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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执浩
一个名叫张大全的男子下岗后开了个水果摊,因与人发生口角遭致歹人的辱骂,儿子冲上前去保护父亲,结果被杀。张大全由于亲眼目睹了儿子被杀而没有来得及阻止悲剧的上演,被妻子指责为“胆小鬼”,以至于在妻子去世后他变成了一个精神病患者。为了摆脱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噩梦,他终日沉醉在酒精中难以自拔,一边是搜肠刮肚地寻找记忆,一边是依靠遗忘来勉强度日。在这里,遗忘只是假象,回避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在从疯人院内出走——被抓回——到最后彻底走出疯人院这个过程中,作者用细致而逼真的、类似于醉汉般的絮语和笔触,揭示了一个热爱生活却被爱所伤的男人的内心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像一张结实的大网,如果你放弃挣扎,你的出路无非两条:一是发疯,二是继续麻木下去,听任宰割……
丁伯慧的小说我读得不多,但我知道,他年纪轻轻却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种过地,当过海员,干过企业,还在一家心理咨询杂志工作过。这一点与流行的70年代出生的作家差别很大,我们从他的小说中可以感受到生活中的现实,那种粗砺的、“与生活平起平坐”的现实。如此看来,丁伯慧不是那种枯坐斗室仅凭才气而写作的作家,当然也不是那种仅凭生活积累而不加选择地将生活生硬地搬移和堆砌在作品中的作家,他懂得如何过滤,如何筛选,并善于将自我有效地纳入到作品中,和文学一起来承担生活的压力。这次集中阅读了他的《先锋时代》、《热线咨询员》和这篇小说以后,我感到他所关注的其实是有限度的生活,对于一个自觉的作家来说,这个“限度”是相当重要的,只有在认清了自我的局限以后,写作者才能获得真正属于自己的最大范围内的自由。丁伯慧关注的是现实生活中个体人物的处境和命运,准确地说,是个体人物的心灵基层生活——从内心深处翻涌而上的那种悲悯情怀。无论是《先锋时代》里布兰、郁聪、菲菲,还是《热线咨询员》中的马丁、豆豆、丁瑜,还是这篇小说里的“我”,基本上都是循着这样一条我们既司空见惯又惊心动魄的心灵轨道来展开叙述的。我确信,一个好的作家应该是具有洞察人物内心世界能力的作家,只有当写作者的笔触伸进那个被遮蔽的世界时,他的文本才可能摆脱“事件”的束缚,从而走向开阔之境。
在我看来,这个故事中的那个名叫张大全的男人应该是我们这个时代心灵世界里最脆弱的一个环节,他节节败退的生活充分昭示了当代弱势群体的原生面貌,从下岗到摆水果摊受恶人欺辱,他的生活乏善可陈,然而,作者却在绝望之中为读者营造了一座爱的危巢,这就是他对儿子的爱恨交加之情。在这里,儿子既是张大全走向生活的助动器,又是他逃避生活的麻醉液。我们是否可以这样假设:如果在儿子冲向暴徒的时候,张大全不是惊呆了,而是毅然冲了过去,那么后来的结局会是怎样呢如果那个“肚子上被插了一把刀”的人不是他儿子,而是暴徒,张大全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作者在这里给我们留下了许多值得反复回味和把玩的空间,但我相信,这些空间不会因为任何外在的抗争而变得敞亮,相反会更加逼仄。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作家究竟应该体验什么样的生活是别人的生活还是自己的是外在的生活还是内心的
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在我年轻的时候,“生活”是一个名词,只有当我感觉不再年轻的时候,它才变成了动词。我的意思是,一个人的成长意味着他与生活互动,而一个写作者只有在做出了将自己全盘托付给生活的决定后,他才敢于去承受迎面扑来的粉尘和烟雾。丁伯慧显然已经具备了这种承担的勇气和能力,即,爱与恨的能力。这种能力不是作家在离开自己熟悉的生活后所能“体验”到的,而是置身其中以后所产生那种古老的情怀:道义、良知和悲悯等等。这样的情怀实际上早早地就潜伏在我们个人的体内,但由于外在生活的不断侵蚀和打磨,我们麻木了,遗忘了。现在,我们得弯下腰来,蹲进自己的体内,在黑暗中寻找和挖掘它们。如同这个故事中的张大全一样,他借助酒精的作用练习遗忘,但他最终还是戳穿了自己的这套伎俩,走向了生活——那个庞然大物。
关注弱势群体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了,但关心自我内心深处的那片渐趋荒芜的感情角落却依然是文学的母题之一。心灵的基层从来就不是什么虚无飘渺的东西,也丝毫不晦涩,它只是、仅仅是我们内心深处的那团苦水,就像张大全一直想说出来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那份爱恨交织的感受。有时候,说出生活的真相远比说出真理要困难得多,因为真相往往被遮蔽,而说出来你又会得不偿失。说到底,是因为我们都在惧怕。
因此,我要向丁伯慧表达我的谢意,阅读他的小说使我感到了快乐。
责任编辑向午
SARS高地上的角力
■ 李昌建
引子:
这是一个春天,一个本该心旷神怡的春天,一种病毒的猝然出现,污染了春的气息,生命的绿叶悄悄地改变着颜色。
2002年11月16日晚,广东佛山出现第一例“怪病”。
人们很快被卷进这场“怪病”的谈论与恐惧中:有一种病容易传染,且原因不明,无药可治,很多医生也被感染倒下,有的医院还关了门。大小药店里,“板蓝根”、温度计、口罩、“抗病毒口服液”猛然热卖;各商场、集贸市场,香醋出现严重断货;
可怕的是,“怪病”像狂暴的季风,迅速蔓延全国。
人们惊呼:谁曾想到科学发展到今天,一种怪病还会要人的命呢?
我们自不必踉踉跄跄。
专家们给这种“怪病”取名叫“SARS”。春节过后,中国开始了抗击SARS的艰难历程,同时坚定地告诉世界:我们一定能胜利!
黄鹤楼前楚江开。广东、北京等地的疫情,很快对地处中原腹地的湖北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
作为见证者和记录者,我漩入了湖北抗击SARS的洪流中。记得那天正好是4月中旬,这时的荆楚大地,稻苗正绿,草木葱茏,空气里开始飘荡出夏天的气息。阳光灿烂的江城内已经能嗅到庆祝五一劳动节的花和歌的气氛。
我和所有奔波在抗击SARS一线的记者一样,凶险的搏击就在我们的奔波和疲劳的神经中悄然而过。
护士杨玉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在我报道抗击SARS的期间,一直在我脑海里晃荡。
现在当我把这个名字轻轻地写在纸上时,却忽然觉得笔端是如此沉重,让我无法喘息:这位30年护龄的武汉硚口医院护士,在母亲病重时,却没时间为在病床上昏迷了多日的母亲打一针——母亲一生,只养育了她一个人。
探究别人的痛苦本身就是一种痛苦,但这件事我又必须去做。
有天晚上,杨玉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女儿在等她。
“妈妈,明天把外婆送到医院打针?”
“行!”
不料当晚,医院接到上级通知,要求进一步完善发热门诊设施,她又回到了医院。5月9日,所在市、区两级督导组宣布该发热门诊达标。
“你怎么能这样?!你现在是六亲不认了!”第二天晚上12时多,她一回到家,即遭到了女儿的严厉责问。
“不能怪女儿,”杨玉华说到这里咽住了,“其实在那天,孩子的爸爸因重病住进了医院,却没人照料。有次吃午饭,我工作走不开,没能给丈夫送饭。无奈之下,他爸只好下床自己去打饭,结果由于体质太弱,一个踉跄摔昏在食堂门口。”
接着就传来了母亲去世的噩耗。
面对泣不成声的杨玉华,我不知说什么是好……
这就是SARS留给一个普通家庭的历史性伤痕。
其实,从我所采访的数百名医生情况看,没有一家不是与杨玉华家庭的情况相类似——挥泪痛别子女,挥泪痛别爱人,奔赴一线,更多的家庭甚至比杨玉华家还要困苦。那么这成千上万家庭又是怎么度过这段艰难岁月的呢?尤其那些与SARS交锋的一线医生、专家以及他们的家庭又是经历怎样的一种阵痛呢?
日历一页页地翻过。
今天,当人们谈起SARS时,已不再色变,不再疯狂地抢购大米、食盐,甚至这一切已不再成为普通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SARS带给湖北和她的5970万民众的惊恐与教训永远不会,也不能忘记。
这也正是我想向大家述说的。
一、风雨欲来的荆楚大地
2月14日一大早,拖盐的大车小车,在江夏区盐业公司门口排成了长龙。
历史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上个世纪物质匮乏的时代。
早晨起来,流芳镇的卢卫红就觉得相当紧张,如临“重大决战”——丢下生意,抽空从李陈村赶到盐业公司。起个大早,“鬼晓得还买不买得到盐”。几个哥们还等他多带点盐回去分。
天气有些冷,踏自行车出了一身的汗。面对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队伍,卢卫红显得有些无奈。这两天,流芳镇的盐都卖疯了,一到下午,所有小卖部、超市的盐全部“卖光光”。
盐业公司当日100多吨库存食盐被抢购一空。排了3个多小时队的卢卫红购盐计划最终还是落空了,气得他直跳脚:怎么就连盐也买不到了!
其实卢卫红还不清楚,整个湖北省都出现了大面积抢购食盐风波。
2月13日,黄石市区居民半天时间抢购食盐500多吨,洪湖、石首各抢购300多吨,相当于当地一个月的食盐销售量;咸宁全市当日即销出食盐1600吨,这是该市270多万人两个月的消费量。群众抢购食盐,不法商贩乘机抬高盐价,一些地区食盐0.5公斤已经卖到3元至5元!
这股食盐抢购风来自广东,流行的原因据称是SARS与缺“碘”有关。
卢卫红听说食盐可以用来洗头、泡水洗澡、漱口,或者煮水喝,可以预防SARS,至于最初是哪里传出的消息,谁也说不清楚,“反正现场的人全知道这回事”。
2月15日,报纸上出现了两条新闻:同济医院内科的霍医生说,在临床上未见过这种治疗SARS的方法,这种方法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纯属无稽之谈;湖北省盐业总公司发出了紧急通知:要求各地盐业部门对不法商贩抢购食盐、哄抬盐价的行为给予严厉打击。
卢卫红看后不禁哑然失笑。
至2月15日上午,湖北省的盐价回落到正常价位。
传播学理论告诉我们,社会舆论若不被主流传媒引导,就会被口耳相传的民间传播所控制。主流媒体声音一出,哪怕只有三言两语,就立即在公众间发挥了安稳人心的巨大作用。
食盐风潮刚过,武汉市大小药店里,“板蓝根”、“抗病毒口服液”两种药品猛然热卖。各商场、集贸市场,白醋出现严重断货。普康大药房东湖路分店的营业员说,来购大袋“板蓝根”的,一买都是5袋以上。
到了3月中旬,温度计、口罩等防SARS用品热卖,沉寂没多久的药店再次火爆迎客——网上零零碎碎的各地疫情报道再次引起了市民的极大关注。
江城宽阔的大街上,渐渐失去了往日的拥挤,白口罩流动了起来,一切开始变得陌生,只有紧缩的瞳孔还在惶恐地交流着。
此时,湖北各大媒体曝出一则新闻:武汉某高校一研究生小雨患上感冒,头疼、发烧。治疗一周后症状仍未消除。此时广东流行SARS,小雨认为自己也得了这个病,变得紧张、恐惧。最终“发展”为精神失常。
情势再次紧张起来。
3月11日,武汉市疾控中心迅速与新闻媒体进行沟通,发布权威信息:武汉尚未发现SARS病情。
4月9日,洪山卓刀泉北路,湖北省疾控中心。
一个紧急会议在这里召开。广东疫情牵动了湖北的目光。“时间就是胜利,预防刻不容缓!”这是一次简短而庄严的会议,大难临头,每个人却表现出惊人的清醒。湖北省疾控中心检验检测、现场流行病学、消毒处理、健康教育、后勤物质保障和车辆调度等6个紧急处理专班在会上迅速组建起来。
第二天,省疾控中心在几乎所有媒体上都公布了咨询电话,承诺保持24小时联络畅通,后勤保障和车辆24小时待命。
这场小范围的风波很快平息下去。
流言与科学几个回合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