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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藏珠被怜菊引进屋子里坐下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烦躁:“这两年看下来,三弟妹性情还是很好的,应该不会为这么点事就对我和西儿怀恨在心。即使她不高兴,想来也只是一时的只是我们这一支本就跟三弟妹她隔了一房,西儿又不像颜儿那样,是三弟妹亲自抚养过一段辰光的。往后即使三弟妹不责怪她,恐怕也难免下意识的冷落”
“唉,我真是糊涂了!我今儿个跑过来做什么呢?”沈藏珠越想越后悔,“本来三弟妹罚完西儿,我再替西儿跟她赔个不是,这才是亲戚应有之举。如今却跑过来跟她纠缠”
可这会若就走的话又尴尬,毕竟卫长嬴都被她打扰了——沈藏珠想来想去,觉得惟有一会把话说开,免得存下来罅隙。
而沈藏珠拿定主意后不久,卫长嬴也打发了管事,带着人先到安置她的这屋子来:“让大姐姐久等了,大姐姐是为西儿来的罢?咱们这会就去看看她们?”
沈藏珠就势道:“我啊,得先给弟妹还有燮儿赔个礼!说起来都是我不好,西儿日日在我跟前长着,竟被我宠坏了燮儿现在怎么样了?”
见她口风转变,卫长嬴怔了一下,淡淡的神色倒也缓和了些,道:“昨儿个晚上倒还好,我着人把他看在屋子里禁足了。所以不能来给大姐姐见礼。”
“这话就见外了,他没事就好。不然我怎么还有脸来见你跟三弟?”沈藏珠叹了口气,道,“唉,总之西儿昨天干的事情实在糊涂,三弟妹你教训她都是应该的。原本我因为她是四弟唯一的骨血,总是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如今看来,这古话说的全然不错。慈母多败儿,又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孩子大了,不管是不行了。”
就说,“但三弟妹你也晓得,父亲他们如今就西儿一个了,我对着西儿实在下不去那个手,却只能劳烦你了。”
卫长嬴没想到这才一会儿功夫,这大姑子居然从求情变成托付了。不过沈藏珠的种种顾虑,只一想也知道了。她谦逊了两句,算算辰光两个侄女也该吃到点苦头了,就道:“那么大姐姐跟我一起去堂上问问她们,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藏珠犹豫了一下,却摇头道:“我向来宠爱西儿,恐怕她看到我去了会闹腾,还是不去了罢。”
“那大姐姐少坐,我去问一问。大姐姐午饭在这里用罢,咱们也好几日没见了。”卫长嬴邀请道。
“不用了,我这就走,本也只是来跟弟妹说这两句话而已。”沈藏珠担心自己要是留在这里等消息,会让卫长嬴以为是催促,一面说话一面就站起了身,“出来之前看了本书,恰恰到一半,心里惦记着。”
卫长嬴也不多留,道:“那我送送大姐姐。”
把沈藏珠送到门口,目送她远去后,卫长嬴带着人回到正堂。
她之前留了两个小使女在这里督促,所以进门后,就看到沈舒颜、沈舒西虽然或多或少都嘟了嘴,但全部按照她的要求站在墙下。
此刻她来了,两个女孩子眼睛都是一亮,全部向她身旁看去。
可直到怜菊关了门,也没见沈藏珠,沈舒颜眼中流露出失望,沈舒西年纪小,还存不住事,就心直口快的问:“三伯母,大姑姑没跟您来吗?”
“你们大姑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卫长嬴淡淡的道,“这且不要管,你们站这会子,可有什么想法,来说与我听一听。”
沈舒颜侧过脸,对沈舒西作了一个“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口型,沈舒西还没跟她一起垮下小脸,已经被卫长嬴挑眉喝道:“颜儿你不好好回我的话,扭过去跟西儿做什么眼色!”
“”沈舒颜难得被父亲以外的长辈呵斥,还是向来宠她的婶母,此刻就有点负气,望天望地的道,“这事又不是我主使的,我也就是搭了把手而已。”
卫长嬴知道她这话说的还真是如此,但问题是沈舒颜居长——就算事情不是她起的头,她看到了知道了不但不阻止,反而还给沈舒西搭手,那她就是主谋,甚至比主谋还可恨——卫长嬴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这话说的好像你还只有三四岁一样,你就是这样做姐姐的?”
沈舒颜一噎,一时间也没想到话回答,就低下头不作声了。
见她这样,卫长嬴就转向另一个侄女:“西儿你呢?你没有话说?”
沈舒西倒是认错认得快:“都是西儿不好,还请三伯母责罚!这都是西儿该受的!”
她这么光棍,卫长嬴真不知道该夸她有眼色呢还是说她这认错的有口无心程度只差写在脸上了。
阴着脸许久,卫长嬴才冷笑着道:“哦,你现在倒是很知道错了,那么为什么昨天就不知道?”
“昨天西儿犯了糊涂。”沈舒西也不知道是见疼她的大姑姑不在,所以格外老实,还是早就被教好了要这么应对,恭恭敬敬乖乖巧巧的叫人发作不出来,“西儿往后再也不敢了!”
“你”卫长嬴皱着眉,倒是被她弄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像沈舒颜那样还妄想推卸责任或就这么混过去的,她顺理成章好好教训一番,怎么也得骂得她们往后心存惧意不敢再作类似的事,这才是她今天把两个侄女喊过来的主要目的啊!
但现在沈舒西都认错了,卫长嬴又不是那种苛刻恶毒的长辈,难道照着原本的计划继续骂?忒没意思
之前预备好的说辞被打乱,卫长嬴索性把她喊到跟前从头问:“你为何要锁了牛氏她们,带燮儿去雪地上玩耍?你莫非不知道燮儿他这时候受不得冷吗?”
沈舒西虽然小,但这一点是肯定知道的。因为小孩子们常在一起玩,做长辈的早就叮嘱过她们这些姐姐,免得有不知道的人把沈舒燮往外边带了。
而沈舒西这样明知故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六岁快七岁的孩子照理该知道点轻重了,他们姐弟时常在一块,也没听下人说发生过什么矛盾。卫长嬴觉得沈藏珠即使再伤心沈宙那一支的惨烈,也不会把沈舒西教得迁怒沈舒燮吧?
所以她等着沈舒西的理由——她不相信沈舒西这么做是毫无缘故的。
只是沈舒西还嗫喏着不能回答,还站在墙前的沈舒颜忽然抬头道:“三婶母,是这样的”
“你给我闭嘴!”卫长嬴一听她在这时候插话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毫不迟疑的喝止,“西儿你来说!快点!不许说谎!”
沈舒西骤听她叱声,到底小孩子,又没有抚养她长大的沈藏珠在旁边撑腰,顿时露出怯色。
被卫长嬴冷冷看了片刻,眼圈儿一红,终究抽噎着说道:“四弟说如果西儿带他到外头玩雪,就把他的璎珞圈还有暖玉坠子都给我。”
这答案让卫长嬴足足呆滞了好半晌,才风中凌乱的道:“你你慢说你现在还没出孝,这这就算已经出孝了,难道伯母会不给你预备钗环吗?”
你才六岁啊!过两天过了年也才七岁,大点的簪子都插不住呢!这么急着攒首饰这到底是谁教的?!
第十六章 攒很多很多钱
被这么一连串的问,沈舒西却学她堂姐,抿着嘴不作声了。
不过冷静了一下,卫长嬴忽然想到:“难道是大姐姐的嫁妆都在帝都烧了,当初动身匆忙,又没带什么东西来西凉。从而担心西儿往后出阁时的嫁妆,所以平常老是念叨着西儿在旁听到了,这才想方设法的攒东西么?”
她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也有些恻隐,看沈舒西的目光就柔和了下来,牵起她的手温言道:“你还小,这些东西自有长辈来给你操心何况咱们家之前虽然折了许多好东西在帝都,可你现下才几岁?算算至少还有十年左右的辰光,还怕到时候没个金玉满堂的给你?”
就摸着她的小手叮嘱道,“往后不要再这么做了,还有燮儿也不对!有事求姐姐,怎么能用许诺好处的法子?这是把你这姐姐当成什么人了!回头伯母着他去给你赔罪”
哪知她这么一说,沈舒西猛然抬起头来,急道:“不行啊,西儿就是为了四弟许的好处才帮他的。若不能拿好处,西儿怎么攒钱呢?”
钱?
卫长嬴怔道:“你你应该有月钱了罢?”
堂下侍立着的沈舒西的使女被她眼风一扫,忙识趣的出来道:“回三夫人的话,五小姐从去年就开始领月钱了,是大姑夫人给的。一个月二十两银子。”
沈家其他小辈的月钱,在十岁之前一律是一个月五两银子,按照帝都沦陷前的物价,大概够寻常的三口之家过上一个月。
这是因为他们大抵身处深宅大院之中,吃穿又全是公中来,十岁前又不怎么出门,也没什么花销的地方。不过是给他们攒着而已。
到了十岁后,走动多了,才会开始加起来。但一般来说也不会很多,沈藏厉夫妇在时,沈舒明在公中拿的是五十两银子一个月,偶尔找到借口另外跟刘氏要一点,祖父祖母跟前讨好了还能再弄点不过沾了赌的话,即使把沈舒光的月钱主意也打上还是不够的。
如果沈舒明不沾赌,只是照常跟同伴来往的话,拿五十两银子一个月其实也是够用了。稍微会过点日子的人甚至还能有节余。
但沈舒明那时候都已经由父荫领了官身,被长辈正式带入仕途了。
娇生惯养在后院的沈舒西,拿着堂姐、堂弟们四倍的月钱,怎么还要攒钱?
卫长嬴试探着问:“你要攒钱买什么?伯母给你买好不好?”
“西儿就是想攒钱。”沈舒西闻言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来,摇了摇头道。
“只是攒钱?”卫长嬴觉得头疼了,“为什么要攒钱呢?你攒了又不花,留在那里做什么?”
看着再次低头不语的侄女,卫长嬴暗自长叹:这个侄女平时不怎么到跟前来,之前也没见过她惹事,怎么一惹就是大麻烦啊?
昨天的事情现在先不提,好在沈舒燮到现在也还好好的这小小年纪就一心一意贪恋钱财,换成寒门微户,也就算了。
没准还会得一句会过日子的话。
可沈舒西是正经的明沛堂嫡出小姐啊!
这样的身份,不管心里怎么喜欢钱,这表面上总归是要端出大家闺秀的气派来、方不堕了沈家家声,对她自己前程也有好处!
而沈舒西呢?
连堂弟的好处都收不说,甚至当众就摆出一副惟恐往后不能够用这样的方法攒钱的架势卫长嬴觉得大姑子沈藏珠当年既然能够嫁给苏鱼羡,按说是不可能教出这样眼皮子浅的晚辈来的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强打精神追问:“你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喜欢璎珞圈和暖玉坠子,而不是攒钱?喜欢首饰跟喜欢攒钱那是两回事,想是你年纪小说差了罢?”
这话既是试探也是给沈舒西圆场——小女孩子嘛,被精致的首饰吸引,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沈舒西还没出孝,但她也没戴啊!喜爱钗环同爱财是两回事,至少前者听起来不那么庸俗
结果沈舒西仍旧低着头,却坚决的道:“回伯母的话,不是的。西儿之所以会收下这两件东西,是因为晓得它们拿去卖了,可以换回好些银钱!”
“”卫长嬴伸指托起她的下巴,眯着眼问,“那么你换回银钱了打算怎么办?难道你就是喜欢看一堆银子么?”
沈舒西犹豫了一下,居然当真点了点头!
卫长嬴一看她那迟疑的神色就晓得是在说谎,奈何这小家伙虽然不擅长说谎,口风却出奇的紧。接下来任凭她左问右问,始终不肯说出缘故。
后来卫长嬴想法子诈了她一诈,眼看沈舒西就要上当了,不意站墙边的沈舒颜却插出来提醒妹妹,沈舒西顿时醒悟,重新闭上嘴,摆出一副“你打死我都不说话”了的架势。
“给我把她拖下去,带到偏屋里去站!”卫长嬴气得吩咐左右。
打发了捣乱的沈舒颜,沈舒西这儿却已经咬死了不回答的计策。卫长嬴转而盘问伺候她的人,然而这些人也全部是一头雾水。
思来想去没奈何,卫长嬴只好派人看住她,自己赶去偏屋追问沈舒颜。结果她才问,沈舒颜就神色肃然的道:“我答应过西儿不说的,三婶就算让我一直站这里,我也不说!”
“你还真是个好姐姐?”卫长嬴瞪着她,“你这么大该有点分寸了!”
沈舒颜听出她话语里对昨天之事的讽刺,心虚的缩了缩脑袋,又嘟起嘴:“反正我不说!”
磨了她半天,她还真忍耐得住不肯开口。
卫长嬴不知道她们隐瞒的缘故到底是大事还是小事,万一是小事,打了她又太过分了。而且她知道沈舒颜从前跟她父母赌气,那是说绝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