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氖茄莱莺臀改摇U庵怀ぷ庞拿藕团缑诺奈改遥裥脑啵秩缈站淼慕涟杌氲缒訡PU,总是在永无休止地蠕动。在蠕动的同时,胃腺分泌着多种汁液其中包括蛋白酶、盐酸、因子等,它们是来帮助消化食物的。当胃囊中空空荡荡时,那些汁液反倒助桀为虐分泌得更加急迫,这时候就有一种生命衰绝的征候,营养跟不上,维持生命运转的各种元素缺乏,接着是低血糖反应,晕眩、虚脱、呼吸急迫、肌体酥软无力,呼吸道滞塞,想要倒头沉睡。至于牙齿,它常常充当肉食者的打手,饥饿的帮凶。延伸到环保学,牙齿是动物与植物的天敌。延伸到文学,李承包很崇拜鲁迅,在中国如此众多的现代作家中,只有鲁迅能准确地观察到林妹妹和焦大两种截然不同的饥饿……
就是在生物老师描述的这种晕晕乎乎的感觉中,李承包有气无力地提着装有六支高露洁牙膏的黄色薄膜购物袋,一小步一小步缓缓走出校门,第二次光顾满意超市。
九
傍晚的超市顾客稀稀朗朗。他几乎没费功夫就找到了那个贫嘴的红色鬈毛女售货员,鼓足勇气说:“对不起,我的牙膏买得过多,你看,整整六支,我干吗要这么多牙膏呢?一支就够了。”
鬈毛认出了这位熟悉的顾客,说:“你的牙齿真白。你的牙齿可以打广告,比那个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的胖子强多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销售的牙膏质量太好,一下就买了六支?你把东西提回来,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不反对,我想退掉五支,只留下一支。”
“这怎么可能呢?你那购物券上的钱,已经输入电脑存入银行了。就好比一个人喝下一大杯牛奶,还能把牛奶退回茶杯吗?”
“牙膏与牛奶有区别,钞票与牛奶也有区别。钞票进了银行,可以取出来,牛奶喝进去就没法返回,牙膏不是牛奶。你在偷换概念。”
鬈毛“噗嗤”一笑:“像个书呆子,说话咬文嚼字。”
“这墙上有标语:‘十日包换,三日包退,童叟无欺,男女满意。’我拿回去才三个小时,连纸盒都没打开,离三日还差六十九小时呀?”
“你的数学真好,比我那小子强多了。一天是二十四小时,三天是七十二小时,减除三小时,还剩六十九小时。我那小子死都搞不清楚一天是二十四小时。他就跟我认死理,说无论什么钟表,上面都只有十二个数字。他不知道入睡后钟表的指针在黑暗中偷偷走了一圈。你的牙齿为什么这样白?”
“农村孩子从小不吃糖,也不吃零食,随便刷刷就很白。你们的牙膏虽然很好,打多了四环素的牙齿还是不能刷白。我小时候没打过四环素。”
“确实有规定,购物券不能折退现金。我不认为你会换成假冒牙膏来这儿行骗,如果一个牙齿很黄的人,我可能会那样怀疑,因为黄牙齿一般很穷。”
“黄牙齿就穷?小偷都是黄牙齿?有这个逻辑吗?”
“这是门卫的话,他在超市逮住过几个小偷都是进城打工的黄牙齿农民——但我并不完全赞成。电视里的非洲人很穷,牙齿个个都很白。赖昌星牙齿很白却是个大骗子。毛主席牙齿很黄却是中国人民的大救星,世界人民心中的红太阳。这样吧,你去换取其它商品,凡这儿有的都可以。”
“那这墙上的标语呢?”
鬈毛一脸惊诧:“你这孩子除了会读书真是什么都不懂,恰恰与我那小子相反,他除了不会读书什么都懂。他说谁设法把顾客的腰包掏空了,超市总经理偷着乐,谁让顾客退货了,总经理恨得牙痒痒。他瞟一眼酒店门口大片小轿车就知道里面准是头头脑脑公款吃喝。他知道舍得花钱就能买到官帽,并且花了钱又可以赚回来,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他说读书不必用功有钱就可以上大学。他说如今办大学就像开铺子主要目的是赚钱。他说什么都假包括爸爸也有假惟独妈妈是真……要是把他的懂事和你的会念书加起来,就可以考清华去美国了。”
“你也认为美国好?”
“嗨呀,听说美国站一天柜台中国可以吃一年。美国下岗了每月都可以领四千美元生活补贴金。只有白痴才会说美国不好。当官的说美国不好,可暗地里都把子女往美国送。标语是蒙人的,这世界什么标语口号能够当真啊?”瞥一眼他胸口的校徽,“比方你们一中是名校,不假,也有标语:分数面前人人平等。实际上三分之二的人是买进去的。”
李承包对最后一句话认同,戴丽丽已经证实了。他说:“有食品吗?我想换些吃的东西。”
“抱歉,这儿只有五金百货。都不能吃。”
李承包不再抱退货换钱的奢望,他反倒觉得鬈毛售货员不错,她欣赏白牙齿却不歧视黄牙齿,她关于非洲的见解比司马泓高明,她关于美国的见解竟能与副市长、市教委主任保持一致。他应当感谢她并连带感谢满意超市,倘若他从这儿退回了六十元现金,戴丽丽知道了准会生气。戴丽丽希望他永远保持一口洁白的牙齿。问题在于仅有洁白的牙齿有什么用呢?牙齿最大的功能应当是切割食物、碾碎食物,而不是用作装饰。人们刷牙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保护牙齿,让一副好牙齿一直吃到死的那一天……
十
李承包提着原封未动的六支高露洁牙膏,有气无力地回到寝室。
同学们都去了食堂。他似乎闻到了飘散在空气中的浓烈的饭菜香味。他再次摸摸口袋,一两餐票都没找到。他掐算了一下,离诺曼底登陆的时间还有十二个小时。他倒了一大杯白开水“咕噜咕噜”喝下去,觉得饥饿的感觉减轻了一点。这时,他想睡觉。可是,胃囊“叽里咕噜”提着抗议,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还是想吃东西,并且很想吃学校食堂五角一份的豆腐煮白菜。饥饿开始了新一轮叫板,比前几轮更觉猖獗,似乎在向他发出最后通牒:你再不吃东西就让你一命呜呼!……
他磨磨蹭蹭爬起来,双掌托着下巴,在床沿呆呆地坐着,下意识地盯着对面床头刘新雨和马佳佳一红一蓝两口没有上锁的皮箱,像一头饿得发慌而又最大限度保持着冷静的老虎,瞅着两只正朝自己示威的毛驴。毛驴在作拼死抵抗与吓阻的状态,但是,这种抵抗与吓阻显得如此可怜和可笑。
这个时候的李承包,已经没有兴趣想到中国的麻省理工学院,想到美国长青藤盟校,想到一天可抵父母一年劳动的淡绿色美钞,以及五十万元以上人民币的年薪,他想到的是一个念初一时读过的故事: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应应然,莫相知。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已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荡倚冲冒。驴不胜怒,蹄之。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喊,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故事是一个叫柳宗元别名柳河东的唐朝人写的。柳何东肯定不是贵族,也不是现代派,他不玩文学,写的文章符合老百姓胃口。他打心眼里佩服柳河东的幽默,不由微微一笑。
这一笑可能又消耗了不少能量,他突然觉得眩晕,视网膜上一片昏糊。刘新雨和马佳佳一红一蓝两口没有上锁的皮箱,一瞬间完全变成了两只活生生的毛驴,它们咆哮、踢蹬、挣扎、吓阻、示威了长长一段时间,力气已经耗尽,彻底累趴在地上了。老虎纵身一跃……
十一
戴丽丽来到湖滩作最后的英语冲刺。湖边寂静无人,尽管空气中热浪浮动,但环境很适合朗读英语。遗憾的是,她听了一个小时磁带,仍然不见李承包从湖滩那一头出现。
他已经一阵子没来湖滩了。是不是那次关于牙膏的争论惹得他生气了呢?就算如此,好几周了气也该消了嘛。照理,李承包不存在嫌弃戴丽丽的资格。要说这个资格,只有戴丽丽才配。《钢铁》故意将资格颠倒过来,把嫌弃贵族小姐的资格交给了穷小子保尔.柯察金,弄得大美人冬妮娅可怜巴巴,最终嫁了个没有爱情的笨熊阔佬。这是因为奥斯特洛夫斯基本身就是一个无产阶级的黄牙齿穷光蛋,摘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戴丽丽心里很乱,她甚至咬牙切齿骂出了声:不来就不来,有什么了不起,一个偷挤同学牙膏的乡巴佬!有点恶毒,但爱情滋生怨恨,大可不必较真。少男少女的恋爱预备役都免不了耍耍小性子。这不,来了嘛,戴丽丽心里一喜——可出现在她视线中的是马佳佳。
马佳佳其实十分优秀,所谓买进市一中,其实也就离录取线仅差一分,而且刘德昌校长根本没收他母亲八千元择校费。说得更确切些,择校费交是交了,而且是大庭广众之间交的,事后刘德昌又悄悄退给了他的母亲。校长也不是白痴,他怎么会向顶头上司的儿子收取择校费呢?难道他不想当这个校长了吗?戴丽丽只看到了收钱的过程,没看到退钱的过程,硬是被大人们耍了一回。
一段时间之内,马佳佳很为自己差一分而羞愧。不过,三年过去,他拼到了年级第五名,凭此实力保送浙大,怎能说得上不光彩呢?
眼前,马佳佳填补了李承包的空白,戴丽丽还是高兴的:“马佳佳,你怎么来这儿啦?不是听说你今晚要去电视台出席《超级女生》的特邀嘉宾吗?”
马佳佳说:“我就怎么不能来这儿呢?只有李承包能来吗?他没有把这片湖滩也承包了吧?”
戴丽丽反攻:“还是保送好啊,没有高考压力。别人都在玩命,你们可以优哉游哉,只等大摆谢师宴了。”
马佳佳有点忧伤:“没必要斗嘴了。最多一个月,我们就天各一方啦。从小学到高中,我们整整同学了十二年。可是,从没好好交流过。我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
戴丽丽笑笑:“你的误会很深。整个一中包括图书馆门口那对汉白玉狮子都承认你很优秀,除了功课拔尖,还能弹钢琴、吹萨克斯、写诗、当电视节目主持人,足球也踢得挺棒。我凭什么瞧不起你?”
“我是凭第六感觉。我今天是第一次单独找你,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你说说实话好吗?这一向,一想到毕业离校,我就痛苦不堪。我觉得我应当告白。我给你发了多封E…mail,你都没有回复,哪怕一句话。”
“那我就仿效崔永元实话实说吧,我确实有点瞧不起你,不为别的,就为你对李承包的歧视。说白了,你仗着自己是副市长的公子,把一名农村男生视为笑料。你嘲笑他是饕餮,那么,你就是贵族了?贵族也当有贵族风度呀。你看《泰坦尼克号》,面临灭顶之灾,有几位绅士还在那儿潇洒地拉着小提琴,有几个老贵族明明可以乘救生艇逃生,却主动把生的机会让给妇女和儿童……”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贵族。我本来就不是贵族。我的父母都来自农村,我的爷爷奶奶伯伯至今还在农村。一次回老家,奶奶烤了一大盆红薯,我一口气吃了三只最大的,一口饭也没吃。我爸见我吃得满嘴黑,就笑我是饕餮。再说,我对饕餮一词还不十分理解。至于我爸是副市长,那是我的过错吗?两年前他还在大学教书,至今连中共党员都不是,虽说主管文教卫生,实际上只具党外人士参政的象征意义。他自己也深感滑稽,大会小会都叫他坐在主席台最靠边的位置,其他人轮流对着麦克风大放厥词,却轮不到他发言。他不止一次自嘲为‘坐台小姐’。至于李承包,我也打心眼里佩服他的数学天赋,我凭什么把他视为笑料?……”
“你说话,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动人。真怪。”
“一点也不怪,因为你从来就没有认真听我说过话。你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天才身上了。我承认李承包智商比我高,但是,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
“是吗?”
“不但是我,刘新雨也知道。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弱点……”
“什么弱点?还‘不是一般意义’?”
“这是我和刘新雨两个人的秘密,不能告诉第三者,尤其是你。”
戴丽丽狡黠地一笑:“往前走走。一对男女窝一起嘀咕,司马泓知道了会要了我们命去。”说着,摹仿李承包的样子,勾身拾起一枚鹅卵石,欠着身子杀向湖面。当然,湖面绝对不见那一路蹦跳着的小青蛙。
“怎么不说话了?”戴丽丽说,“你不是要作最后的告白吗?你在想什么呀?”
“我在想《泰坦尼克号》……茫茫大海中,杰克把那块只能承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