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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有预感真芝可能会趁机逃掉。
「……走吧。」
甩掉心中的迟疑,秦野抬起头朝真芝所在处前进。
另一方面,真芝当然没有染上什么怪病。
他只是为了想忘掉秦野而难以入眠罢了。曾经让他万分投入的工作现在也无法专心,只会给同事添麻烦。
或许那天在居酒屋喝到一半跑去吐,上司误以为他身体不舒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总比因为谈恋爱怠怱工作而被责备来得好吧。
真芝住的是单身汉出租公寓,没有秦野家舒服宽敞,—想到那房间的摆设和格局全是为了他的亡妻和孩子所布置,真芝就痛苦得只能借洒浇愁。
原本不胜酒力的真芝因为老想著秦野,竟然怎么喝也喝不醉,最後总是喝到狂吐耗尽体力,才好不容易失去意识。
他完全没为了转移心思而去另结新欢,光想到对方不是秦野他就提不起劲。
「……再这样下去大概会酒精中毒吧……」
真芝茫然地摇晃著酒瓶。
他从不知道自己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向好强、从个在人前示弱的他,看到现在的自己只想唾弃,哪能拿这张脸去见秦野?跟井川交往时,他就隐约察觉自己的抗压性其实不强,而这份自觉如今却演变成自暴自弃。
他好想拥抱秦野温柔的身体。那个仅仅是情欲作祟,而是想深深陶醉在那份纤细而温暖的触感之中。
愈是这么想,真芝就愈发为秦野的音讯全无感到沮丧。
他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秦野只是被迫接受而已。
为了想听秦野的声音,他不知在电话前面踯躅了多少次、可是想到这么一来先崩溃的一定是自己,真芝就只能在电话接通前挂断。
如今他才明白为爱焦急的心情,这种感觉真的毫无道理可言。
如果自己能够振作起来,秦野也能得到幸福——那就可以去见他了吗?这个无法实现的梦想让真芝只能无奈苦笑。
「这就叫做藕断丝连吧……」
吐露着光是说出来都觉得恶心的几个字,真芝点上一根烟。当烟味薰进遭酒精过度刺激的喉头时,真芝忍不住狂咳起来。
「……唔、」
他觉得头晕目眩,满脑子都是『想见秦野』这几个字。一股酸意涌进鼻腔後,又开始咳嗽起来。
胸口的痛楚是因为咳嗽还是秦野?真芝那被酒精侵蚀得无法正常思考的脑袋,是暂时找不到结论了。
他好像听到门铃的声音,是隔壁的吗?睡在客厅的真芝醒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头好痛……」
他一起来,头就痛得像被人用铁锤敲击似地。这应该不是感冒,而是酒精造成的吧?真芝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太好,一点小病就会躺下。
门铃仍旧追魂般地持续鸣响。那清楚的音色让他知道响的不是隔壁,而是自家。
「……谁啊……真是的……」
会在这种时间上门来的,多半是推销员吧。本想置之不理的真芝受不了铃声的噪音,终於慢吞吞超身,一脸不悦地啪的打开门。
「谁啊!?」
「……哇啊!」
门外的人影被一睑凶相的真芝吓得往後连退两步。听出那声音有点像秦野,真芝浑沌的脑袋才整个清醒过来。
(——怎么可能?)等到闪躲的人影缓缓现身,霎时,真芝感觉自己被酒精浸蚀的心脏开始剧烈收缩起来。
「……呃……」
歪著头仰望真芝的,的的确确是秦野本人。
「呃……你的身体还好吧?」
「——啊?」
光是听到秦野的声音,便足以让真芝陷入晕眩。
「镰田跟我说你吐了……你没事吧!?」
想要深呼吸的真芝狼狈地卡到喉咙,秦野慌忙冲手扶住他。
「对不起,你在睡觉吧?还把你吵醒。」
反手关上门的秦野顺著真芝的背,歉疚地说。
「……秦…野……!」
秦野皱起眉头。
「喂……你会不会喝太多了?」
看出真芝的红眼和喘息都是酒精使然,秦野啼笑皆非地继续说:「算了,你先进去躺好。我去帮你倒水。」
「……不,用了……」
咳得更厉害的真芝拒绝不了秦野。把他推进客厅後,秦野又忍不住深深皱起眉头。
光从满室的烟酒味就能知道,真芝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日子的,秦野走到阳台边拉开门透气。
接著他环顾四周,找到厨房後对真芝丢了句「你先坐好」,就走了进去。
(——为什么?)脑子一片混乱反应不过来的真芝,只能茫然望著秦野消失的方向发呆。
这不是幻觉。看见秦野微微愠怒地拿著水杯进来,真芝才终於搞清楚现状。
「——喝水。」
看到秦野那白皙的手腕,真芝被酒烧灼的喉头愈发乾渴起来。他不敢正视秦野地接过水杯一口饮尽,然後秦野又无言地走进厨房。
真芝脱力地躺在沙发上紧闭双眼,
他知道上司应该看出自己最近的不稳定,却没科到会传进秦野耳中。他愈想愈气。
他费尽苦心想要放弃、忘记秦野,为什么秦野却能像无事般地伸出援手?
原来自己在他心目中不过尔尔,真芝不禁自嘲起来。
秦野的温柔,是近乎无慈悲的残酷。
(……不行。)从相遇之初就知道酒精会坏事的真芝赶紧起身,得在自己失控前让秦野回去不可。没想到才一站起来,就跟拿著湿毛巾的秦野四目相交。
「……啊。」
「你不是头痛吗?用湿毛巾擦擦脸会比较舒服。」
听到秦野自然的语气,真芝把到口的话吞了回去。冰凉的毛巾约确很舒服,而接过毛巾时不小心触碰到的秦野手指更让他颤抖起来。
「会不会太冰了?」
把脸埋在毛巾里的真芝看不到秦野的脸,却听得出他语气中有几分笑意。
「你真傻,怎么喝得这么凶……你的酒量不是不好吗?」
想听清楚秦野声音的真芝,忍不住诱惑地缓缓放下毛巾。
眼前秦野微带忧郁的表情,让他的左胸有如刀剌般地发疼。他为何如此酸楚地看着自己?还来不及问个明白,秦野已经先开口。
「你跟……井川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真芝不晓得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从腹部深处涌出的憎恶情绪让他的表情变得凶恶起来。
「跟你没关系!!」
他反射性地怒叫。但充臆在胸口的其实更多是悲哀。
秦野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更别说想要进一步多了解自己吧?完全被负面情绪所支配的真芝别过头,没注意到秦野脸上的变化。
「嗯,说得也是……」
然而秦野这闻所未闻的语气,却让真芝倏地转过头来,瞬间有几秒无法呼吸。
他那黑色的眼瞳总是清澈分明,即使承受著真芝强加的暴力,也从来个曾晦暗过。
被自己贯穿的秦野虽然会哭着发出喘息,却连哭的表情都让人有种清洌的感觉。
单纯的神情和不惯於Zuo爱的自然感,不时会在床第之间流露出来,那种差距往往更让真芝销魂。
秦野这样的表情他比谁都熟知。
但他也明白,秦野还行更多自己不知道的表情?
「……对不起,没先通知你就来了。」
看到秦野以陌生的表情微笑,有种结束预感的真芝不禁瞪大眼睛。接著便像制止般,跟著起身的秦野站起来。
「那我回去了。」
秦野的话说得平和,然而两人之间却像隔了一堵墙。
凝视著自己只温柔拥抱过一次的肩膀,真芝无论如何都无法伸出手去。
「——啊。」
看到他瘦削的肩头,真芝直觉那是因自己而消瘦,却吐不出只字片语问他。
而面对真芝的迟疑,秦野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虽然是早已知道的事实,但此刻两人却更加深刻地体认到,彼此的关系只是空虚地建筑在肉体上而已。
因为只囿限於肉体的接触,所以才舍不在乎对方的想法、会不会受伤或觉得安心与否。
不过只要有心,或许藉由接触也能更了解对方吧?秦野内心暗想。然而真芝全身散发的僵硬气息却让他无法行动,只能紧握住自己的手指。
在冗长的沉默中,两人只是无言地看著各自脚边。
「——真芝。」先开口的是秦野。仿佛料准真芝不会应答般,迳自笑著继续说:「你要好好保重。」
「——!」
脸色苍白的真芝慌忙拾起头,却已看不到秦野的表情。
看著他静静低下头转过身,真芝知道自己理应默默目送他离去。
但是——
「——我送你。」
他却失控地抓住秦野纤细的手腕。秦野惊讶地瞪大眼睛,带著些许无奈地由他去。
真芝回想起,这样的神情他看过不下数次。当时还是初春,经常都是做完就走的真芝,就看过秦野露出类似的表情。
这时他总会这么问——(……下次……什么时候?)
明明是同一张嘴,却吐露出不同的拒绝。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屏住呼吸的真芝看不到秦野的心,而面对失去一贯强硬作风的真芝,秦野也不知如何应对。
「——我送你!」
无法忍受在夜色中目送他那纤细背影离去,真芝穿上鞋子追了上去。
「……都说不用了。」
秦野苦笑的表情看在真芝眼里,犹如覆上一层薄膜,但真芝也没发现自己脸上同样罩著一层严霜。两人只是无言地缓缓走在夜街上。
低著头行走,只觉黑色的柏油路彷佛永无止境,然而实际上地铁入口的标志已近在眼前。
尽管两人都满心不愿走到终点,但破裂关系不见丝毫转机的两人,也只能杵在通往地铁的楼梯口发呆。
「……你回去吧。」
离开真芝家的秦野第一次开口,声音中有著异样的坚定。但真芝仍旧表情僵硬地无言摇头。
「喂、真芝。」
看到真芝率先走下楼梯,秦野叹了一口气也只好跟苦下去。
昏暗的地铁站内没什么乘客,只有一脸惺忪的站员站在剪票门旁边。想著最後一班电车就快来了,秦野买了回程的车票。
这是最後了。秦野仰望著真芝端正的脸。
他那锐利的眼神曾无数次挑逗自己的皮肤,细长有力的手指一次又一次地爱抚,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哭著搂住厚实肩膀的感觉。
而看似冷酷的丰厚嘴唇也不知触碰过多少次,却极少交谈。
凝视著他自制般紧紧交握的手臂,秦野静静说出最後一句话。
「那我走了。」
声音回响在静谧的空间里。看著秦野离去的背影,真芝依旧无言以对。
未来还有更好的人生在等著他吧?就像他离去时的毅然决然,他该忘了这个只是他生命过客的男人,找一个温柔沉静的女人共筑幸福家庭。
(……要……)他的眼中将不会、也不能再有真芝的身影,对于诚实面对人生的秦野来说,真芝只不过是个必须去之而後快的污点。
(……我不要。)强抑住呼吸的真芝开始咳嗽起来,因痛苦而湿润的眼神定定凝视著秦野远去的背影。
「——真芝?」
真芝咳到连站也站不住。已经走过剪票口的秦野听到那惊人的咳嗽声後,不禁担心地转过头来。
(不行啊……)你应该头也不回地离去才对。
秦野缓缓走回剪票口,越过栏杆凝视著痛苫喘息的真芝。
「……你没事吧?看起来病得不轻啊。」
别让我看到你这种表情。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的真芝,无法承受秦野温暖的目光。
(不行啊——!)听到秦野急促的呼吸声在自己耳际响起,回过神来的真芝已经用力拥住了他,失控地说出真心话。
「——啊?」
「……你别走。」
真芝那颤抖又沙哑的鼻音让两人同时吃了一惊。
「——真芝?」
「对不起,求你不要走……」
把脸压在秦野肩头的真芝进出泪水。
「我…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拥抱著秦野的手臂,不知何时已形同攀附。
「……真芝……」
听出秦野的欲言又止,真芝粗嗄地打断他的话。
「请……请你跟我交往!」
又不是国中生,怎么会做这么差劲的告白?真芝虽然自嘲,却没有动脑筋的力气了。
「……我喜欢你。」
怀中的秦野背脊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即吁出一口长气缓和下来。
抱著秦野的真芝因期待而心跳加快。
然而下一秒钟,秦野口中吐出的话语却让他大为意外。
「……你喝醉了吗?」
「——?」
秦野轻声叹息後,安慰似地拍拍真芝的背。难以置信刚刚听闻的真芝正待抬头看秦野的表情,却被他一声「别动」尖锐制止。
真芝发现坐在窗口里的站员一脸讶异地看向这里,秦野又低声说了句「别看」之後,把车票再度放进才刚走过的剪票口里。
「算了,反正也赶不上最後一班电车,就住你家好了。」
秦野故做开朗的声调显然是讲给站员听。
这是真芝平常上班必经的车站,如果有什么怪异举动,只会让他日後尴尬罢了。惊讶於秦野细心至此的同时,真芝也对他的彻底冷静感到苦涩。
「……走吧。」
秦野走到真芝身边,手搁上他的背脊催促前进。真芝只好跟著秦野踏出沉重的步伐。
两人走出车站来到无人的楼梯间时,秦野忽然停下脚步。
「我说你啊……」
真芝这才了秦野的声息确实在颤抖。
「为什么要那么做……!?」
「……秦野……」
看到秦野颤著肩膀捂住脸,真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