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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三人来到了秀水北街。
在“祖母的厨房”西餐厅，孟锦成了北京市今晚最亮的一盏灯泡，而她本人似乎还浑然不觉。孟锦只比宋瑞小一岁多，他们有一些共同话题。重要的是，她所从事的职业和他的金融投资行业完全靠谱。而且，他对孟锦在财经方面提出的专业问题都能深入浅出地回答。
孟锦发现，宋瑞比同龄人思想成熟，他们在很多方面都有共同见识，她忍不住想大声高喊，这就是我的如意郎君！我的白马王子！我要托付终身的男人！
但宋瑞却并不这样认为，甚至相反，他已经开始对孟锦有些恼恨了。
这条跟来的小尾巴不仅不知趣，反而像是在考察自己的人品学识。而且，她似乎对自己很不感冒。吃饭的时候，她三次提到张春海的名字以及他们公司的事，这让他觉得很扫兴。当然，他必须承认，小妹几乎和姐姐一样美，甚至还另有一种青春活力，要不是认识姐姐在前，他说不定已经动心。但宋瑞觉得，从她极力维护姐姐的富贵婚姻这一点来看，说明她比较势利。他一向不喜欢势利的女人，不管她多么漂亮，势利的女人一定很虚荣，虚荣的女人都靠不住，这是父母对宋瑞选择女友的告诫。宋瑞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又是家中独子。父亲说：“我们宋家世代书香，决不容许势利的女人踩进咱们家门槛。”父母甚至不看重门第、相貌和事业，但一定要这姑娘人品好。
宋瑞越想越生气，他本想告诉孟锦，刚才，他在网球场向她那样耐心地喂球，是网球选手损坏自己球艺的大忌。如果换作别的女人，他决不会那样做，她应该懂得一点点感激，他已经开始像爱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在爱她、关心她了，她应该体会到这一点。而此时此刻，他依然这么温柔体贴。
宋瑞当然不会这样说，毕竟，这是他和孟妮第一次约会。他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绅士，尽管他的绅士风度已经为他在公司里带来了相当多的负面评价。比如，他在电梯间让职位比自己低得多的女员工率先出入。同事们普遍认为，这男人的思想作风很有问题，想吃软饭、想借钱、想搞传销等等。甚至有人把他的情况反映到了公司总经办。但是刘总相当开明，他认为，考察一个干部主要是看大节，生活作风毕竟是小问题。
当然，这些事宋瑞目前都还不知道。而他更不知道的是，此刻，孟妮正在为他提供大量的艳遇机会。
今天晚上，孟妮特意穿了一套灰青色的阿曼尼低胸晚装，一条黑珍珠项链衬着她白玉般的脖颈，雅致而不夸张。在餐桌上，她妩媚地浅笑着，不像孟锦那么健谈。在餐桌下，她那两条大腿在裙摆底下却相当不安分，时常假装无意地伸到了宋瑞这一边。有好几次，孟妮把自己修长的小腿伸到了宋瑞的眼皮底下，只差没把她那只纤秀的脚踝送到宋瑞脚上。
宋瑞如果稍微孟浪一些，就该用自己的小腿或者膝盖去试探、去碰撞、去触摸。如果他是高亚鹏那样的情场老油条，就会把一只手放在孟妮的膝盖上轻抚、探索，甚至去揉捏她大腿上娇嫩的肌肤。他会一边用严肃的上半身与妹妹交谈，一边用轻佻的下半身与姐姐交谈，甚至，他还会一边用眼神与孟锦交流情感，一边用肉体与孟妮交流性感。到最后，要让姐妹俩都对他产生无法割舍的好感。
作为一个已婚女性，孟妮已经做得够多、也够意思了。有一次，她甚至用她的高跟鞋鞋尖在宋瑞的小腿肚上轻轻蹭了一下。
宋瑞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声sorry，然后非常绅士地让开了。
侧面的餐桌上烛光摇曳，一对年老的白人夫妇正在吃饭，风韵犹存的老年妇女已经看出了其中端倪，她用眼神提醒了一下老公。
这位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长得很像卡尔·马克思，大概是个急性子，他看了两眼，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睛，为宋瑞着急得火烧火燎，鼻孔冒烟。这位中国小伙子太不解风情、太辜负美人芳心了。他居然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向孟锦说着密歇根大学某位教授的笑话。而他本人，正在闹更大的笑话。
这时，孟妮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盯着宋瑞说：“哦，对了，公司有位客户今天从上海过来，得去安排一下，我先走一步好吗？”
宋瑞顿时失魂落魄到了相当弱智的地步，他极力挽留说，打个电话就行了，吃完饭他请姐妹俩一起去美乐迪歌厅。
听了这番话，孟妮轻叹了一口气，幽怨地望了宋瑞一眼，既深情又无奈，她只好留了下来。
孟妮开始怀疑，也许今晚自己的魅力不够，说不定已经被小妹抢走了风头。要不然，她刚才如此明显地为宋瑞提供一个避开小妹的机会，他怎么就不抓住，待散了局之后立马给她打电话呢？再说，老公明天就要出差回来，宋瑞为什么非得想要三个人一起玩？难道，他想姐妹俩通吃，享齐人之福？现在这些臭男人，就这么不知足吗？
去美乐迪的提议，立即得到了孟锦的踊跃支持，她的歌喉在大学时代不知迷倒过多少男生。
看着孟妮在对面幽怨地叹气，宋瑞心疼得肝肠寸断，眼里似乎有一点儿湿润。他低下了头，默默地呷了一口酒，他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道，他一定一生一世呵护她，给她快乐、幸福和富足。
宋瑞与姐妹俩到了美乐迪，他们在包厢里一直唱到凌晨。
孟锦把刘若英的几首情歌唱得声情并茂、如泣如诉，实际上她唱的每一句歌词都发自肺腑，把今晚的聚会带向了高潮。
曲终人散之后，一男二女带着各自的心事，驱车各奔东西。
向西的路上，宋瑞既幸福又忧伤。今天的约会，他与孟妮的关系似乎更近了，又似乎更远了。另外，他发现孟妮很不开心，在歌厅里，除了合唱她几乎一首歌都没唱。
向东的路上，孟妮有些失落和后怕，她默默无语地开着车。孟锦在副驾上一直侧脸看着姐姐，她压抑不住莫名的喜悦和期待，她忍不住问：
“你觉得宋瑞怎么样？”
“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孟妮说。
“喜欢就喜欢，跟结婚没关系，没必要黏黏糊糊的。”孟锦说。
“我对现在的年轻人不太了解，你喜欢他是吧？”孟妮问。
孟锦不说话了，她在想，她比姐姐有优势的地方就在于，她还没有结婚，甚至连男朋友都没有。
4
星期天，宋瑞知道张春海回来了。他一整天都在犹豫，要不要给孟妮打电话。
这狂乱的思念几乎让宋瑞崩溃了，他甚至臆想，孟妮的老公也许已经怀疑她，他会不会凌辱她、打她、虐待她呢？他自言自语，五迷三道，长吁短叹，最后，忍不住坐在电脑前给她写了一封长信。
《熟男淑女》 爱情是一段舞“天堂伊甸”（4）
宋瑞在信中对孟妮昨晚表现出来的幽怨做了全面分析，归根到底，是她婚姻不幸福。他信誓旦旦地向她表白自己的忠诚，也把他对未来的打算告诉了她。同时，他更多地谈到了工作上的苦恼，他发现公司管理成本高得离谱，人浮于事，决策拖沓。刘总在资本投资领域完全是个外行，他在公司全无用武之地。如果孟妮愿意跟随他，他想马上辞职，开一家管理咨询公司，一定大有可为，不过现在公司这副模样他又不忍弃之不顾，最后，他希望她能给一个建议，并期待她的回复等等。
这封信的前半段的确像一封情书，但主要内容却更像一份商业公函。
凌晨两点，宋瑞把情书传送到了孟妮的邮箱。
星期一上午，宋瑞被刘总叫进了办公室。
刘总名叫刘德光，一副小平头，皮肤黝黑，身材短粗，下身比上身更短，走起路来步子飞快，但上身却巍然不动，看起来就像一颗压扁了的山药蛋下面安装了两个轮子。他脸上时常摆出一副故意板着面孔的威严，他原来是一个平庸得极为罕见的工会干部，在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被张春海一手提拔，重用为总公司副总，并成为亿京投资机构的总裁。成为老总以后，他雄心勃勃，却又胆小如鼠；他性子急躁，但总是犹豫不决；他自命不凡，却又庸碌无为；他气势汹汹，但一贯欺软怕硬。他对任何生意都没有把握，对很多事情都吃不太透。如果有人告诉他：“据气象资料显示，今年夏天上海比冬天更冷。”刘德光一定会带着羽绒服和毛皮鞋，到上海和他的二奶过夏天。
在总裁办公室，宋瑞看着“山药蛋”坐在hermammiller老板椅上威风八面地打着电话，他紧张万分，大气也不敢出。他以为昨晚的情书这么快就发生了作用，刘总可能要对他进行打击报复。
刘德光终于打完了电话，他温和地注视着宋瑞问，最近家里没什么事吧？宋瑞只好说没什么事。他说，那就陪他去上海出一趟差。
飞往上海的班机上，“山药蛋”突然问宋瑞：“小宋，你结婚没有？”
“简历上有啊，没结婚。”宋瑞说。
刘德光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学着别人的话大声说：“没结婚，光荣，忙工作忙的。二奶，你得备一个！”
其实，在上海出差考察项目没什么正经事。这两天，宋瑞的主要工作是陪同“山药蛋”和他那个妖艳的二奶逛街购物、吃喝玩乐。这女人身高一米七八、一对巨乳硕大无朋，让别人实在担心，如果久别重逢热烈拥抱，刘德光很有可能被她的胸脯一头扇昏。
其实，自从宋瑞到了公司以后，“山药蛋”就十分得意，对宋瑞相当器重。甚至公司里有人向他反映说，宋瑞生活作风很有问题时他也置若罔闻，带着宋瑞出去应酬了好几回。他向朋友们介绍说：“我们公司的大人才，美国蜜丝大学的MBA。”
“不是miss大学，是密歇根。”宋瑞总是尴尬地解释。他知道，刘德光把他当作了公司的花瓶。其实当花瓶也没什么，他能理解，这样能显示一个企业的人才优势和核心竞争力。但在上海，刘德光把宋瑞这只花瓶带到他艳俗的二奶面前炫耀，这真让他受不了。
上海这几天正是梅雨时节，宋瑞每天忧心如焚，他特别挂念他的邮箱，随时都在低头看他的PDA手机，一有空就打开手提电脑。
星期三下午，他仍然没在手机上看到千呼万唤的未读邮件。但孟妮回复了，是一条手机短消息，只有短短两句话：
小宋：
你的感情很可贵，但我们并不了解。
没有应允，没有落款，甚至连称呼都变成了“小宋”。
宋瑞把头耷拉在落地窗前，悲伤得流不出一滴眼泪。在他眼里，北京阳光灿烂的春天已经结束了，变成了窗外没有尽头的冷雨。
斜风暮雨中，东方明珠电视塔巍然耸立，宋瑞真想把那上面的几颗睾丸似的圆球一把捏碎。当天晚上，刘德光那位艳俗的“二奶”为他安排了一位姑娘，这女人和她一起参加了选美比赛甚至还拿过名次。他连正眼都没瞧人家一眼。这姑娘一整晚都在搔首弄姿、挺胸提臀，最后灰头土脸，绝望得第二天就想嫁人，当天晚上就答应了男朋友长达两年的求婚。
其实，宋瑞如果往好的方面去想，他就不应该这么悲伤了。
孟妮毕竟是张总夫人，她和宋瑞的身份大不一样，在感情上她输不起，她必须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就拿这封邮件来说，孟妮昨天匆匆看完就惊慌地删掉了。网络上的邮件并不可靠，随时可能会被电脑高手调出来，绝不像旧时代深闺小姐让丫环们传递的小纸条那么私密、那么荡人心魄，甚至还带着对方的汗渍和身体的气味，放在鼻子上嗅，那闺艳的芳芬就是爱情的芳芬，让恋人们牵肠挂肚，心心相印。
上周末，孟妮在西餐厅表现出的风骚劲儿已经是她出娘胎以来头一遭。当晚，她就感到有些后怕。眼下宋瑞又在老公的控股公司打工，谁能保证，这位帅哥不是老公故意设置出的美男计呢？就算是一见钟情，区区一页情书，几十行仿宋体的印刷文字，怎么可能换来一个女人内心深处的秘密甚至是终身相托呢。
单恋中的男人总是会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到了晚上，宋瑞往好的方面想过之后，他心情就好多了。不过，宋瑞却往好的方面想得太促狭。他估计，极有可能是张春海觉察到了什么，所以孟妮才会事隔两天之后，如此小心地发来一条短消息。
5
星期五中午，孟锦在报社突然接到宋瑞打来的电话，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