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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门的大妈审视地望着两个人。
说完这话,章卫平把手送到嘴前,用热气哈着手。
章卫平原以为李亚玲会热情地把他带到宿舍里去坐一坐,没想到李亚玲回身看了一眼看门的大妈,便冲章卫平说:咱们在校园里走一走吧。说完径直朝前走去,章卫平只好跟上。这时的李亚玲知道同宿舍的同学一定在扒着窗子向外看。于是,她有意和章卫平拉开了一点儿距离。
章卫平仍热情地说:没想到你们大学这么大,我找了好几个楼,才找到你们宿舍。
李亚玲说:回家过年来了。
章卫平说:主要是来看看你,我都好几年没在家过年了。
李亚玲不说话,低着头,赶路似的往前走,她想尽快远离同学们的视线。
章卫平说:大年三十晚上,去我家吧,我都跟爸妈说好了,他们也想见见你。
如果半年前,章卫平说这样的话,她一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那毕竟是军区副司令的家呀,听人说,章副司令一家人住在一个小楼里,那是什么样的房子呀。可现在,她只希望章卫平早点儿离开这里。她听到这话便说:我跟同学们说好了,今年集体过春节。
章卫平说:就三十一天,初一你再回来和同学们一起过呗。
她说:算了吧,那样不好。
李亚玲的冷漠让章卫平一点儿准备也没有,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说:公社工作忙,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抽空来看你,都是我不好。
章卫平这么说话时,她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张颂老师,张颂刚从外面回来,腋下夹着写好的春联,手里还提着一挂鞭炮。李亚玲看见张颂忙迎上去,叫道:张老师,采购去了。
张颂就说:咱们集体过春节,应该有个过节的样子,咱们也热热闹闹的。说完还举了举手里那挂鞭炮。
张颂看见了章卫平,章卫平还站在那冲他友好地微笑,接下来他知道李亚玲该介绍自己了。
李亚玲本来不想介绍章卫平的,但看见张颂那问寻的目光,便小声地说:这是我乡下表哥,进城来看我。
张颂就热情地说:那让你表哥晚上一起过来吧。
说完便礼节性地冲章卫平点了点头,走了。
章卫平怔在那里,他没想到李亚玲当着老师的面会这么介绍他。他怔怔地望着李亚玲。李亚玲见张颂走远了,小声冲章卫平解释道:我们学校有规定,学生不允许谈恋爱。
章卫平的脸就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这才清醒地意识到,眼前的李亚玲已经不是一年多前的李亚玲了。
他不再随着李亚玲这么毫无目地地乱走一气了,而是盯着李亚玲说:你变了,你这是看不起我。
李亚玲不置可否地低下头,用脚去揉搓着地面的雪。
章卫平又说:是不是你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李亚玲不说话,仍是一副难受的样子。
章卫平又说:你觉得我这个从农村来的公社副书记给你丢人了。
章卫平因吃惊和气愤而把他自己感受到的全盘托出了。
李亚玲还能说什么呢,章卫平已经把她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半晌,她抬起脸来,眼里已噙满了眼泪,她哽咽着说道:卫平,你调回城里来吧。
章卫平不想听她再说下去了,一甩袖子走了。她立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章卫平远去,直到章卫平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才在心里叫了一声:章卫平,我对不起你。此时,她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第二部分: 第32节:如果你是个男人
她独自一人在校园里走了好久,直到擦干了泪痕,心态平静下来,她才回到宿舍。女生们好奇地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刚才来的那男的是谁呀?
她平静地答道:是乡下来的表哥,来看看我。
同学们不信,有人说:不是吧,是那个吧?
还有人说:长得够帅,就是土了点儿。
又有人说:乡下的么,别太苛求了。
……
她一扭身上床了,上床前冲同学们说了句话:信不信由你们,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她所说的以后,是指章卫平将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消失了的章卫平怎么可能还会和她有什么以后呢?
她躺在床上又在翻看刚才看过的那本书,可怎么也看不进去,但她仍然做出看书的样子,眼前却闪现出一幕幕和章卫平曾经有过的一切。后来,她拉过被子,严严实实地把自己盖上了。这时的眼泪却不可遏止地流了出来,静静地悄悄地,从心里涌出的泪水,这泪水在向过去告别。
不知过了多久,她停止了流泪。她此时已经是满心轻松了,她知道过去的一切将不复存在了。她知道,章卫平不会给她来信,也不会来看她来了。她和章卫平的关系将就此结束,画上一个句号。一切都将重新开始,她的眼前又闪现出张颂老师的身影,此时的张颂老师灯塔一样占据着她心灵的深处。
她要为这份崭新的爱情奋不顾身了。
又一个学期开学时,系里面流传着一条消息,据说这消息是从男生中间传出来的,男生们经过投票选举,李亚玲排在系花的第一名,据说张颂老师也参加了男生们的评比。从此,李亚玲又多了一个别名叫“系花”。
从那天开始,李亚玲身上佩戴着系花的荣誉开始了新的生活。
爱情与事业的幻灭
父亲还说:小子,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如果你是个窝囊废,我养着你;如果你是个男人,以后你养我。
章卫平在没来校园看望李亚玲之前,他已经意识到李亚玲的变化,刚开始,他把自己和李亚玲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想得多么绝望。他一直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李亚玲开脱着。他想,她现在学习很忙,没有时间给他回信,或者回信时,也没有更多的时间讨论情呀爱呀什么
的。因为李亚玲给他的回信,已经由原来的几页纸变成一张纸了,有时一页纸也写不满了。他仍然一如既往、热情洋溢地给她写信,信里面充满了思念和爱情。
在爱情的问题上,章卫平旷日持久的坚持,换回来的是对方渐渐的冷漠,他不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他一直认为这是暂时的,等有朝一日两人见面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天当现实被彻底粉碎之后,他含着泪水,不知是怎么走出中医学院那个大门的。一切都结束了,从理想到现实,从火热到冰冷。在没有见到李亚玲之前,他想像过多种和她重逢时的情景,可这样的情景都没有实现。眼前的现实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
直到他见到了她,他的梦终于醒来了,从梦想到理智有时是需要很远的距离的,有时只是一层纸那么薄,说破也就破了。章卫平知道自己该从梦中醒过来了,现实中的章卫平开始一点点地梳理他和李亚玲之间以前似梦似幻的关系。他觉得一点儿也不真实,以前的一切就如同发生在昨天。
那年春节后,他从城里回到农村。他没有直接回到公社,而是来到放马沟大队,晚上就借宿大队部。这是他以前的办公室兼宿舍。灯是燃亮的,办公桌上那部手摇电话还在,那个扩音器也在,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可是眼前的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了。
章卫平身处现实之中,他竟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李亚玲说过的话还在耳畔回响,她的气味,以及她实实在在的身体。放马沟曾留下过他们相亲相爱的身影,也是他们相亲相爱的见证。
那天晚上,章卫平就一个人呆呆地一直坐到了深夜,他思前想后,这一切让他明白,李亚玲变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李亚玲了。现在的李亚玲是城里人了,是大学生李亚玲了,而自己,仍然是以前的章卫平。不仅人在变,时代也在变。
章卫平所在的公社也和全国的形势一样,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先是所有的下乡知青一股脑儿地回城了,他们蜂拥着来,又一股脑儿地去了。就像他们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说走就走了,干干净净的,不留一点儿痕迹。墙上路边的标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已经淡去了。以前这些热血青年是为了响应党的号召来到了农村,如今,他们同样也是为了响应号召,他们又离开了农村。扎根不扎根的话已经没人再提了,也就是说,你扎根了,也不一定是件光荣的事情。
章卫平已经从别人的命运里看到了自己的变化。以前,他是全县最年轻、最有培养前途的年轻知识干部,他是全县扎根农村的典型。那些日子,他是戴着红花的英雄,在那个充满了梦幻般理想的日子里,章卫平的灵魂升华了。他的内心是强大的,他在梦幻中有了扎根农村一辈子的想法,也在那一时刻,他毅然决然地爱上了农村知识青年李亚玲。
现在的一切都水落石出了,他仍一如既往地爱着李亚玲,可是李亚玲已经不爱他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也开始变得不尴不尬起来。在公社一级干部中,他由以前的典型变得现在无足轻重了。那些以前靠边站的干部又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老干部新干部加在一起,小小的一个公社,竟有二三十人。章卫平淹没在这众人当中,他变得毫无生气了。
第三部分: 第33节:你在农村这八年没白呆
以前频繁召开的“树典型”或“立功庆典”大会,现在变成了“平反”“拨乱反正”的大会;以前章卫平是主角儿,他现在只是个配角儿了。没有人再请他上台了,他只能在台下坐着。在一次县里的会议上,以前的“知青办公室主任”见到了他,两人在“知青办”的办公室里,有了如下对话。
主任说:小章,全县就差你一个人没办回城的手续了。我现在这个“知青办”差不多就为你一个人留守了。
他望着知青办主任,以前主任对他是热情的,望着他时,两眼充满了期望和憧憬,现在呢,多了一种无奈和回避。主任已经明确告诉他了,这个知青办之所以还在保留着,完全是为了章卫平。
以前门庭若市的“知青办”早就是“门可罗雀”了。章卫平思念过去的那些充满理想和梦幻的时光,那时的“知青办”就是他们这些插队知识青年的家。现在的家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壳了,主任在这个壳里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就是知青办主任不跟他说这些话,他也已经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了,他为这种大起大落的形势感到了一种无奈,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
但他还是说:如果我不走呢?
主任苦笑一下儿说:不管你走不走,我这个主任都当到头了。这次县委会议之后,也许你就找不到原来的“知青办”了。
章卫平也苦笑了一下儿。
主任就很无奈地说:小章,眼前的形势你也看到了,还是回城吧,趁着老子还没有退,找个好工作,从头再来。你年轻,一切还都来得及。
章卫平低下头,又露出一丝苦笑。主任已经把话说到家了,他在农村的路已经走到头了,他是否坚持下去已经不重要了。当初他来到农村时,是想实现自己远大理想的,他的理想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那时农村的天空在他的眼里是湛蓝的,大地是广阔的。现在的一切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人却不是那个人了。
果然,在那次县委会议之后,从县里到公社的领导班子发生了变化。县委以前靠边站的
老书记又回到了工作岗位,公社也作出了调整。章卫平被调整成为一般干部,他暂时工作没有明确的职务,只是要求他配合妇女主任抓全公社的计划生育工作。比如,发放“避孕套”、“上环”、“下环”、“结扎”等等。
现实中的一切与章卫平的理想已经大相径庭了。农村再也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了。同时,章卫平也在农村八年多的生活中变得成熟起来了,他不再是八年前那个一心想去越南参战的小男孩了,他是个大人了。怀里仍然揣着理想,可他要比以前务实多了。现实中成长起来的章卫平,他意识到自己在农村以后的生活中,不会有出路了。别说理想,就是他眼下负责的计划生育的工作能不能保住,他都不能肯定。
昔日的扎根标兵章卫平决定返城了,正如他悄悄地来,这次返城他又悄悄地去了。他在办理返城手续时,没有遇到任何阻力,该开信的开信,该交接的交接,一切都结束了。
临离开农村时,他又回了趟放马沟,这里是父亲的老家,也是他的第二故乡。八年的农村生活,他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