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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自然是清楚这点的,侧侧因出生便是人身,故而满月宴时,引得九重天上不少神仙们陆陆续续地前来探望,就连珵越上神也不例外。大丫头便是在满月宴上瞧见了上神,顿时就吵嚷着说喜欢上神。大司命也是个嘴碎的家伙,不知是什么时候就透露消息说,上神早年就向她下了聘,要娶她的女儿为妻。
于是,就有了如今的情形
梅娘深深吐息两下,不耐烦道:“不行,青羽,我要去趟东玄宫。”
青羽偏过头朝着门外围观的小子们冷冷望了一眼:“娘子,还记得我们成亲那日,你同我说过什么?”
她记得她当时说过什么。
她说,她自然不会强逼着女儿去嫁给上神,未来的事,便是上神自己也不能预料得到。
她说,将来女儿若真有这份心思,便算是替她报了恩,若没有,她自然要在四海八荒为上神找到合适的人选,总不能去促成一对怨侣,到那时,只怕不仅上神不喜,女儿也会怨她。
可当大丫头和小丫头出生后,身为人母,她心底的想法渐渐生出了变化——天大地大,孩子最大。
梅娘很想反驳说自己早忘掉那时说过什么了,但看着青羽微凉的眼神,还是默默地把这话咽了下去,点点头表示记得。
“娘子,侧侧不是小孩子了。”青羽揽住她的肩头,安抚道,“你三千岁的时候已经跑去找先生报恩了,大丫头三千岁的时候一个人跑到东玄宫门口要求入宫当仙婢,我们的侧侧不是那么胆小怕事的孩子。娘子,你要信她。”
梅娘语塞。
侧侧那孩子的性格其实有些像她,总是逃避,又贪玩,三千岁了却还和小孩没什么两样。
大丫头却像极了爷爷,所以做事才会大开大合,丝毫不介意成功或者失败,这才敢一个人冒冒失失地跑到东玄宫开口就要求当上神的贴身仙婢。
相较而言,她更担心侧侧。
“娘子,侧侧会做出选择的。咱们能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吗?”
梅娘呆了呆,大叫:“谁是太监了!”
青羽很是冷静:“谁紧张得睡不好觉,谁就是。”
梅娘飞快地想了想。是了,最近因为侧侧的事,的确好些日子没能好好睡一觉了。
青羽眼底凝起笑意,伸手捏了捏她的腰身,下一秒便将她拦腰抱起。梅娘惊得赶忙抱住他的脖子:“做做什么?”
青羽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回道:“娘子好些时日没能好好侍奉为夫了,为夫甚为想念。”
梅娘本来还挣扎了几下,突然间呆住,支支吾吾道:“我我这天色还没暗”
“不急,慢慢来,总会天黑的。”
☆、番外。春华浓(二)
南极长生大帝的爱徒梅娘嫁去青泽山第二个年头,生下了一枚蛋,三个月后长女瑟瑟出世。
侧侧有时候想,既然有了姐姐,为啥大司命还是想方设法地要把自己卖给那个冷冰冰的上神。大哥二哥曾说,东玄宫那位很多年前喜欢的是娘亲,可后来娘亲还是嫁给了爹爹,于是那位便向娘亲下了聘,要在将来迎娶娘亲的女儿。
她想,既然姐姐喜欢那位,又常年伴在那位的身边,他的眼睛是出了什么问题,这才看不上那么好的姐姐?
留白是娘亲的老友,自娘亲嫁到青泽山后便在山上安了家,而后又成了她的保姆。是以,娘亲当年和爹爹,以及东玄宫那位的感情纠葛,无须去问他们本人,她自能从留白嘴里挖得一清二楚。
留白说,爹爹当年也是费了好大的劲,这才赢得美人心。
留白还说,那位向娘亲提出这件事,大约也是因为还没来得及死心吧。
青泽山是仙山福地,侧侧在山上长至一千岁,从九重天上忽地来了一辆马车,车前葛衣仙官笑盈盈地说,珵越上神派人来接她了。侧侧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娘亲的脸色腾地就变了,若不是有爹爹拦着,只怕当即就会杀到东玄宫前,质问上神,为什么有了姐姐,却还看上了她。
“留白,你说他眼睛真没出问题么?”
戏台子上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忽地听到底下一声“噗”,众人回头怒瞪,留白忙不迭点头道歉。再抬头,身前的少女一脸同情地将一块手巾递了过来:“喏,擦擦吧,你刚才那一下好脏。”
留白顿时青了脸。
侧侧支着手,懒懒道:“我娘都生了五个孩子了,为啥留白你到现在还是单身?”
其实留白长得并不差,自从在青泽山安了家,山里的女仙大半都请长老们向他提过亲。可是在侧侧的记忆里,每每长老上门,刚递上名帖,就会被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城隍夺下。
她有回问娘亲为什么,娘亲很是意味深长地说,这大约就叫做吃醋吧。
两个大男人的,吃什么醋。
“我倒是不急,可是侧侧,你和那位的事,要怎么办?”留白擦了擦嘴,看着干净的手巾上留下的茶渍,想了想还是把它收进袖子里。
侧侧眼皮子一翻:“我要嫁便嫁自己喜欢的人,就像爹爹和娘亲一样。”
留白很想说,其实梅娘最开始喜欢的人并不是青羽,可看着侧侧那张向往的脸,有些话委实不好说出口。
留白陪着侧侧在戏楼里听了大半天的戏,直听得落日余晖染红了半边云霞,侧侧方才心满意足。
出了戏楼才知,外头飘着小雨,余晖照着屋檐滴落的雨水晶莹透亮。
侧侧抬头看了看天色,转身拉住留白的衣袖,可怜兮兮道:“留白,我们在这吃个饭再回去吧。”说完便拉着他,二话不说朝着路边一家酒楼里跑。
前脚才刚迈入酒楼大门,下一刻抬头视线一扫,蓦地便动不了了。
酒楼临窗的那一桌,用来间隔位置的竹帘没有放下,一枝白梅被人折了下来正插在桌上的青花瓶中。坐在桌旁的男子正一手执壶,一手握着纸扇,男子着一袭玄色的锦袍,就侧脸看去,格外的清俊。
“留白,”侧侧呆呆地道,“我觉得,我找着喜欢的人了。”
“哈?”
顺着侧侧直直的视线看去,留白不出意外地在临窗的桌子旁见着了令她一见钟情的男子,只是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留白低头默默思考的功夫,侧侧已经壮着胆子朝那边去了。
“这位公子,请问这边有人坐么?”
留白往前走,正巧听见侧侧的这句话,手一抖:“侧侧”
要是说这酒楼里没别的空位了,那侧侧往人身前一站,说拼桌什么的,也就罢了。只是留白左右看了看,大堂空桌不少,这话说出去,可不讨人嫌么。
“这里没人。”
那男子居然回了话,留白一怔,侧侧脸上顿时一喜,续道:“那我们能在这坐下吗?”
男子颔首。
留白还在发懵,侧侧一把拉过他,毫不客气地便往桌边坐了下来,正是在男子的右侧。
男子低头喝茶,侧侧斟酌半天,突然开口道:“既然相遇,便是有缘,我叫侧侧,公子的名字是?”
一阵沉默,沉默到留白都要扶额了,男子还是默默开了口,慢悠悠道:“在下司邑。”
话音一落,留白蓦地变了脸色,抬头就要吃惊道,不想张了张嘴,却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正想伸手去拉侧侧,耳畔忽地传来对面男子清冷冷的声音:“只要你不说那些不该说的话,我便撤了这道法。”
留白闭了嘴。这传入耳里的声音仔细去听,分明是九重天东玄宫里的那位神君。也不知怎么会敛去全身仙气,在酒楼里坐着。难不成上神大人是在守株待兔?他心想着,偷偷抬眼看了看侧侧。
侧侧在欣喜地一刻不停说话,司邑倒也不觉得她聒噪,就这么听着,时不时还点个头同她交流几句。
“司公子怎么一个人在喝茶,要不要点几个菜,我们一起吃?”留白没说话,侧侧回头笑,“留白留白,你要吃什么?”
“侧侧”留白咳嗽道。
他很想说,你眼前这个一见钟情的对象不是别人,就是那个你到处躲的珵越上神啊,可一想到上神方才的话,他吞了吞口水,最后还是打算装作不知情,就看着他们是怎么折腾的吧。
等了半天也不见留白把后头的话给仔细说出来,侧侧眉头一蹙,扭头继续对着司邑说起话来。
等到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侧侧已经从天文地理讲到了市井传说,司邑的脸上仍旧没有露出一丝的不耐。
留白低头继续扒着碗里的饭,侧侧顿了一会儿,突然看着司邑道:“司公子,你有没有娶妻生子?”
司邑不声不响,伸手整了整瓶子里的白梅。
侧侧咳了一声,鼓起勇气,大声道:“如果司公子你没有娶妻,家里也没别的什么女人的话,我想你娶我怎样?”
留白被震得猛捶胸膛,大声咳嗽。
司邑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侧侧,只觉得少女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良久,他终于发话了:“好。”
☆、番外。春华浓(三)
这世间,居然连自己要嫁的人是做什么的,祖籍哪里,家里有几口人都不知道的人,大抵只有侧侧了。
留白回了青泽山,面对梅娘的询问,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只说侧侧在凡界遇上了个一见钟情的男子,至于那人的身份他却是半点不能透露。
而侧侧,二话不说就留在了凡界,一路跟着司邑游山玩水。
不久,他们来到一座海边小镇,据说龙族闲来无事的时候经常会上岸。司邑寻了处闲置的院子便暂时住了下来,侧侧径直挑了他隔壁的房间。
在青泽山的时候,侧侧无聊时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去翻爹爹给娘亲买的那些话本,里头都是些凡界的情情爱爱,有时候是凡界男女,有时候是凡人和那些魅惑人心的狐狸精,有时候也会是从九重天下凡来报恩的仙子,总之各色各样的故事看得她心里一阵酸一阵甜。
趁着司邑出门的功夫,侧侧翻出从娘亲的柜子里偷偷带出来的话本,翻了翻,想要从里头找到和未来夫君增进感情的法子。
思来想去,她最后觉得还是烧一桌饭菜吧。
若说她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本事,只怕只有这厨艺了。娘亲平生最不爱的就是下厨,是以平日里不是爹爹做饭,就是有厨娘专门在那伺候着,她的厨艺便是跟着爹爹学出来的。
可是
她不知道司邑都喜欢吃什么。
这一路走来,每每吃饭时他点的永远都是她爱吃的菜,而自己却是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侧侧是真的想不起来他有对哪道菜上过心的。
可无论怎样,她还是从镇上的菜市买回了好些材料。
忙碌了些许时候,一桌子热腾腾的菜总算是完成了。侧侧收拾好厨房里的烂摊子,兴冲冲地跑到门口向外张望。
司邑回来时,正瞧见暂住的院子门外,粉衣少女左顾右盼。他突然生出兴趣,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她——少女看起来其实才十四五岁的模样,正是韶华最美的年纪,穿着粉色的衫子,面上的表情从期盼到失望,又微微有些丧气。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负手向着院子走去。
“你回来了!”
侧侧正有些灰心,刚一扭头,视线扫过经过的路人,蓦地一喜,迎上前来。
“怎么不在屋子里待着?”
“天色不早了,想说你也该回来了,就出来等你。”侧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伸手就去拉他,“你还没吃饭吧,我做了些吃的,可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那个你要是饿了,就随便吃点吧。”
说话间,侧侧已经拉着司邑走到了前厅。桌上的菜看着十分的丰盛,司邑微微有些吃惊,接过她递来的筷子,顿了顿,才伸向其中一盘:“这些都是你烧的?”
侧侧忙不迭点头:“在家时常跟着爹爹下厨,所以也学会了一些菜式。你,吃得惯不?”
他仔细端详着桌上的菜,想了想,好一会儿才又问道:“跟着爹爹下厨?你娘从不做饭吗?”
侧侧有些难为情地吐了吐舌,笑道:“爹爹一贯不舍得娘亲受累,下厨这档子事又热又麻烦,爹爹生怕娘亲做活的时候伤到手,哪里还会让娘亲下厨。”
吃了几口菜,他放下筷子喝茶,良久突然道:“那成亲以后,你也别亲自下厨了,家里有厨娘,你想吃什么喜欢吃什么,跟厨娘说一声便是。”
侧侧顿时一怔:“成成亲?”
他喝茶的动作停下来,目光沉沉地注释着她:“侧侧不是喜欢我么,还是说,才这么些日子,你就变心了?”
“没有!”侧侧有些慌了,抓着他的手,也顾不上杯子里的茶水晃荡出来沾湿了袖口,急忙道,“我我很喜欢你的,我我也想你娶我可是我们会不会会不会太快”
“侧侧,我想娶你。”
长到这么大,侧侧还是头一回被人表白,一时间有些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一片,呆呆地抓着司邑的袖子,不知要去说什么。
司邑看着她,掏出手巾,仔细地给她擦了擦手。
“侧侧,我最近要离开一阵子,你如果不想一个人留着,就先回家去,等我办完事就向你爹娘提亲。”
到这个时候侧侧总算回过神来,急忙询问道:“我我还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家里有多少人,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司邑摇头,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住在青泽山上,至于我家住哪里,家里还有多少人,又都是做什么的,这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