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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母亲。女儿才是他们的第一个爱人!”
贺佳勤在表面上没有继续和杨选吵下去,但心里可没忘记。她故意不对杨选说,她要到纽约出差,一直到要离开的那天早上,才打电话叮咛杨选一些她至少叮咛过三十次的个人居家注意事项。
“你……今晚就走?”杨选愕然,“为什么没告诉我?”
你在意吗?她本来想这么说。“公司临时才通知我要到纽约去开紧急会。”她决定不要燎起战火。
“你们公司真是漠视我的人权。”
杨选在开玩笑,但这个玩笑不是很恰当,又暗合了贺佳勤对他的指责:“你的眼睛里除了自己到底有没有别人?”
在工作上,杨选是个精明的律师。他会小心翼翼地注意自己说话有没有语病,会不会落入对方律师的圈套,或者给法官坏印象;可是在和女友相处时,他不但不谨慎,反而很放肆。他以为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生活就要放松……
“唉,你这公司根本没有制度!”杨选天真地指责贺佳勤的公司,还以为自己在为贺佳勤出气呢。
“我不能再跟你聊了,我马上要开会。”贺佳勤主动结束了谈话。
她要到纽约这件事,孙祈伟很久前就知道了。孙祈伟为她把今天的班调了,中午,他到贺佳勤的公司接她。这一次他选的是阳明山的茶艺馆,陪她喝了两个钟头的茶,把她送往机场,和她吻别。
“如果不是工作太忙,我就跟你到纽约。”他说,“跟你去欣赏一下流行时尚。”
他对她的好让她感激。贺佳勤是这么想的:如果他在临别时约她上宾馆,表示他追求的只是她的肉体;偏偏他空出一个下午,只是陪她喝茶聊天,别无所求,那么,他爱得想必比肉体更深些。
很奇妙的感觉在她心底滋生:这才是她所要的爱情。她想,她不该以为,男人有了性之后就不要爱情
“飞到纽约,打电话给我。要记得!手机打不通的话,我的工作室也有答录机,传真也可以,好吗?如果你确定你会住在哪个旅馆,也请你把详细住址和电话留下来——看!我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太婆!”孙祈伟笑着说。然后他把她往前一推。她顺着人潮涌进登机检查的透明玻璃内,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孙祈伟已经不站在那里。
她以为他会在玻璃墙外对她挥手,而他竟像烟一样消失了,她不免怅然有所失。
到了纽约,她打了电话,在孙祈伟的答录机里留下了她的住址。她尽量不让自己有空去期待
什么。成天在各服装工作室选样和参观各名师的服装秀,她确实也没有时间想什么。她在第三个夜晚接到了孙祈伟的电话。
“好吗?”他的声音很兴奋。
“很好,累死了!”她说,“你呢?好不好?累不累?”
“我也很累。”他的语调却一点也不疲倦,“我刚下飞机。”
“去南部取景?”
“我刚刚送了一份礼物到你住的旅馆楼下大厅,你可以下去领吗?”
“什么礼物?”
“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在楼下大厅看到了孙祈伟,一个人,什么也没带。
“我想念你。”他说,“所以我就来了!”
“你的片子呢?”
“反正想赚这个钱的导演多的是!”他满不在乎地说,“片子还有得拍,但我怕,来纽约找你的机会只有这一回。”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第一次尝到浪漫的滋味。看着眼前为她风尘仆仆而来的男人,贺佳勤怔忡得说不出话来。
他是一个很好的玩伴,毫无怨言地陪着她在纽约东奔西走,并且以他的艺术眼光给她提供选衣服的意见。这一趟贺佳勤到美国来,本来对此地设计师这一季不太有创意的水准感到很失望,有他陪伴,行程变得较不枯燥了。她发现他最喜欢的颜色是深蓝。他在一位专以深蓝色棉布做设计的年轻设计师工作室里眼神发亮,流连忘返。
“你喜欢蓝色?”
“嗯,深蓝。”
“为什么?”
“它是最诡异的颜色,像大海,像星空,看来单调,其实含有最丰富的颜色,像个无底洞,会把人无声无息地吸进去。所以,那个一秒钟可以下几千万种棋步的电脑程式,叫做深蓝……”
她也发现,他的衣服多半是深蓝色。她在下订单时,特别为他多订了三件衬衫。
工作结束后,他也是个优秀的导游。孙祈伟多年前曾在纽约念过电影。“虽然没有拿到学位,可是,该混的地方都混过了。”
他带她看音乐剧,看《猫》、《西贡小姐》和《悲惨世界》。他在她因《歌剧魅影》中甜美的歌声悄悄掉下眼泪时,搂了搂她的肩。在他的要求下,她贴近他的耳朵,把一小段歌词翻译给他听:
让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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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片奇怪的新大陆旅行
把你熟知的世界
抛在脑后
让灵魂引领你回到
属于你的地方
那时你将完全属于我……
在黑暗中,在音乐的爱抚下,贺佳勤的眼眶湿了又湿。这一瞬间她决定了自己的归属。脱离过去的恋情是需要勇气的,特别是在过去曾经爱过的人并没有显著过错的时候……可是她不小了,如果现在她没有脱离不满意的爱情的勇气,什么时候能有呢?
爱是不公平的。
你会因你爱的人为你开的那一次车门而感动,
忘记你不爱的人,曾经殷勤地为你开一千次车门。
——林菊若
“嫁给初恋情人,是不是很无聊的事,你说?”两米高的落地镜前,二十五岁的林菊若对自己穿着白色礼服的身影左顾右盼,忽然冒出这句话来。
打从高中时就是死党的李燕珊介绍这家婚纱摄影给她,又陪她来试试婚纱,正在逗婚纱摄影店的小博美狗玩,听她这么一问,随口回了话:
“是有点无聊,不过,{奇书手机电子书网}很多女人渴望这种无聊。”
“所谓幸福就是无聊的同义词吗?”菊若看看镜中的自己,没施脂粉的脸庞在白纱的比对下显得有些苍黄,让她想起当船长的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从非洲捧回的象牙雕刻,放在上了锁的玻璃陈列柜里,还是一年一年黄了颜色。她在自问自答,并没有期待燕珊的答案。
嘻嘻哈哈惯了的燕珊,从不会给她什么认真的答案。
两人从来是互补的。燕珊好动,菊若好静;燕珊粗线条像个男孩,菊若心细如发。念高中时,两人好到被编派成一对恋人;两人相处和一般的闺中密友大相径庭,只是一起看看电影,一起吃四果冰和蚵仔面线,无条件的好交情,素来没有谈过“心”,有一种自然而然的默契
连菊若的恋爱史,燕珊都没主动问过。两人念大学时一南一北,相隔甚远,燕珊到底谈了哪些恋爱呢?菊若也不明了。只记得有一次,在南部念书的菊若回台北遇到燕珊,燕珊气色不甚好,菊若问燕珊怎么了,燕珊说,失恋了。菊若根本没听说燕珊和谁谈恋爱,惊讶地问,谁让你失恋?燕珊摇摇头把嘴抿成一线,维持三秒钟无奈的表情后轻声笑道:“算了,我自作多情!”
燕珊很中性。菊若一直羡慕她那种天塌下来也不关我事的潇洒。她也羡慕燕珊自自在在的气质,让她留超级短发穿白衬衫、牛仔裤加篮球鞋都那么好看!尽管燕珊已研究所毕业了,也当了几年的上班族。
“幸福是不是无聊的同义词,看人*%!对我来说,是的。对你来说,大概不是。你好像一直很适合无聊的幸福;你不多心,也不偏心,似乎从来就盘算:如果世界上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希望过着A种生活,你就会觉得A也是你需要的。”
原来,燕珊一边逗狗,一边在想答案给她,罕见的认真态度。
听燕珊这么说,菊若笑了:“听起来我和无聊也是同义词。”过一会儿,她又问起:“那——你觉得赵鹏远如何?”
“很适合你。”燕珊的嘴边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怎么,认识那么多年,试穿礼服了,才问起我的意见?”
“很适合我的无聊幸福?”
“我可没这么说。小赵嘛,还好啦,是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女人会选择嫁的那种好男人。”
林菊若听了燕珊的话,觉得沮丧起来。她知道,燕珊虽褒实贬。她的意思是说,她的未婚夫赵鹏远和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男人一样平庸。
难道不是吗?
不然,为什么当他开口问她什么时候结婚时,她一点也没有惊喜的感觉?也没有感动,虽然她没有拒绝。是因为认识这么久了吗?她那时只觉得自己像一双顾客付了定金的皮鞋,放了好久,主人终于来缴清金额穿回去。
刚订了婚,原以为会摇身一变,成为一身喜气洋洋的准新娘,可是,日子还是索然乏味,跟原来没什么不同,意志反而更消沉了些。林菊若起初并不懂,为什么一点喜气也没沾染上?直到遇到了杨选,她才一点一滴明白了原因。
人说初见面是三分情,是缘分。但初见后,又再次巧合地碰上他,似乎就是命运的安排了。怪命运,怪天,多少可以掩盖自己不由自主的心慌,以及意志力的不坚强。她不想承认,那全是她的错。
她就要嫁给大学谈了四年恋爱、等他当了两年兵,走上社会后又当了两年男女朋友的赵鹏远,看来多年的感情要开花结果了。一切顺理成章,波折几乎没有;把自己在爱情温室里养大的林菊若,原以为自己对感情的从一而终是因为要求不高,只是要一个让她安心、会对她好的男人。
试完婚纱,燕珊邀她到她新租的公寓去看新租的录影带。燕珊是报社记者,上晚班的,五点多接了一通Call机,说是紧急采访出去了,要她继续看,出去把门带上就行。菊若一边看一边帮燕珊抹地板,好报答她陪着试婚纱。忽然,有人重重地撞了一下门。声音平息许久后,菊若才敢探出头去看。一个男人倚在门口,看来已不省人事。
菊若二话不说,赶快报警,又要警察叫救护车。
警察来了之后,菊若才壮着胆出门。那男人忽然睁开眼睛,用焦聚迷蒙的眼睛看着她说:“谢谢,谢谢。”
失焦的眼珠下,是挺直的鼻梁和落魄的笑容。看得出他的胡子已有好几天没刮,把很有角度的下巴染成了黑白参差。他一身西装已经很零乱,而且满嘴酒气,但没有让她有一丝“坏人”的感觉。
“我刚辞职!”他像个孩子似的对她挥着胜利的V形手势。
“你们认识?”年轻的警员一副茫然的表情。
“不……”菊若话还没出口,男人就接了腔,神志不清的他,说起话来仍慢条斯理:“认识认识,她是我的邻居,我住楼上。”接着把口袋中的钥匙掏了个满地。两个警员扶他上楼,核对完证件,认定该男子是屋主没问题便走了。
菊若打Call机给燕珊,问燕珊认不认识楼上那个男人。燕珊淡淡地说,又喝了酒是吧?冰箱中有解酒的东西,拿一瓶给他。他酒品不差,别怕。他不会犯法,因为他是律师。
菊若上楼按门铃,男人开门时看来已清醒些,满头湿发,应该是洗完了澡。“等等,我去穿好衣服。”他穿衣服的时候,菊若犹豫了一下,怕自己的善举是多此一举,正想转头下楼梯,该男子迅速叫住了她:“李燕珊,你头发长了!”
“我是李燕珊的朋友,”菊若回眸淡淡一笑,“她叫我拿解酒的东西给你。”
“哦,对不起,”男子搔了搔头,一大串水珠顺着他的颈项流下来,“第一次见面,就让你吓了一跳,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没关系。”菊若急着要走。
“李燕珊呢?”
“上班去了。”
“哦,我忘了,她晚上上班。李小姐,哦不,你是……”
“我姓林。”
“对不起,我忘了,简直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别急着责备自己。因为我根本没告诉你。”
2。试婚纱
菊若和未婚夫晚上很少见面,因为赵鹏远现在是期货分析师,越晚越忙,当他忙得焦头烂额时,连打电话给他都是自讨没趣。自从他做了这个工作后,菊若几乎没有主动给他打电话。他自己忙一段落就会打来问菊若,或商量些有关婚礼的事情。两人情同“老夫老妻”,说话也是言简意赅,好像两人说话从来就是这个样子。
到底,相识时有没有聊天聊到电话线快烧掉的时候呢?菊若忘了,应该是没有吧。每次
看到办公室的女同事甜甜蜜蜜地饶舌,说话说到话筒都湿了,菊若总是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有人有这么多话要讲?
赵鹏远当晚打电话给菊若时,菊若把到李燕珊家遇到醉汉的事告诉他。赵鹏远说:“叫燕珊搬家吧,有这种邻居很危险。”菊若想也没想就回答:“不会,他是个好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好人?”
“我直觉上感到他是个好人,只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当女人诉诸直觉时,男人再说什么也没用……喂,等等,阿若,有客户给我打电话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