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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迎上去和她战到一处。和尚丑是丑,打鬼倒很有一手,很快就把沈月容制服,用一条绳子五花大梆起来。
做完这些,和尚转过身子,对着许柏说道:“令夫人如今被厉鬼附体,不能回家。如果回家,鬼就跟到家里去了。到那时只怕许家就是现在的古寺。”
许柏此时已经是急病乱投医,完全丧失了正常的辨别能力,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们来找我了!不行,我不好不容易得到现在的一切。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见着丑和尚居然真的制服了厉鬼,虽然他先前有些介意这个面相丑恶的和尚,此时倒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赶忙回答:“虽然我与贱内感情一直十分深厚,但也不能用许家上下几百口的人命来冒险。还望大师替我祛除贱内身上的厉鬼。”
和尚宣了一声佛号:“许大人,祛邪的方法固然不少,只是不知夫人究竟是何时被厉鬼附身的?”
许柏沉吟道:“这个我也不知,似乎是从昨天傍晚开始的,对,就是在在山中凉亭时忽然发的疯。”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默不吭声的翡翠上前说道:“有一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和尚道。
“快说吧。”许柏也催促。
“夫人其实很早以前就不对劲了。这些年许家一直没有幼儿降生。其实一直是夫人用了些阴损的法子导致的。以前奴婢一直不明白宅心仁厚的夫人怎么会暗地里对那些怀孕的妾氏使出那般毒辣的手段。现在想来,可能是附身于夫人的厉鬼需要以此为食吧。”翡翠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说。
和尚听了这话,点头道:“既然这鬼物附在许夫人身上这么多年,只怕很难从宿主身上祛除。只怕厉鬼如今已经取代了宿主。那么贫僧就只能灭魔而不能驱魔了。”说着看向许柏,似乎在征求他的同意。
许大人似乎想了想,状似沉重的点了点头。
和尚又提出要求:“火烧之刑,还需要许大人亲自点火,才能彻底了断与许夫人肉身的夫妻之情,也才能阻止厉鬼跟随大人回家。”
据这个丑和尚所言,烧死恶灵也有讲究,不能立刻烧死,如果被烤的人立刻就死去,厉鬼可能就会逃跑,转而附在其他人身上继续作怪,所以要架起柴火把被附身的人吊在上面慢慢熏烤。这个过程中,还需要被附身的人一直保持清醒状态不能晕厥,辅之以特别的朱砂符水,才能把恶灵困在肉体中,一同烧死在火架上。
沈月容此时已经幽幽的醒了过来。开始她还奋力挣扎破口大骂,看到许大人居然也在屋内后,立马露出一副温婉娇弱的样子,变脸之快,叫人叹为观止。可惜,此时谁也无暇去欣赏她的姿容。
许大人走到她的面前,低声说了句:“月容,对不起。我只想活下去。”沈月容满怀期待的表情一点点暗淡下去,最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怔怔的不动了。她虽然擅长伪装自己,此时哀莫大于心死,面上表情反而一片空白。
许大人一叠声的吩咐仆人拾柴火搭架子。因为和尚说了,必须趁着白天,厉鬼法力最弱的时候动手,不然挨到今天晚上,等她恢复了法力,恐怕寺庙中的人一个都逃不脱。听了这话,许大人自己都加入了拾柴的行列。
沈月容眼睁睁的盯着在雪地里疯狂刨树干的许大人。眼中留下两行血泪。
四郎看到这里,就忍不住要上前阻止这种奇怪的驱邪术。不论这位许夫人做过多少错事。把人家活活烧死似乎做的过了一点。更不要说还必须这位夫人的丈夫亲自点火,许夫人心里不知道得多伤心才会泣血。
似乎看出他的不赞同。翡翠走到了他身边,低声说:“胡老板倒是一个厚道人。却不知道世上的人性诡谲远远超出您的想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今天请您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听完您还觉得她是无辜的,再去阻止许大人点火也不迟。”
说着她就从沈月容嫁到许家讲起。
她原本也是沈家暗卫中的一员。沈月容一直不知道,只把她当做是陪嫁来的心腹丫头,以为已经收服了她,谁知道翡翠其实是沈家安在许柏身边的暗棋。
可惜沈家棋差一招,在后来的政治斗争中失败。翡翠收到了来自沈家家主的最后一个密令:暗中保护月熙小姐。此后,这就成了她新的使命。当年月熙小姐要嫁给许柏,她心里也是赞同的——这样他们就能更加轻松的保护沈家留下来的一点遗脉。
月熙小姐嫁进来做了平妻后,许大人也是真心宠爱过她的。可是这种宠爱终究只是男人成就功名之余的消遣而已,与男人的野心相比,真是不值一提啊。
许大人喜爱沈家的小贵女,但更加看重的自然还是月熙小姐手中的沈家势力,后来小姐主动把这些势力交给了许大人。沈月容知道后,隐忍这么多年的她终于行动起来。她早就知道当年沈家密谋逼宫的事是许柏告的密。不过比起那个让她觉得屈辱无比的娘家,她自然更加看重能给他带来无上荣光的夫家,所以她知道后并不以为意,反而把这件事当成自己手中的一个筹码。成功的挑拨了月熙小姐和许大人的关系。
不得不说,比起单纯的有些傻气的月熙小姐,翡翠觉得,还是心机深沉的沈月容和不择手段向上爬的许大人更加般配。果然,知道这件事后,月熙小姐这个没脑子的小姑娘在伤心震怒之下居然选择了离家出走。许大人利用了她的出走设了一个局,杀了暗卫中的反对力量。而沈月容利用月熙小姐和许大人的矛盾,假戏真唱,抓住暗卫被许大人调开的机会,收买强人破坏了小姐的名节。从而不动声色的除掉了威胁自己地位的嫡妹。
翡翠受的训练使她能够帮助主子在后院宅斗中如鱼得水,而一旦涉及到外面的局势和朝堂纷争,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这些事情还是她在事发之后,暗中一点一点查出来的。当年的形式错综复杂,虽然翡翠已经尽力而为,终究没能避免暗卫的覆灭,也没有能够挽救月熙小姐的不幸遭遇。
在月熙小姐名节受损被休离后。沈月容并没有赶尽杀绝,反而替月熙小姐求情,把她留在了许家。
月熙小姐虽然留在了许家,却过得比奴婢都不如——不知怎么的,她失贞的事情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那之后,沈月容便常常拿出正室的架子来,把嫡妹当成婢女使唤,还常常对其虐打罚跪。在沈月容的授意之下,就连一些仆妇都敢干出掌掴月熙小姐的事情。
当时月熙小姐才刚刚十八岁。因为以前被保护的太好,沈月容也从不教她人性诡谲之事,有意无意将其养成了逆来顺受天真无邪的软弱性格。翡翠虽然曾经是暗卫,如今也只是一个后宅中的普通婢女而已,没有了暗卫营的里应外合,她便只能偷偷于暗中维护自家主子。
不过,算无遗策的人也会算不准变幻莫测的人心。沈月容没有算准许柏的绝情。翡翠也低估了许大人的狼心狗肺和下流无耻。
大约人天生喜欢自己没有的东西。月熙小姐天真,头脑简单,善良,出身高贵,这些都是许大人没有的东西,所以许大人一边厌恶她失去了贞洁,一边又忍不住常常去她房里过夜。不过他这种宠爱和以前有了区别:以前月熙是他的妻子,还有沈家的势力在暗中保护,许元伯的宠爱里面就带着几分对待华族贵女的尊重。后来月熙小姐一无所有,真正成为仰他夫妻鼻息生存的弱者,许大人的“宠爱”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许柏出身寒微,属于凤凰男一类,有时在朝中受了士族大臣的气,就回家撒到月熙小姐身上。有一次,小姐偶然因为一件小事触犯了喝醉酒的许柏,许柏狠狠打了她,并且将那些用到妓&子粉头身上的手段都用到小姐身上,还用污言秽语辱骂她。月熙小姐自然不堪受辱,拼命反抗,最后被许大人失手用头发勒死。
讲到这里,翡翠偷偷把眼中的酸涩之意强行按捺下去,接着说:“月熙小姐死后,被填入了许家老宅的古井里。这之后许家就搬离了老宅住进沈园。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偷偷潜伏在沈月容身边,想要替沈家和月熙小姐诛杀叛徒。但我只会一些后宅小打小闹的手段,除了让这一对狼狈为奸的夫妇子嗣艰难之外,余者实在有心无力。”
听了沈月熙小姐和沈家暗卫的惨烈故事。四郎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对于这两夫妇,男的无情寡义,女的自私阴狠。也许在他们自己看来,作为一个成大事者,牺牲别人是很有道理的,那么,被别人牺牲,被牺牲者寻仇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四郎知道有一种鸟叫做杜鹃,这种鸟把鸟蛋偷偷产在别的鸟窝里,然后他们的雏鸟会一直偷偷地把对自己有恩情的养父母的子女拱出鸟窝,直到替代巢穴原来的主人。许家就是这样替代了沈家,许多寒门也是这样替代了士族。
如今沈家的冤魂回来复仇,四郎虽然心软,也不想去搀和两家的恩怨情仇。
在许大人的有序组织,许家仆人的高效配合下,惨白惨白的太阳才刚升起来,寺庙的空地里就架好了柴堆。许夫人被捆在柴堆上,由许大人亲自点火,在许家仆人绝处逢生的欢呼中,开始祛除怨灵的仪式
一场大火似乎烧尽了人间的魑魅魍魉。大火过后,古寺消失了,雪地里只剩下一些黑乎乎的断壁残垣。
从那倾颓的庙门里走出来一行车马。为首的中年男子气度不凡,此时却一脸苍白仿佛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大冬天里还出了一脑门虚汗。他的左边陪伴着一个浑身焦黑的行尸,右边走着一个白衣纱帽的少女,脚上还拖着一个大肚子的产妇。三个女人都紧紧跟在男人身边,行过之处,只留下一行紫黑的血迹。
许柏大人仿佛要晕死过去一般,浑身打着摆子,被自己的两妻一妾扶持着登上了马车。一对黑衣的侍卫呈环形散开,护卫着马车,丑和尚戴着斗笠在前头赶车。四郎坐在许家的马车上,看着这幅情景,默默在心里给许大人和许家点了一堆蜡烛。
对活着没有希望的人来说,死也是安稳甜美的宁静之乡。
不过,想来许大人身边的妻妾都是舍不得他早早死去的贤良女子吧?她们将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时时刻刻陪伴于自己夫主左右,让他即便是在睡梦之中,也能够体会到她们的深情呢。
☆、48·胶牙饧1
“糖瓜祭灶;大年来到”。农历二十四日这天是祭灶的日子。
民间传说;灶王爷上天专告人间罪恶;一旦被告;大罪要减寿十二年;小罪要减寿一百天。所以在祭灶时,家家都要打点一下灶君,求其高抬贵手。是故,都中人家在这一天,都会备上糖饼、酒果祀灶君。有的还在灶上贴一幅灶马;备些槽草喂灶君的坐骑。更有那一等脑袋灵光的人家;还要以酒糟涂灶门,期待着灶王老爷喝成一个“醉司命”;糊里糊涂的没法告他们的黑状。
自从过了腊八节,市井间的街坊邻里,豪门派来的仆妇小厮,络绎不绝地来有味斋预订祭灶的糖饼。
四郎用麦芽熬米制出饧糖。制出来的糖浆加面粉,入油锅做成糖饼,吃的时候几乎能拉出一尺来长的丝线,黏的人上下牙齿分不开,但是闭着嘴,甜味就化在口舌间,一直甜到人心里头去。
因为四郎用料实在,价格公道,做出来的胶牙饧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到了傍晚点灯时分,虽然吃饭的客人都陆陆续续的推碗离开,但是有味斋门口依然车水马龙。
近来汴京城中流传着这么一个奇闻,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是胡四郎做的食物不仅好吃,还常常有辟邪保命之效。这个传闻虽说是空穴来风,传播过程中,汴京城的居民自发的给其添加了不少例证,一个就是郊外的道观和佛寺要做什么法事,都是指定有味斋。一个就是上次许大人一家吃了胡老板做的腊八粥,转过头许家的妾氏纷纷有孕,其中一个姨娘还替子嗣艰难的许大人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些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倒让四郎和有味斋名声大震,狠狠地出了一次风头。不少人都大老远的跑过来买灶糖。
于是,有味斋的胶牙饧是出一炉,光一炉,四郎才做的一大盆饧糖很快就见了底。
即使今年的年岁并不丰稔,汴京城里年终岁尾时的市场依旧十分繁荣。到了腊月里头,贩卖年货的商户们总会多开一会夜市,好方便都人采购年货。此时,还有好些铺子点着蜡烛油灯在开门营业。大红色的灯笼印出一片朦胧的红光。
有味斋里。
因为材料用完了,四郎卖出最后一个胶牙饧后,就宣布今日的灶糖售罄。后面没买到的客人犹自不死心,纷纷表示要提前预定。
槐二见客人渐渐少了起来,才坐到柜台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