍有不解的地方,欲问,竟不知如何开口。
“所有要人得大道的途径都是让人收敛心神,开大智慧,方能获得通衢。人在
唱戏里,或哭或笑,是生命的最佳状态。你要用这境界去救助人,知道吗?”
刘贺听得并不专心,因为他想到了黄花的嘱托。
“戏仙,告诉我吧,女人咋样才能过上好日月?”
戏仙却没能回答他。
月苍白到最后要隐去了,森林空地上又恢复了寂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动物
在那里经过或驻足。
刘贺在仙像后过了一夜,并不知自己梦见了仙家。人能继续活下去是因为人老
是在遗忘。可黄花他又咋能够忘得了?
黄花的手臂和白身依然是二十年前的。她依然以她优美的姿势沉睡在他心里。
“黄花……”他叫道。
黄花笑盈盈穿过二十年的岁月,款款走来。粗布衣裳掩不住她身体的美丽和芬
芳。
“黄花,我悔了。”
“你悔啥了?”
“我原该与你做得一世夫妻的,我却做了无妄的大神。”
“我们还都不算老。”
黄花笑起来,一缕头发落在腮上,显得腮更粉红,头发更墨黑。两眼若星,流
盼生姿。
“可我还要打仗。”
“那你扰我做啥?”
“我是不想让你现在就离世,你的苦还没有受完。”
黄花就变了颜面,脸色白得毫无生气。她因思念泽兰而痛绝,哭倒在炕上了。
一口气又缓缓地上来,猛听到院里树上有喜鹊在叫。它只叫了三声,就不叫了。她
想听,鸟已飞走了。
她闺女要回来了。这妇人拍拍身上的浮土,下了地,把卷成简立到后墙上的席
子抱上炕,打开来。
这平日舍不得铺的炕席上,又要睡上她芳香扑鼻的闺女了。
那或许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妇人想痴了,她想着刘贺,想二十年苍茫的岁月。
黄花以为自己是老了。闺女们不在,她寂寞得老是想哭。她不是没想过到相识
的人家里去转转。可她却怕向别人提起伤心的事,她那好闺女泽兰在匪窝里不知咋
个样了哩。她们到底能不能找到那种东西呢?她抚摸着那个铜瓶,似在抚摸逝去的
岁月。
刘贺想起身,可他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成功。他没有多想,想自己是乏了,歇歇
也是应该,便不再动。
天要亮了,草兰已睡去,照泽兰相比她的心思是少一些,烦恼呢也少一些。她
一心想吃好的穿好的,再有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子相互喜欢,她就再也没别的
可想了。她睡得很沉,睡梦里还在笑。她是找到她想找的东西了。
泽兰却睡不着,在想我们若有个爹就好了。又想,我们两个的爹会是同一个吗?
那我们的爹是谁呢?
刘贺觉得有人在掏他的心肝。黄花没肯定过谁是孩子的爹,凭感觉他知道草兰
和泽兰都是他的孩子。他要起来好好看看他的闺女们。他一伸腿把锣蹬滚了,锣轱
轱辘辘滚在大殿的地上,像长着轮子。
铜锣滚动着直接朝泽兰那里滚,还拐了一个缓慢的弯儿。
泽兰看见能自已滚动的锣很奇怪,那时锣已接近了她们。
“这锣也像它主人似的,神着哩。”泽兰带有夸赞的语气说。
她也感到了锣滚动时带起的一丝冷气,那让她莫名地难过。
“停下吧,你也该累了。”泽兰语气和缓地说。
锣冷丁地停下了,停得极干脆,泽兰一伸手就够到了它。
“它咋能听懂你的话呢?”草兰气咻咻地问,她也醒了。
泽兰平静地说:“有时连块石头都是有灵性的。只要你用真心待它。”
草兰站起来,仍旧不服,“也许是凑巧了。”她从泽兰手里抢过锣滚在地上。
“你再让它停,看它停不停?”
泽兰只是笑笑,看着锣自己停下来。她忽然变了脸色,站起身,这锣一般是不
会离开刘贺的。她拉着草兰走到仙像后。
刘贺靠在安放仙像的土台上,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
泽兰上前想唤她,又一时想不出该叫他什么?
“黄花……”刘贺闭着眼只说这一句。
黄花是她们的娘呵,他叫她做啥哩?
泽兰喜欢他。她的心又善,不知如何救治他。
“大叔!”
“大叔!”
泽兰抓住他一只胳膊大声唤。
草兰很不高兴,“喊啥喊?要喊到林子里喊去。”她见昏迷不醒的刘贺气就不
打一处来。
“什么戏仙?连自己死活都不知道!”
“大姐,他会死吗?”
草兰边用手指拢头边用鼻子哼了几声。她的头发长过腰际,浓密得像一座森林,
那细腰如何能承受哩?泽兰为她担心。
“说不定是冷的,放到外面晒晒太阳就好了。”
草兰的话提醒了泽兰。泽兰一弯腰便把刘贺抱了起来。她心里很着急,也很难
过。
走出门,太阳刚好露出来,却并不热,火红如一朵大花,在不停地开放。森林、
山岩都被金红的光勾勒出来,连远处的蓝蟒岭也在蓝蒙蒙之中溶入了红色,是一种
粉,分做好多层。泽兰、草兰看彼此,发现她们是年轻的、美的,犹如那朝日,但
却时时有毁的危险。
一切均被夜露打湿,太阳刚出来还没有热度。泽兰跑回祠堂里抱出一抱干草铺
在长有杂草的地下。
草兰厌烦地跺着脚。
“把干草糟踏了,夜里睡啥?”
泽兰眼里有了泪,拉了草兰的手,“他好像要说话。”
刘贺的脸色在日光里不那么白得吓人了,他仍唤着:“黄花……”
草兰听到了,气得冷笑:“还是戏仙呢,整日花儿草儿的。”
“他叫的是咱娘。”
泽兰把刘贺靠在一块山石上。
“那就更不该了。一个戏仙想女人做啥?”
刘贺似乎是听见了,他的脸又惨白了,呼吸似有似无。
“戏仙就不是人了吗?戏仙也是人哪。”他说。
泽兰也说:“对着呢,大神也是人。”
刘贺像挨了狠狠一鞭子,他狠劲儿地抖动了一下,脸色微微泛红,但两眼并未
睁开。
“好闺女们,把我弄到你娘黄花那里去吧。”
草兰倚着庙门,已把头发抗成了一个大髻,正把一只骨制的簪子别到上面去,
她是好看的,太阳把她脸上的茸毛都照得真真切切。因为她抬着两只胳膊,衣襟往
上窜,她的细腰毫无掩盖地露出来,把泽兰都看愣了。
“你的腰?”从泽兰的声音里,可以听出她的心疼。“这么细的腰咋行呢?”
草兰的睑胀得通红,放下两手,恼怒地瞪着她。
“你早晚会知道腰细的好处。”她说着就走回到祠堂里去。
“黄花……”刘贺又唤。
“我要下山,”我背他下去吧。姐,你走吗?”泽兰说。“我可不想饿死。我
也下山,去看看咱娘。”
她们没有忘记拿上铜锣。
一个戏仙都说不行就不行了。她一个凡俗的女人能有几日好光景哩?临走,草
兰抓起泽兰采摘的野果子,狠命往嘴里塞。可刚吃了没几口,她便停了下来,在日
影里比量她的腰。她疑心腰变粗了一点点。草兰慌慌张张地把能吃的东西都丢在乱
草里。
“我再等等他,你先走,我去追你!”
草兰把泽兰打发走了,她是不想背刘贺。
2
又有一群黑蛇从树上溜下来,落地就成了穿黑色长衫的英俊男子。
女人们想跑,空中一只鸟飞过。
“快乐吧,时辰不多了。”
飞过了无数的鸟都这么说。男子们缠了女人,任意玩耍。
这是槐魁亲眼见到的。他见过的事情多了,一点也不惊牙,他躲在一棵大树后
正在歇腿。他把烟袋从腰带上拽出来。男男女女的蛇都失了色,一个个面容发青,
直翻白眼。
槐魁用嘴裹了裹空烟袋,是想试试堵没堵,果真不透气了。他把烟袋嘴拔下来,
在身边折了一根细得很匀的树枝,他估计能捅进烟袋杆里去。他用指甲把树皮刮掉,
不时看看继续玩耍的蛇。
那些蛇都有气无力的。槐魁心里幸灾乐祸地想,玩吧玩吧,再好玩的东西也会
玩腻的。
当槐魁抠出第一块烟袋油子后,蛇都复回原体拖拖曳曳地爬散了。它们是怕烟
袋油子的爬物呵。
槐魁哈哈笑,笑声在树林子撞来撞去,找不到出口。
“一物降一物哩。”他自言自语地大声说,并想到了草兰的细腰。
槐魁还遇到了好几个赶山的。当中有猎户,有挖参的,有专采野果子的。每遇
着一个人他都会听到林子里奇怪的事。
有个麻脸的猎户跟槐魁说:“前两天他赶上了一场雨。淋到秋雨可不好,太凉,
人要生病的,他便想躲过那场雨,可乌云紧跟着他,跑得比他还快。后来他生了气,
想要下雨就下吧,又不是刀子,就不再跑,坐在一棵树叶稠密的黑松下。他刚坐下
雨就下来了。嗬,下来的不是雨而是野鸡蛋,穿过树叶落在林子里。野鸡蛋大部分
落地都碎了,从里面钻出了小野鸡,满地都是,鸡鸡直叫。他捡了许多没有碎的蛋,
用热灰慢慢煨,吃起来蛮香的。”
麻脸猎户还拿了熟蛋给槐魁吃。
麻脸猎户也没猜到什么值钱的大物,虽然这不是打猎的时节,可在往年也是有
收获的。
挖参的也有段故事。
挖参的一脸苦相,他连小手指这么粗的参也没挖上一根,倒是整天被参的气味
儿包围着。他走到哪里哪里都像有大山参的样子。他突然看了看槐魁,脸就胀紫了。
他说他遇到了怪事。每晚都有个漂亮女人来到他身边,采了他的阳去。现在他连下
山的力气都没有了。
槐魁哈哈笑,“她再来,你就用挖参的骨钎子扎她的奶。”
“我哪里舍得?你可没见那奶有多喜人,像个鸭梨似的,把儿翘翘着。”
采山果子的奇事更多。听得槐魁都不乐意听了。
采山果子的猛停了唠叨,突然两眼一亮。
“准是要改朝换代了,听老人们说,要改朝换代的时候怪事就多。”
这话提醒了槐魁。要改换了朝代,换上来一个不稀罕细腰的县长,那可糟了。
槐魁又在山上呆了两天,到底也没撵上一头鹿。
草兰在泽兰下山后只等了槐魁一个时辰,他就到了。槐魁见着她,觉得她根本
比不上那些蛇女。她们的腰个个都比她的细。
她说:“我的腰细得不能再细了。”
他原打算做些事,可他实在是没那精神头了。再说,他一看见她的细腰就寒心。
他可不想在她没见到县长之前使她的腰断在自己手里。
他黑下脸冷冷地说:“下山吧。”
她见他一无所获,很生气。
“还不如我早些跟她下山去哩。”她抱怨着,用细细的腰支撑起身子。
“她是哪个?”
“我妹子泽兰。”
“她上山干啥?”
“我不知道。”
“泽兰不是被土匪抢了吗?”
“我不知道。”
她没好气地把地上的干草踢散。
他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她,像白日见了鬼似的,看得她发麻,可她才不怕
他哩。她把依旧高耸的胸挺了挺。
“那个俊女人,啧啧!”槐魁眼神儿飘忽。
“你,嫌我没泽兰水色?要知道,我只要吃上两顿有油水的好饭,保管比她好
看。原来你还想着去接管泽兰?”
草兰气得面色鲜红,声音尖厉。
草兰把气又转到泽兰身上。她找的丈夫要年轻多了,样子也中看,这是不该的,
要知道,她是最好看的。她该找上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