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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你在哪里?我要吃辣椒小鱼干。
飞起来了,大头我要来找你了,我要飞到飞机上找你,我们一起去美国。
“对了吴可梅,你知道大头带了几公斤的行李上飞机吗?”
我浮在天花板往下看,床上躺着的是我,喜儿走开去打电话了,现在旁边只剩下急得猛搓手的我老哥,他突然说出这句话,好像是一个笑话的开头。
床上的我没有回答,安静苍白地直盯着天花板。
“80公斤耶,你相信吗?”
他等着我的反应,但我没有。
“不过他没有被罚钱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在天花板这里的回答他大概听不见。
“因为有四十几公斤是一个叫小倩的女生喔,她说她要跟大头一起去美国,先去念语言学校。”他在床边坐下,拍拍我的手腕,“那个小倩好好笑喔,像我们小时候纠察队挂的袖章一样,整个挂在大头的手臂上。”
我突然从天花板重重摔落回床上。
喜儿跟护士一起进来,听见我的尖叫都吓一跳,这一声比之前任何一声都惨烈,连老经验的护士听了都有点慌,走过来掀开我下身的被单查看。
“开了,全开了,送产房。”
喜儿吴可松退让到墙边,又进来一个护士,两人咕噜噜把床推出房间,喜儿在哭,吴可松在安慰她,爸妈从走廊的那头奔过来了,我还听见小明跟阿泽的声音。
即使戴着口罩我还是辨认得出这是个英俊的妇产科医生,他手上戴着手套,微微举着手臂等待着我,我被换到另一张床上,他说好来用力,我心里是很想配合他的口号,但全身惟一有感觉的是嘴,我的嘴发出咿……仿佛在用力的声音。
一次。
两次。
三次。
四次。
突然石破天惊盘古开天辟地,顿时飞沙走石日月无光,身体嗤啦被扯成两半,然后有个东西被拉出来了,她咪咪两声,随即破口大哭。
哇!
哇哇!
哇哇哇哇哇哇哇!
第七部分麦帅大挢(2)
护士说好漂亮的小女生喔。你看看。
如异形的扭动肉团被凑近我眼前,虽然又湿又皱,但仔细看仍能看出她有高高的鼻梁和长长紧闭的眼,一张一合的嘴小小的,细细的头发卷在头顶上。
宝贝。
我的小宝贝。
我的小小恐龙妹。
我微笑起来,眼泪却往后浸湿了头发。
本来要在家里坐月子的,小明妈却坚持叫我去她朋友开的坐月子中心住。
“坐月子时母婴分开,妈妈比较能休息到,在家坐月子孩子一哭你就会醒,太辛苦了,何况你妈妈年纪也大了,照顾新生儿受不了。”小明妈说,并坚持要帮我付坐月子中心的钱。
看到小恐龙妹的那一刹那,总是冷静的小明妈第一次情绪失控,她默默从皮包里拿出有蕾丝边的手帕按掉眼泪,说真的,我长这么大还没用过手帕,都是用面纸,所以很稀奇地看着。
“我这辈子可能看不到我们家小明的孩子了,”小明妈说,“这孩子就像是我自己的孙女一样,毕竟,你差点就是我们家的媳妇了。”
这个下午天气很好,小明妈和小明爸一起来坐月子中心看我,小明爸很激动,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定也想到了,差一点这就是他的孙女这样的事,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摸了好几次孩子的脸,然后说另外有事就先走了,临走前硬是塞给我一个红包。
“小明他们说你想整容,梅梅你,”把孩子送回育婴室,回到房间,阳光灿烂,照着半边铺着粉红色床罩的床。小明妈拉着我手坐下,“真想整?”
我想吗?
就算整了,要给谁看呢?
大头去了美国后写过好几次e…mail还打过电话,我都不回信也不想跟他说话,既然他已经要跟小倩过幸福快乐的生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大头,我以为你会是即使世界末日了、在世界的尽头了,你都会站在最后那条线上,微笑等候我的人。
但现在你牵着另一个女孩子走了,等我走在那最后一条线上时,还有谁能拉住我不让我掉进无尽的深渊?
我摇摇头:“其实也没有很想。”
“是这样的,我猜很多人这一生当中或多或少都有过整型、换一张更好看脸的念头出现过,只是大部分人并不会付诸实现。有几种可能,自己或别人已很能接受自己的长相,或者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或担心别人怎么说、怕有后遗症等等……”
小明妈停一停。
窗边飞来几只鸟,站了一会又飞走了。黑板树的树干与叶子在阳光底下干净滑亮。
“林妈妈只问你一句话,想不想变得漂亮?”
第七部分麦帅大挢(3)
“想。”我听见自己说,“想得要死。”
“那就去整吧孩子。”小明妈拍拍我放在床上的手。
吴悠六个月时那个寒假,小明妈把我送到韩国她大学时代一个侨生同学开的整型诊所去,霸道地制止大家对我外表的“认养”:“又不是拼图这里一块那里一块的,林妈妈全包下
来了,那是我同学,价钱好商量。”
老爸到底还是取了个单名,他说悠这字多好,悠闲,悠着,这世上有什么可急急忙忙的?吴悠就是无忧,无忧无虑,人这一生呐,快乐就好。
吴悠一定是天使,因为她来之后,大家都快乐了许多。
坐月子时鲁肉伯天天送补品到坐月子中心来,从他欲言又止黑脸常羞个通红的结结巴巴话语中,我才知道姑姑居然已经成为他的女朋友。
这两个老小子,居然谈起黄昏之恋来了。
“那天我们一起看一个麦帅大桥的电影DVD,哎连我这老粗都哭了。”鲁肉伯说。
麦帅大挢?那是什么碗糕?
“就是有没有,一个女的已经结婚了,结果遇到一个拍照的,最后女的本来想跟男的走又没走,她没开车门。”鲁肉伯简直又要哭了。
“拜托鲁肉姑丈,那是《麦迪逊之桥》好不好。”
被叫一声姑丈,鲁肉伯欢喜到手脚不知摆哪儿好,他用粗粗的手指逗弄吴悠的下巴:“来,叫姑爷爷,叫姑爷爷。”
而那位青少年计程车司机钦仔后来也成了我们家的好朋友,我们有事都会叫他的车,他很有义气真的都说不收钱,老得硬塞,和客人聊天听到说小婴儿吃什么比较好,就兴冲冲报明牌似的打电话告诉我们。
吴悠一点也不像我,但谁也不愿说出这句话,不像我虽然是好事,长得漂亮,但那长相又来自于一个谁都不想再提起的伤口。于是大家都夸长得真好啊,真像喜儿阿姨,把喜儿逗得超开心,没事就往我家跑当保姆。
临走前我跟悠悠待在房里,对着她黑漆漆的黑眼珠说:“悠悠,你就快有一个漂亮的妈妈了。”她看着我,微笑起来,露出两点快长出来的小白牙,我忍不住俯身紧紧抱住她,“希望妈妈不会后悔啊。”
我在韩国待了两个多月才回来,连大三下学期的注册都是喜儿去帮我办的。听说大头圣诞节时特别跑回台北到家里找我,但只见到了悠悠,大头若有所思地抱着悠悠看了很久很久,舍不得放下。
那晚妈留大头吃饭,大头自告奋勇要做一道拿手菜,端出来是辣椒炒小鱼干,大头笑说现在他们学校台湾留学生中他这道菜是名菜了,每有聚会大家必点。
喜儿打电话到韩国给我说这件事,说到后来声音都歪掉了,强忍着眼泪似的。
“我问他小倩的事,他说小倩很好啊,已经申请到学校了,那口气不像在讲女朋友呢,他只是很高兴地讲他过一阵子会跟他老师飞到摩洛哥去参与那边发现的一具恐龙化石的挖掘,听说是全世界目前为止发现最古老的恐龙化石喔。”喜儿说。
“嗯,”我说,“悠悠乖不乖?”
“乖。梅梅呀,我真的觉得小倩不是他女朋友耶。”
我笑起来,“好啦,我知道了。”
第七部分每天五个甘蔗嘴唇(1)
大四上,我常去的那个交友板办板聚,约在“阳光空气花和水”,一群人包下整个二楼,每次一楼大门一开,大家就凑上栏杆往下望,猜测这是不是?那个不要是吧?
推开那扇沉重的浅蓝色木门走进店里,店里播放着陈升好久以前唱的一首《不再让你孤单》。外面下着小小的雨,服务生是个高高的男生,他问正在收伞的我,“请问是参加板聚吗?”我抬头把有点湿的头发别到耳后,感觉到他眼睛一亮,我说是啊,二楼蓦然一阵骚动
,有人小声地吹了口哨。
陈升那仿佛喝了酒微醺的声音懒洋洋唱着,我从遥远的地方来看你,要说许多的故事给你听,我最喜欢看你胡乱说话的模样,逗我笑……。
服务生说请跟我来,一面走着一面频频回头照顾,怕我被其他客人挡到了或没跟上,他留着染过的盖过脖子长度的头发,每次回头都温柔地跟我一笑,甚至还有一次他伸手轻轻触了触我的肩膀。
楼道上已经有三个推推挤挤的男生,他们手撑着墙壁或扶手下望我,脸上表情兴奋紧张。
服务生伸手做了“请”的动作,经过他身边时,他轻轻说了句:“我都在楼下,有事可以找我。”
“请问你?”一上楼一个带头模样的男生盯着我,手上有笔,桌上一张像是名单的纸。
“Jolin,小林。”
“JJJ……,啊有了。”他在名单上钩了一下。
才一会儿,我坐的这张桌子已经围上了五六个男生,没椅子坐的跟别人挤一张,有椅子坐的手肘靠在桌上,眼睛闪亮。
“Jolin就是你喔,我好像跟你聊过天耶。”前发不太听话,总是落下来又被他拨上去的瘦瘦的男生说。
“是喔。”
变漂亮的坏处就是,言行举止都得配合这张脸了,不能讲出真心话也不能粗鲁了,像现在我就不能做出“早知道你这么拙就不跟你聊天了”的表情,另外还得淑女地对他温柔微笑。
连上次鲁肉伯,喔不,鲁肉姑丈欢天喜地做出的要欢迎我回来的一大桌道地好吃到爆的川菜,我都只能慢条斯理地吃,不但慢条斯理,还因为心里想千万别再胖起来呀,而只吃了半碗饭。
原本在旁边搓着手等着看我食神般吃相的鲁肉姑丈,看我这样菜只吃一口,那样菜连碰都不碰,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减少,到最后简直都要哭了。
他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满是灰发的头凑近我,眼睛看进我的眼睛:“你真的是梅梅吴可梅吗?”
我无奈地点点头。
“菜,”他指了指我以前最喜欢的麻辣牛腩和红烧猪蹄膀,又指了指柠檬鱼和五更肠旺,“不好?”
第七部分每天五个甘蔗嘴唇(2)
“很好啊真的很好,”我说,“可是我不能再吃那么多了,我怕胖。”
鲁肉姑丈面容悲凄如丧考妣,摇着灰白的大头,“你不是梅梅,我的吴可梅被韩国人调包了。”
这半年来我养成了跑步的习惯,虽然这是韩国那位李医师的防止复胖的劝告,但后来慢
慢变成最能发泄精力的活动,一个晚上台大操场十圈跑下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憋了一肚子装淑女忍饥戒馋的难受随着汗水流出去了。
跑完回家洗澡,浴室镜子抹掉水气,出现干净清秀几乎看不出是加工过的小脸,我愣愣看着她,很怕她突然开口问我是谁,因为我一定答不出来的啊。
也有人在东区路上拦住我要签名,真不知他们把我认成谁了,不给签还缠着苦苦哀求,说他同学一定不肯相信他遇见了我,要我千万留个证据给他。
签就签吧。
我停下来在他拿出来的纸上签好名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