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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小小不曾恶了一个,又会赚钱,又且好性格,真是难得这等人!”,“可知哩,娘子自从嫁了这大郎,但有事百依百随,且是合得着”,使她的自尊心降到极点:“拙夫是无用之人,官人休要笑话”,(第3回)她内心深处的难为之情可想而知。
潘金莲喜欢并示爱于武松、委身于西门庆并不是仅仅为了金钱,也是一种发自心性的追求。这种追求应该说首先是由审美感情所引起的,武松的“身材凛凛,相貌堂堂”以及英雄的光环,西门庆的美貌、健康、潇洒、多情等都带有强大的吸引力,都与“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这是最一般常见的情感动因,对于长期以来处在心理压抑包括性压抑状态的潘金莲来说就更可想而知了。潘金莲眼中的武大郎是“一味老实,人物猥亵,甚是憎嫌”,抱怨道:“普天世界断生了男子,何故将奴嫁与这个货?……是好苦也!”(第1回)最后租房用的还是自己首饰典当的钱。而且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刚开始时无论武松还是西门庆,在表面的礼节上对潘金莲都是非常尊重的,这对从小备受羞辱欺凌的潘金莲来说,是无比珍贵的,怎能不心怀美好的向往?见到武松的前后两次、见到西门庆时她都想过:“谁想这段姻缘却在这里。”我们可想那是一种怎样的惊喜和期盼。在西门庆迎娶孟玉楼一月没来潘金莲的漫长的等待里,她自己唱到:“奴又不曾爱你的钱财,只爱你可爱的冤家,知重知轻性儿乖”(第8回),而这在武大郎几乎是不可能的。斯宾诺莎说过“幸福不是德行的报酬而是德行自身;并不是因为我们克制情欲,我们才享有幸福,反之,乃是因为我们享有幸福,所以我们能够克制情欲。”' '潘金莲从来没有过幸福的婚姻,怎么可能因为幸福的满足而主动有意识地克制情欲呢?潘金莲这种对于幸福婚姻的渴望,不仅仅是一种生理上满足性欲的需求,更是一种对有尊严感的生活的希望,对生命美好的向往。
(二)不安全的处境使她想得到安全和呵护。
在潘金莲的心中,有一种对未来命运的隐忧,因为她自己无法把握,她没有哪时离开过别人之手,也没有哪时曾得到自己独立人格的存在。
潘金莲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在自己母亲的手中被转卖,就开始了不安全的人生命运。她又出身于社会的底层,身处富人家时会有一种来自心底的压抑和恐惧;和高阶层的富人们包括西门庆和他的妻妾们在一起,会有一种潜意识的不自信。嫁给西门庆,在众妻妾面前,她没有高层的家庭背景,也没有雄厚的经济实力,也就没有踏踏实实的安全感,更没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她一味地争宠,一味地妒嫉,其实是一种内心不自信的外现。面对西门庆,她也是不自信的。孟子说过“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在《金瓶梅》“妻从夫纲”的社会,潘金莲作为妻妾之一,为“终身”本来对西门庆的权威就持一种“仰望”的态度,本来就是害怕的。但是“仰望”如潘金莲者,却是少见。她千方百计地取悦于西门庆,并迫切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得到他的注意和重视。积极努力并强烈希望得到强者的垂青,这本身就是弱者的表现。而且,这种希望越强烈,她的努力越积极,越说明西门庆在潘金莲心目中的地位越重要,她的生活、生命对他的依赖性也就越大;的确,如果没有西门庆的垂青,潘金莲就一无所有,西门庆几乎是她唯一的希望。因此她比其他的妻妾更怕西门庆离开自己去宠爱其他的女人。在西门庆死后的众妻妾当中,潘金莲是死的最早、最惨的一个,就是证明。由此她对西门庆由因为社会地位的压抑感就转变为害怕失宠的恐惧——她的命运是不可能自我把握和决定的。其实在二人初识时,西门庆几天没来,潘金莲便六神无主;等到西门庆来,又委屈奉迎,就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心中的担忧和恐惧:“奴今日与你百依百随,是必过后休忘了奴家。”(第6回)
潘金莲有不安全感的另一个证明便是她对迎儿和秋菊的虐待。她总是被压抑,或害怕别人威胁到她的地位和安全,这种恐惧使她难以承受想找机会发泄自己心中因为恐惧带来的怨愤,于是就转嫁到自己认为的弱者身上,她在比自己更弱小的人的精神和肉体的痛苦中得到快感,只是没有意识到这种快感是病态的。潘金莲本来对迎儿就很苛刻,在苦苦等待西门庆而不得而备受煎熬的日夜里,为了一个蒸饺,她好一个虐待迎儿借以发泄心中压抑和怨恨。(第8回)后来又和春梅联合起来虐待秋菊,尤其是李萍儿生了儿子之后,更是疯狂。毫无抵抗权利和能力的迎儿和秋菊受到虐待和侮辱,使潘金莲感到自己是强者,仿佛具有了绝对的权威,而这正反映了她内心的恐惧和痛苦。
培根说:“情欲泛滥的时候正是人心力极弱的时候;那就是一个人最繁荣或最困厄的时候——虽然困厄时是不甚受人注意的。”' '潘金莲内心的这种深深的不安全感,使她深切而真诚地渴望得到一个强有力的男人身体上和心灵上的呵护。第一个目标是武松。初见武松时潘金莲想:“一母所生的兄弟,又这般长大,人物壮健,奴若嫁得这个,胡乱也罢了。你看我家那身不满尺的丁树,三分似人,七分似鬼,奴那世里遭瘟,直到如今?据看武松又好力气,何不交他搬来我家住?谁想这段姻缘却在这里。”她对武松说过的:“自从嫁了你哥哥,吃他忒善了,被人欺负……,若似叔叔这般雄壮,谁敢道个不是”。(第一回)尽管有挑逗的成分,但怎能说不是实话!于是她想用自己的姿色媚态来引诱武松,用花言巧语打动武松,且看她兴高采烈、欢天喜地地盼望武松、迎接武松的样子,就可知她内心的渴望有多么强烈!然而“武松是个直汉”,最后潘金莲追求武松而不得,且落得个“篱牢犬不入”的讽刺和警戒,更对那个世界多一份憎恨,且看武松这一番暗语之后潘金莲的恼怒和愤恨即可。如果我们仅仅看到潘金莲对武松的引诱,忽视了她的内心世界的感受,是不公平的。
第二个目标便是西门庆了。西门庆的风流、财势、权力对整天辛辛苦苦跟着武大郎做炊饼、并处于精神压抑状态的潘金莲具有很大的诱惑力。看上去西门庆的确是一个很大的生命和生活的保护伞,伞底的安全和温暖是潘金莲极其渴望的,于是与西门庆就一触即发了。
但是,她不知道,在西门庆家生活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和美好。未嫁到西门庆家以前,因为西门庆对她迷恋到不顾家中大小的地步,就已引起家中妻妾的不满。嫁到西门庆家以后又发现,西门庆根本不是她一个人的,面对众多妻妾,她不可能不感到沉重的压力,于是她千方百计维护自己的颜面和地位。刚进家门时,就先讨得正室吴月娘的欢心。她“性情多疑,所以专一听篱察壁,寻些头脑厮闹”(第30回),她害怕他人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甚至对自己的母亲,因为穷得无钱坐轿,给她丢了颜面,也被她在众人面前责骂了一番(第78回),有时接济只是在背后偷着干,就是要让别人不知,无法揭发,尽力保持表面的坚强(第64回)。她急切地盼望着西门庆到她的房间,一来便激动万分、百般逢迎,西门庆受李桂姐之意骗得潘金莲同意“从当顶上齐臻臻剪下”一大缕珍贵的头发,潘金莲便倒在西门庆怀中,娇声哭道:“奴凡事依你,只愿你休忘了心肠。随你前边和人好,只休抛闪了人家!”(第12回)潘金莲使尽各种办法取悦于西门庆,“屈身忍辱,无所不至”,讨得西门庆的满意和欢心,巩固自己在西门庆心中地位的需要,甚至会意之后主动把春梅也献给西门庆(第10回),并帮忙把李瓶儿娶进家门,使西门庆对她更是喜爱有加。而且任何人的优点,在经过了西门庆的肯定赏识之后,在潘金莲眼里就成了自己的弱点,就得想办法快点去弥补,比如偷听到西门庆夸李瓶儿身体的白净,她便也回去把全身搽遍“茉莉花蕊儿叫酥油定粉”“白腻光滑,异香可掬,使西门庆见了爱她,以夺其宠。”(第29回)而西门庆一旦不光顾她的房间,她就产生紧张、焦虑、妒嫉的情绪,“西门庆一连在李瓶儿房里歇了数夜。别人都罢了,只是潘金莲恼的要不得。”(第20回)于是挑拨月娘和瓶儿的矛盾,其实西门庆无论和哪个女人有较为密切的关系,最为敏感和在意的,就是潘金莲:西门庆被别人夺走,她感到一种威胁和不安全感了。无论谁得宠都是她在争宠中的阻碍,就会引起她的妒嫉甚至仇恨,当然也使她更积极主动、更百依百顺的侍奉西门庆,当然尤其在性欲方面满足并拴住西门庆了。
潘金莲不仅用身体来实现对地位的追求,实际上她的对财物的需要也是用肉体来交换的。“在人处于本能境界的生存状态下,一个基本的欲望就是趋优,于是“人不仅为生存而斗争,而且为享受,为增加自己的享受而斗争……准备为取得高级的享受而放弃低级的享受。”' '其他的妻妾(除了孙月娥)都或多或少有财有物,而潘姥姥连六分轿银都拿不出来,别人衣服首饰都是自己的,而潘金莲却必须向西门庆讨要,讨要的最好时机就是满足西门庆的性欲之时。
趁西门庆不在或别人不在意时,潘金莲余家中奴仆及女婿偷情,一方面是她习惯成性,另一方面也使心灵空虚的反映,生活在偌大的家庭里,她不可能成为地位牢固的女主人,没有孩子更没有儿子,身居妾位曲意逢迎而男人还是朝三暮四,她看不到长久的希望,能找到一点真实而充实的心理安慰几乎不可能,社会也不会给她走出家门自己独创天地的机会,于是只好过着快乐一天是一天的日子,天长日久怎能不产生对世界厌恶和懈怠的情绪?在潘金莲的性欲背后,是一个孤独无依的灵魂。西门庆死后潘金莲在王婆家待聘,曾与王婆的儿子王潮儿偷情,(第86回)一般我们会认为潘金莲不愧是一个淫妇,简直不能片刻无男人;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本回绣像本题目为“雪娥唆打陈经济,金莲解渴王潮儿”,潘金莲与王潮儿的偷情,一方面是由于性欲之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心灵之渴:那是在最孤苦无依,命运掌握在毫无同情心、为金钱而不择手段、老奸狠毒的王婆手里的时候,只有通过男人,在一个男人结实的肉体的拥抱之下,才能暂时填补潘金莲眼中、心中的一片空虚,得到片刻的安全感和充实感。
(三)从性交活动里,潘金莲不仅得到安全感,还得到了成就感。
一个无安全感的人,还会有一种强烈的需要,“即向自己证明他的价值,向别人证明他的强大,或在性欲方面压倒别人,而使自己处于统治地位。这种人很容易产生强烈的性欲,如果性欲得不到满足,便会产生一种痛苦的紧张。”' '在西门庆家里,每次西门庆来时,她的希望便炽热起来;但每次疯狂之后,她的希望就破灭。也因为这个缘故,性交活动成为她唯一的可以自慰得到希望的活动,她能牵制西门庆的唯一资本。从表面上看,潘金莲那强烈的性欲似乎来自她身体的需要,来自她的对性欲的贪婪,但事实上,这些欲望却是与她的心理需要有着紧密地联系,就像她虐待迎儿和秋菊一样。她从西门庆的满意、赞赏当中得到一种成就感,似乎对西门庆是一种暂时的征服。甚至有的时候,借着西门庆的满足,她还可以耍一下自己的小脾气,指责西门庆几句,这个时候她感到了一种暂时的辉煌。后来潘金莲与陈敬济乱在一起,陈敬济对她比西门庆更是奉承,潘金莲在陈敬济那里也得到更多的成就感,与这些人的滥情也愈来愈甚。在此不在多举例。
人们尤其是男权社会的男人们恶狠狠地把潘金莲评定为“淫妇”甚至“千古第一淫妇”,这是不公平的。在男人给女人制定标准的社会,于是他们只说潘金莲“淫”而不说西门庆“淫”。而且无论如何,潘金莲委身于西门庆,害死武大郎,也有王婆的一份“功劳”。有人说,中国的封建社会的婚姻不幸的妇女,不是痛苦就是罪恶,一点不假。
“女人对男子以及男子对女人的性的欲求本身不是内在的、简单的、初级的生命冲动,这种欲求包含一系列必需的,连贯的、互相联系的组成部分。性的欲求可以看成是许多无条件反射的机能总和。如果把这些无条件反射按先后顺序排列起来,它们在客观上就构成了性欲的内容,构成了延续人类的本能的内容。”' '潘金莲是具有反常的妒忌、占有、虐待狂的人,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