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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帝君脸色有些苍白,见他直直闯进寝殿,笑道:“若让旁人见了,还以为这是出了什么事。”
青羽蹙眉:“帝君以为,以一己之力担下少司命逆天改命的错,并非什么大事吗?”
帝君靠着床榻,摇了摇头:“本君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梅子卿是阿妩心尖上的人,她既喜欢,本君又能说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为了一个凡人,触犯天规,走上那人的老路。只是雷霆万钧之刑而已,本君还受得住。且不说,他的命格虽因阿妩的出现,变更了许多,但他终究活不过而立。阿妩答应了,只等他阳寿一到,便回天上来继续当她的少司命。”
青羽打岔道:“她如今虽应了你,可仍要在凡界陪梅子卿过这么多年,时间一久,难免情根深种,到那时再想劝她回来,只怕会更难。”
帝君抬起头,笑得有些发涩:“可她现在还放不下那个凡人。”
青羽默默无言。
一面镜子递到青羽身前。
“本君伤重,需在文昌宫静养,天君暂遣了文曲星代为处理公务,所以阿妩那里,本君如今再照看不得,这面镜子还劳烦你转交给她。”
青羽是第一次见着这面镜子,眉心微蹙,想了想,说道:“八尺神照镜?帝君要将自己的法器给人?”
帝君颔首:“天君怕她像那位一样,在凡界借用仙法生事,酿出更大的祸端,已经让太白星君去封了她的仙力。这八尺神照镜上宿了本君的仙力,在她手里多少还能做点事,让她防防身。”
即便如此,于仙人而言,法器到底是贴身之物,就这样转交给别人,总归不妥。
“帝君当真愿意为了少司命付出这么多?”
守在寝殿的侍婢小心翼翼扶着他喂了一口水,帝君轻咳几声,垂眼道:“若换做你是本君,阿妩是那位呢,鹤君,你当如何?”
怕也会如此吧。
即便知晓在她的心里从始至终藏着的都是另一个人,哪怕明知会受伤,也要想尽办法守在她身边,只要看到她一个笑容就够了,虽然她一定不知道,若她能够回头看一眼,只一眼就好,他就在身后。如果真的是这样,雷霆万钧之刑也好,驱逐四海八荒也罢,他都受得住。
只要她好。
“为她,本君心甘情愿。”
喝完侍婢端来的汤药,帝君突然又想起什么,抬眼仔细打量了番青羽的脸色,问道:“你身上的伤,可有好全?”
青羽一怔,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臂膀,应道:“无妨,雷公并没用多大的劲。”
“你是长生大帝的得意弟子,天君就是再生气,也会顾念着大帝的脸面,酌情处置。可那毕竟是九天玄雷,虽比不得雷霆万钧之刑,但想必你受的伤也不比本君轻。”
“稍稍调理下就能痊愈了,帝君不必担心。”
帝君点头:“其实,说到底,真正用心的只有鹤君你了。若她有朝一日想起这一切,只盼望能惦记着你的好,别再生出其他心思来。”
下到凡界前,青羽照例想要回玉清宫拜见师父。然,南极长生大帝此刻却是去了南海紫竹林同观音大士说道去了。玉清宫里那个叫什么玉簪的仙婢又拦着他要说些什么,他闪身避过,直接奔凡界而去。
公主下嫁莱州富商梅子卿,梅家成了驸马府,里里外外俱是来客。
借着婚房内无人随侍,青羽直接在其间现身,少司命正一身红装端坐于床榻边,手持一面团扇循礼遮挡住娇容。
他一言不发,递过文昌帝君交予的八尺神照镜。
这镜子的背面是一副松鹤图,苍松浓郁,清流湍息,溪畔双鹤,一鹤顾盼,一鹤昂首,工细精丽。
少司命看着这面镜子,呆呆地放下手中团扇,眼底蕴起水汽,终是忍不住一把夺过镜子抱在怀中,失声哭泣。因怕引起外头的注意,她努力压下哭声,双肩不住颤抖,泪珠子一颗一颗滴落在镜面上。
“帝君帝君他怎样了?”
望着她哭花的脸,青羽叹了口气,轻声慢语道:“逆天改命,私下凡界,又为你争得了这几年在凡界生活的时间,不过是五雷轰顶罢了,帝君自认还是受得住的。”
他愈是这般说,少司命哭得愈是气竭。
她何尝不知帝君的好,可即便如此,这一世她再不想放他走,辜负帝君的,就等回天界后好好补偿。
“帝君帝君大恩,阿妩永生永世无以回报”
☆、025。君为卿心心不知
阴间忘川旁,火红的花开得张牙舞爪,妖娆中带着说不清楚的狰狞,像是用手一捏,能挤出血水来。
忘川河上的渡船来来往往,片刻不停歇。那些灰白色的人影一个接着一个,由鬼差领着坐上渡船,前往不知边际的忘川对岸。在那忘川的对岸,隐在迷迷蒙蒙的浓郁雾气后头,正是酆都鬼城。
划船的老头收了烟杆,默默打了个哈欠,睁眼看见来人,面色不改:“多年不见,仙君可还安好?”
来人穿着雪青色的衫子,一手执扇,扇面上画得是一枝傲放雪梅,另一手牵着一名少女,穿过忘川河岸边上的浓雾,缓缓走到他的船前。
两耳尽是新鬼们嘤嘤的哭泣声。七娘正在茫然时,听得身后青羽清冷的声音响起:“让老丈记挂了。”
老头瞥眼呆愣的七娘,问道:“这生魂仙君是如何带来阴间的?”
早听说在阳间,有一生魂,不知出了什么事,黑白无常用尽方法也不能带其回阴间,只能放任其在阳间游荡了一年又一年。老头在忘川河边摆渡了几千年,早已修炼出了一双分辨生死魂魄的眼,初见七娘就知道,她定然就是让黑白无常束手无策的那个凡人了。
“从天上那位上神那寻来的方法。”
他说着,目光却从老头身上移开,望向忘川的对岸。
他俩说的话,七娘说懂却又有些听不大懂,回过神来后更是被身旁灰白色的新鬼们吸引走了注意力。那些人在哭,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因为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死了,望着鬼气森森的阴间,哭得不能自已。
“上船吧,”老头转身,敲了敲手里的烟杆子,“仙君带回来的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只怕要先见过酆都大帝才行。”
七娘越听越觉得奇怪,见青羽已先自己一步上了老头的渡船,赶忙快走几步跟上。虽然早死了好多年,可这阴间到底比不得阳间,鬼气森重,就算她是个死人,也觉得多呆一刻,身上的寒意就重一分。
“这里就是话本里说的阴间?你说找到了让我投胎转世的法子,那法子是在阴间吗?”
青羽长眉微蹙,复又缓颜,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笑:“你可信我?”
她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
他莞尔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
雪青色的素衫笼过她半边身子,七娘一怔,分明感觉到头顶上是青羽轻柔的呼吸声,如梅上轻雪,带着些凉意,又让她下意识选择放任。
“七娘。”
“嗯”
“你后悔过这一世吗?”
后悔过这一世吗?七娘闭了闭眼,自问道。她这一世,活了不过十五六年,却在死后又不死不活地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幸好有留白,有时不时来串门的黑白无常和城隍,有青羽,不然这十年,她不能想象,因为孤身一人,生活会有多恐怖和寂寥。
她,一点都不后悔。
见七娘久久不说话,青羽突然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惹得七娘回过神来从他怀里挣开。
“你笑什么?”
“没,”他垂眼,“七娘,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从一开始你就不是人。”
她迟疑地愣住,垂下眼,沉默不语。
渡船靠岸,老头趁空又抽起烟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跟在青羽身后跳上岸的七娘,原想说什么,可顿了顿,还是闭上眼再不言语。
青羽微微点头,伸手拉过七娘,一步一步往酆都走去。
进了城门,七娘顿时睁大了眼。原以为会是多么落败的一处鬼城,可看着分明与莱州城的繁华有过之而无不及。七娘茫茫然地跟着青羽走了一段路,忽然看见前头拔地而起一栋四角飞檐的高楼,再往里走,便见着前厅里头奔来跑去不少鬼差,还未开口询问,只听得一声“可是鹤君驾临”在脑后响起。
那声音嘶哑,听着就像经年未开的老旧木门推开时“吱呀”那一下。她回头,眼前所见的却是一位面目清秀的赭衣男鬼,不由心下叹息,搭上那声音,只可惜了这张容貌。
“竟让判官大人亲自迎接,实在对不住。”
和青羽认识的这些年,七娘自问不敢说十分了解,却也是对他的脾气知晓一二的——他素来谦和,对旁人向来是温文有礼,便是对自己偶尔的玩笑也不过只是面上的欺负,可这一刻对上这位所谓的判官大人,他却一改常态,语带疏离,连带着那一双明眸都被一层说不上来的阴霾所遮盖。
赭衣判官脸色不变,掬了掬手道:“这位便是裴姑娘了吧。大帝已在偏殿,还请鹤君和裴姑娘随吾前往。”
走过一个又一个以红黑双色布置起来的厅堂,终于随着判官走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同样以红黑双色为主,黑曜石铺就的地面锃光瓦亮地能照出人脸来,左右铺着红色的氍毹,再往上看,艳红色的帷幕高高悬在头顶,便是连同正面墙上的鎏金巨兽图腾,那一双眼用的也是红得仿佛能滴下血水来的宝石。
判官领着人进屋,对着正位上的人鞠躬,恭恭敬敬地说:“大帝,鹤君他们来了。”
“嗯,你退下吧。”
听过判官的声音,再听这位掌管阴间的帝王的声音,七娘只觉得如沐春风,却仍有那么一丝的奇怪。她壮起胆子去看,只一眼,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若说容貌,这位帝王的容貌着实比不过已经退下的判官,便是那双眼,浑浊黯淡,远远看着竟像失了神采的鱼目。
“姑娘是被吾吓住了吗?”
酆都大帝一出声,七娘便下意识地往青羽身后躲去。
青羽瞧了她一眼,也不责怪她失礼,接过大帝的话道:“她如今不过是一介凡人,比不得从前胆大妄为。”
“呵,倒是吾失礼了。”
莫名其妙被青羽待到了阴间,又听了这些那些奇怪的话,七娘愈加觉得一头雾水,伸手偷偷拽了拽青羽的衣袖,靠近他,忍不住出声道:“这位是?”
座上的酆都大帝侧耳听着底下二人的动静,声音含着笑意:“汝乃吾是千年前的旧友,多年不见,吾甚为思念,便恳求鹤君先带汝来与吾见上一面。”
什么汝啊吾啊的,七娘越听越觉得后脑勺发麻,扭头去看青羽,只见他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酆都大帝又道:“汝确是不记得千年前的事了。吾当年不过是长生大帝身前一研磨理书的仙童,汝的多番照顾,吾心中甚念。千年的罪罚虽重,可知汝如今模样,吾只得用四字形容——‘脱胎换骨’。”知道七娘明显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他只好长叹一声,哭笑不得道:“罢了,汝早已不是当年的汝,吾又何故反复提及。知汝安好,吾便心安了,随判官去寻孟婆吧。”
青羽身子一震,忙俯首道:“青羽,代七娘谢过大帝。”
酆都大帝眯起眼笑道:“左右吾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鹤君千年来的不懈才令吾好生佩服。”他低下声音,浑浊黯淡的眼隐隐有神采流转,“有汝陪在她身旁,只盼今后不再生变。”
“判官。”他喊道,“带鹤君同姑娘去见孟婆。”
☆、026。一盏茶味渡千年
“七娘。”
“嗯?”
“被我带来这里,你怕吗?”
“你”七娘认真想了下,“会害我吗?”
自然不会。
青羽低头轻笑。他花费了千年的时光,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直在寻找的她,又如何舍得去害她。
阴间迷迷蒙蒙的鬼气,氤氲着说不出的凄苦。赭衣判官虽看着面容清秀,可一言一行于来往的新鬼而言,都极具威慑性。
越往里走,七娘越觉得身上寒气森重,不由打了个颤,好在青羽一直走在她身前,她的一只手被他紧紧握着,稍稍让心底有那么一点点侵蚀不了的暖意。可渐渐的,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竟隐隐约约间显露出几分眼熟,似乎在不知名的记忆深处,曾有一日,她就走在眼下的路上,心里的暖意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挖空,神识似乎就要抽离出脑海。
人死后,总要渡忘川,过奈何。
那奈何桥,青石面,五格台阶,西为女,东为男,左阴右阳,桥下几千丈深,鬼气缭绕,桥上立着一个女子,白发苍苍,面容却并不显老,弯着腰不停地熬着什么东西,见有新鬼来,便递上一碗看着来人一口一口将汤水吞下。
判官领着青羽和七娘踩上奈何桥时,孟婆正揉着发酸的腰,听着动静,睁开了眼。判官自然是认得的,就连跟在判官身后的那长袍如霜的仙君,这千年来时常跑到奈何桥边,一坐就是好几日,时间久了,地府里只怕再找不出一个不认得他的小鬼来。只是从仙君身后探出头来的年轻女孩,却有几分面生。
“你很累吗?”
七娘躲在青羽的身后,探出头来看着孟婆的动作,轻轻问道。
轻柔的问话,像一计大锤砸在心头。孟婆顿时想起,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