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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星读完信,拭着汗水淋漓的额角喜泪并流。脑海里立刻闪过一幕幕改革开放的新气象,好像瑞瑞、峰峰、绢红,依次站在他们的鹦鹉歌唱、鲜花怒放的高楼栏杆前,向她频频招手呢。
一阵机器声,将文星从沉默中唤醒。紧接着传来了“去学校走这儿”的声音。
“啊!是云师傅,您好,什么时候又回在这儿辛苦的?”
云师傅哈哈大笑说:“你病走的那天我来的嘛。”他说辛苦怕什么?这才是真正的进驻学校喽!要不是这个工厂,教师们哪会有那么多奖金呀福利的。
文星听之,举目望望学校上空盖天的烟层,再听听震耳欲聋的机器隆隆声,深思熟虑地点点头,朝云师傅指的方向找见了通往学校的角门。从角门前的一所小房间里,步履蹒跚地出来一位像是知书识礼的白发红颜的老人。
“老伯贵姓大名?住这儿有何贵干?”
“老身七旬有九;姓张名三明。是刚到这儿看这个厂门的;你是老师吗?”老汉用手指比划着转身开开门,热情招呼文星到屋内坐。
谈话中,老汉惊喜文星是王成毅的内人。
“俺们的关系可好啦。他还短俺一笔债务喽!”老汉笑哈哈地告诉文星。
文星听得却按着突突乱跳的心房,她着急这是一笔什么债务?为啥不还给人家?她不由拿手绢擦起汗来。
“老师,别着急。这笔债说大就大,说小就小。”
老汉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直盯着桌上放着的什么东西。文星顺他的眼光望去,只见桌面的中央放着一个用真皮做成的、黑黝黝的大猫儿。而这只猫皮完美无缺。
文星立刻近前爱慕地摸挲着它。
“老张,这只猫儿模型做得真好,猫皮很美丽,您还是把它做顶帽子什么的用吧,放的年多了会损坏的。”
老汉微笑的面容突然变得阴郁起来,他说它已放了两个十年有五了,它为他献出了生命,哪还能再用它的皮毛为他取暖呢。他不忍心,他没有像有些人那么硬心。
“硬心?”文星疑问。
“是呀!你听……”
接着三明老汉滔滔不绝地讲开了:
一年前。
他们村上的一个棒小子撵着一个大花猫往死里打。他说家畜的各种肉;他差不多都吃过了,就是没吃过猫肉,今天要尝尝它的味道儿。
“住手!”
张三明说着忽地躺在棒小子正举起的棍棒下。
后生呆了。
老汉慢慢爬起来说:“去!给我把桌上的大黑猫抱来。”
后生抱来了。
“爷爷,这里边没肉呀!抱它来干啥?”
“你想吃它的肉?它的肉我吃了;可是我吃猫肉的心情可和你不同。”
老汉说他是哭着吃的,而后生却是耍笑着尝它,哎呀!这小子简直是吃的六国想七国,生在福中不知福。现在呀!让他们有点吃得过饱,穿得过好,身子逍遥,所以就设法瞎闹,那颗心哪!也就随着硬了。
他又给后生讲述了一气大黑猫皮的来历,最后很风趣地说:“小子,你应该有够,不要看着鸡鸭嫌瘦,还想尝尝猫肉。”
文星听得哈哈大笑。
“老张啊!请您继续保护好这个价值连城的直观教具。”
“请您把它带给成毅,让他珍惜它,爱护它,传流它的教育意义吧。我这把年纪?唉!”说着噙了两眼热泪。
文星凝视着这只大黑猫,顿时觉得好似身临其境:
黑猫惨死的情景。
人们痛楚的形象。
无可奈何食猫肉的心酸落泪。
由于文星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么多沉郁的浮想,所以对张三明说:“老张,等我叫成毅亲自来请它吧,以表他对它的报恩还债之意。”
校院里,师生们正在上课间操。
郭宛伶一看见文星来上班,就紧跑几步迎上来。紧握双手对着眼儿亲密无间。女同事差不多都迎了上来,文星忽觉浑身暖。这种暖,是爽心的暖,是团结的暖。这种暖,驱散了初秋闷气的热量。愉悦的心情,反使文星忆起那十多年前刚到这儿的寒气,真是子夜和午时的对比,寒冬和伏月的相差。
她又转念一想:“谁叫自己的出身不好来?人们的眼光也不得不随机应变哪!”
她同几个女友一同回到办公室;谈笑风生;又为宛伶的转正欢欣若狂。宛伶转正了,而且是转正名额中真正的精华。她既没找门子;也没扒窗子;既没寻靠山,更没用金钱。是靠她自己的真才实学;是靠她自己的辛勤贯日;是靠她自己真正做出了辉煌成绩;她这颗夜明珠,是靠人民群众捧她上金榜放光的。
宛伶高兴万分。
“俺呀!得感谢两袖清风、大公无私的领导,还不能忘记昔日艰难困苦对自己意志的磨炼。”
“磨炼?”
“是呀?!冀老师,要不然的话,俺不是早就自打退堂鼓了吗?”
大家听得赞声一片。
宛伶是孔灵学校搞教改出色的干将。她时刻坚持“三育”方针;造就“四有”人才。”
文星听了这些新名词,向同事们投去欣喜的目光。
“啊!但愿咱们都能做到落实。”
“当然……”
屋内充满着团结向前的新气氛。
傍晚。
文星和宛伶到林子里散步;林场,花香鸟语。刚被雨水清洁过的树林;芳草格外鲜艳。人行小路干净如洗。几位年过花甲的园丁正在培植一片芍药牡丹。
宛伶说:“师傅,要多培些好卖的盆花,不是能多赚钱吗?”
“嗨!这芍药牡丹更赚钱。因为它的全身都能入药;开的花更好看。”
几位师傅又指指培养的各种树木和各色各样的时花说:“办林场可好啦!一来能挣很不少的钱,二来能美化土地,三来也能吸点好气味。”
宛伶听得笑道:“您们听我说‘一来收入不小,二来环境美好,三来清新的空气能陶冶情操。’”
师傅们听了哈哈大笑。
“掏爷金票?哼!每月连工资都开不了啦,咱还怕人掏?”
“您们不是说挣得钱不少吗?为啥收不到工资?”
“这,这知道也不能说。呵!是不敢说哪!
宛伶听了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朝正在吃花叶的几条黑虫子狠狠地扔去。文星拽了宛伶一把,又瞪了一眼,拉着她疾步至一片杨柳荫下。
宛伶又唠唠叨叨。
“冀老师,也真难说,本来开着那么多这厂呀那厂的,可是连学生的几件校服都解决不了。”她说,交不起钱的学生哭哭啼啼。唉!不说怎样育人为公,光是拿着钱财乱扔。
“哈哈!尽你瞎猜疑,难道那么多的款子,他们敢挥霍吗?”
宛伶指指自己的衣兜笑起来。
文星摇摇头说自古教员是忠臣,教员的领导更是良将,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胆量。
“哎呀老师,您知道啥?”宛伶急着说。人们传着句笑话:昔日教员胆如鼠,今天大胆学老虎。
“快,快锁住点嘴巴,快败兴了。”文星说,不管人家怎样,反正能带好教员,教好学生,考入大学,人家再特殊人们也不会有意见。
宛伶嘿嘿一笑又给文星背诵人们的一段传言:
教员模范用礼换,轮流先进没意见。班平均分数总是九个十分再加三个三;可是入考场的只许进一半。虚垮假报真会编;学生压级压得尽文盲。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又对文星耳语道:“您说,是不是吸取了外国的优点,总结了国内的经验呢?”
“你,你呀!只是坐井观天。这种现象只能说孔灵学校有所存在,哪能牵扯到全程呢?”
“对!对!老师,您看,整个桃李园上空晴朗清新,整个桃李园硕果累累。”
文星笑笑瞟了她一眼没有答言,只顾凝视自己眼帘下,曲曲折折的途径缓缓掠过。
文星和宛伶虽说突然不言不语,但她俩不约而同大步在杨柳成荫、丽鸟成群的平展展的公路上。那轻轻的凉风掠过青枝翠叶,发出“玲玲盈耳”的声音,使人顿觉神清气爽。
笛、笛、笛……
突然响起一阵汽车鸣笛声。一辆桑塔那小轿车,飞驰在文星和宛伶面前。忽听车门响处走下一位年近五旬的女士。
“文星,看你见汽车好似碰上老虎,真不见大哩。”
文星仔细一瞧“啊”了一声:“伶梅,我的老同学;多年不见,大变了呀!我哪能跟你这阔太太见过大世面的比呢?”
学友俩虽然说笑着,但由于几年不见又都激动得对视着泪眼,沉默无语。
“看看!还哭成这个样子?来来,咱们都上车拉拉吧。”段瑜笑道。
段瑜已脱离教学承包了一个工厂当厂长。
伶梅被提拔当了副校长。
文星上得轿车;首先就给段瑜和伶梅拍手高声说“厂长校长,长上加长;我们一见;心花怒放!栋梁二长;激俺心弦;俺;高举双手,鼓掌!鼓掌!”
他们一阵说,一阵笑,一阵唉声叹气,一阵欢天喜地。特别是文星看着伶梅的独生儿子乐不可支,因为这棒小子是他母亲借了冀阿姨金口玉言的喜气。
“伶梅,你把我的好学生陈美美做了你的侄儿媳妇。哼!没想到你不但会接俺的金口玉言,更会给自己当秉公大人。”文星和伶梅咯咯嘎嘎地逗笑。
一会儿。
她又告诉伶梅说前几天美美还给她来电问候呢!真喜人,特别是那封信……
“信?”伶梅疑问。
“是呀!”她说使她读着读着好像回到年轻时代,看到了当年的美美。
伶梅向文星投去疑问的目光:“一封信还有那么大的引力?”
文星眯着眼,像背书似地给伶梅朗诵了一段:
……
老师,我还记得您给我们讲过战斗故事,您讲得那么有声有色,使我们犹如亲身经受到了战斗的苦、战斗的怕、战斗的危害、战斗的残酷。
小时侯的记忆犹新,使现在的体味深刻。我们这一代不但要搞好祖国四化建设,走好改革开放路,更重要的是热爱祖国、保卫和平,创造团结友好的条件,使我们的朋友遍天下。让祖国母亲永远和平幸福,永葆青春之美。
具体到我;决心用自己优秀的画展;为祖国的宣传工作尽忠竭力。
……
“文星;美美能考取美术学院;也有你的功劳哩。她说是你的爱好,启发了她的兴趣。”伶梅高兴地告诉文星。
文星听得欣愉地点点头转个话题问伶梅说:“你那独生小子现在做甚?”
“和美美同行。”
文星向伶梅伸出两个大拇指。
须臾;伶梅又拍拍文星的肩膀说:“老同学;告你一个人;请别见怪。”
“谁?”
“槐树村的柳敦,你认识吗?”
文星低下了头。
“听说他自从失了你,憋气背井离乡。现在是一名有声誉的企业家。唉!你那时……”
文星猛地抬起头。
“我可不眼红人家,伶梅,要知道,爱恋是真心,钱财是交易。真心永不变色,交易情义淡薄。我要滚热的红心,不要山高的钱财。不过,像我啥也没得到。”
“怎?”
“唉!他,齐年尽月劳苦于工作、工作。我,独坐长明灯下忙活于业务、业务。即使同床,也如同房脊领两端的寿头。”
“假说,再忙再累,也没有火见棉花不着的道理。那么多孩子难道是来之莲花化身吗?”
“是的,驳斥有理。但这种现象居然存在于俺俩的床榻。世上的奇事何止这个?孩子多并不说明是真诚的爱恋和炽热的情愫。”她突然噙了两眶热泪,又说她的孩子们几乎似莲花化身,他们的投生像干旱的荷叶包了几点冷雨度化成人,哪享受过融融的光热给予她绵绵温润的抚育呢。
利伶梅见冀文星的情绪不好,立刻岔开了话题。
“文星,圣林小学负责人高老师,让我见了你问好,他赞成你是一名坚忍不拔的女性。”
“啊!是高伟老师吗?”
“是。”
文星说高伟是扶持她走上教育台阶的村亲恩兄。请伶梅告诉高老师,说她一定去看望他。
“不不,我办不到了。我和他虽然是一个联校,但离得太远了,这是说前三年的话呢。”
文星看着仍具敦厚老实、爽朗而又幽默性格的利伶梅笑道:“呀呀!真认真,谁让你专程半百里去告他哩?”
哈哈……
段瑜瞟了伶梅一眼说:“我就叫她认真迷。教学迷、教育迷,迷得跑断腿,迷得黑夜当白日。好不容易才迷上个学校副职。”
“好了好了,俺没有你官大,可是你?哼!抛掉教员,去搞金钱,顾人顶班,如同放羊……”利伶梅向段瑜投去一双怒视的目光。
紧接着,两口子又对着眼儿仰面大笑。
文星和宛伶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欢迎!欢迎!争得好,嚷得妙,俺们听了如唱调。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