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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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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长抽垂地,双目深深注视铁手,语重深长地道:“这些律法,铁捕头当然都已深明。你维护刺客洪汉在先,又为淫贼孙某掩过在后,这山上的血案,也跟你朋不了嫌,而今,我看你要束手主逮?还是顽抗到底了?”

说罢,他的视线转移了。

不再望铁手。

而是望他自己“那边”的人。

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那背向的神秘少年、那气虎虎洪烈烈的彪形大汉、“东天一棍”余乐乐、“朝天一脚”

詹通通、“财神”李老未、“贵人”陈大纹、“天狼神刀”巴巴子、“天狼神枪”回家家、“狂菊”苏眉、“袋袋平安”麻三斤……另外还有三顶轿子(到底里边还有没有人?)、十二名赤脖到耳的大汉(究竟是普通的轿大还是身怀绝艺的高手,隐伏其中?)

铁手呢?

他身边有什么人?

可能支持他?

足以支持他么?

十、出口的话一如脱弦之箭

要是你,你怎么应付?

——你只一个人。

对方却是全人类。

对敌一事,常如寂寞。

寂寞恒常是你自己一人,孤单面对。

热闹时却是与全部的人共处。

但寂寞也不是只有你一人时发生:就算有很多很多的人在身边,但他们跟你心灵没有契合,看法也不一致,那么,这种在大热闹里心中的落寞,才是真正的寂寞。

排除寂寞只有两种方式:

享受它。

遗弃它。

你说铁手此际会用哪一种方式?

他只是平静的,对大家(“风尘”陈风、“快马”旋风老乌、“脱尾虎”何孤单、“大漠飞沙”洪鞋而四人)平心静气的道:

你们回去吧,这几的事,是我的事,不关你们的事。我可心解决,没你们的事。”

然后他不等他们回话,已霍然回头向那巨汉、少年翟然的道:“你们可以因怀疑我是参与害死这山上无辜百姓而拘捉我,但我也一样要指控‘叫天王’叫他的手:杀死苦耳神僧,烧毁‘抱石寺’!”

“什——么!”?

那巨无霸怒嘶起来,从咽喉到骨骼都腾腾有声,像一口气吞下了十几颗旱天雷。

“胡说!那‘飞来石’上明明写着是孙青霞干的——!”

此语一出,大家脸上都变了色。

只听铁手缓缓的道:“‘抱石寺’出事的时候,马军师刚刚不是说过没上过抱石寺么!

你们不正在这不文山上的吗?怎么连寺前石上刻了什么文字,你都能这般一清二楚呢?”

大家也望着“叫天王”,就连涵养最好的马龙,也不禁流露出一种不相识(至少是在这一刻希望跟此人断绝关系)的神情来。

的确,“叫天王”这句活一出,跟“抱石寺”惨案便脱不了关系了。

出口的话一如脱弦的箭,不是瞄准了靶子,便不该发射。

因为箭头一旦离弦,就迫不回了。

失控的箭,要是伤了人,其代价之大,一如伤了自己。

可是话一出口,往往尤甚于此。

盖因箭头至多只伤杀一人,但一句话,往往可以打杀一大群人,贻祸一生,遗恨千年。

马龙马上道:“就算天王到过抱石寺,看过案发环境,那也不能证明他就跟凶案有关。

他本来就是奉皇上之密令,加上朱励大人之所托,徽服出巡,明查暗访,整顿治安,理所当然。”

铁手这次还没说话,何孤单已道:“你说的对。不过铁捕头的身份也跟天王有异曲同工之妙、殊途同归之处。他同样怀有密令、任务,曾出现于不文山,不见得就跟这山上的凶案有纠葛。”

陈贵人突问:“何副总,你的捕快不想当了?”

何孤单道:“想。”

陈贵人斥道:“想干下去还敢这般说话!”

何孤单疾道:“就是因为想一辈子干下去,干到老,干到底,于到退休,我才要这样把话说清楚。”

詹通通嘿嘿的说、“我看他不是不想干,而是不想活了。”

老乌突一步窜出来。

一窜就窜到詹通通身前,沉声道:“你说什么!?”

詹通通也陡然变了脸:“我说他,关你屁事!”

老乌摆出了架式:“你威胁官差,我就要办你!”

詹通通整个人又给斗志充满,甚至给斗志燃烧得几乎痛叫出声来:

“就凭你!”

两人眼看要打,却听马龙向查叫天疾呼道:“天王,别让他们瞎捣乱,该下令,斩立决,不得延迟。”

查叫人愣了愣,说:“是啊。”

陈贵人疾行向前,揭开一口锦盒,垂着双手奉于李央前。

巨汉一手抓了下去,拎起一方手掌大小黄澄澄的青铜印,大喝道:

“我吠!这是‘代御驾亲临观察兵马吏’印信,有此物在,执掌杀权,谁敢抗命,如同造反!”

他说得有点结舌,但这印一亮,老乌,陈风、何孤单都只有退了下去,垂手而立的份儿。

只洪汉强撑大声喊道:“别气坏了!他有此物,铁二爷也有御赐‘平乱阙’呀——”

铁手手一掣,亮出一方古印,向众人前一量,喝道:“印在这儿。”

忽听那背向少年猛哼了一声、

那巨无霸睁大了双眼,虬髯戟竖,吼道:“你的印怎及我的大!”

铁手冷然道:“印不比大,只看是什么印;拳不怕小,只看够不够力。”

陈贵人振声扬威的道:“‘平乱阙’,论理镇不住我门这口‘御驾承平主印’。”

陈风也是熟悉官场班辈的“老手”,站出来便说:“可是这‘御驾承平主印’也驾御不了皇上亲赐的‘平乱阙’!”

洪鞋而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喃喃地道:“当今皇上也真多印!”

老乌在一旁的接了一句:“圣上岂止多印,官也多得很呢!”

何孤单也冷不防的接道:“三百两,得小官。三千两,官大不可管。三万两,天下又多一大狗官!官犹可买,何况是印!”

只听马龙沉声道:“天王,只怕今回要硬底一棍打死了!”

巨无霸虎吼一声,往锦盒一抄,又抓住了一口海碗大的金印咆哮道:

“这就是‘金紫应奉宝鉴’,印在权在,印下令下,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这次他不仅说得响亮,也顺口多了。那背向少年却叹了一声:

洪鞋而脱口:“这回确是翻脸了。”

何孤单道:“只怕铁二爷罩上住了。”

洪汉道:“他当对手上的印是个卵子不就得了!”

何孤单道:“不得,不得,”

洪鞋而不解:“怎么不得?像我,才不管他有印没印、金印铜印!”

何孤单道:“不行。铁手说什么也是名捕快,好歹也是个‘官’,既入六扇门来,这行有这行的规矩!”

洪汉苦恼的道:“还是像我好,死都不当官,了无牵挂!”

只听马龙尖锐地叱道:“铁捕头,你还守不守法规?”

铁手截然道:“守。”

马龙望向“叫天王”,查叫天吼道:“既知法规,还不跪下受死!?”

铁手道:“慢看。”

查叫天道:“你想拖延时间,等同党、淫贼来救不成!?”

铁手道:“我没有同谋,我不听令,你要杀我,我听令,你也要杀我,是不?”

查叫天也决然道:“是!”

马龙道,“你要是还守法规,我们也许会宽大处置。你若不守法律,我们都在这儿,你也无法逃命,只是死得不光采,我们会上报你是拒捕丧命,恐怕还得连累诸葛小花!”

铁手冷笑道:“好,反正我横死竖死:听印也死,不听印也死了。

李财神笑道:“你刚才在山腰肯听我的话那就好了。”

铁手雄声道:“那我不听令!”

马龙变脸狞狰地道:“那你的作为如同造反,就算能苟全,这辈子也当不成官差了!”

铁手道:“我不听令不是要造反,而是你根本就不是‘叫天王’!”

他铁一般的手伸出铁一般的指铁一般的戟指,铁手以铁一般的语音和铁铸般的坚定与坚决,一字一句地道:

“你不是查叫夭,却拿了叫天王的印鉴招摇撞骗,该当何罪!?”

十一、天子门生

此言一出,洪鞋而突然吐了一口血。

血箭。

血迸喷而出,打得在地上一个窟窿,泥泞一时吸收不尽的血水,又涌了上来,填满了那窟窿。

——仿佛大地在冒血。

他本来已受了内伤,强自仰住,而今乍听之下。惊愕无已,心神一散,血冲喉而出。

震动。

“叫天王”的人全都变了脸。

变了色。

三个三阳县的名捕也全变了模样:

而且震!

——‘叫天王”居然不是查叫天,那他是谁!?

查叫天又在哪里!?

至重要的是:

铣手怎么知道他不是“叫天王”!?

“你不是‘叫天王’。”铁手铁崩崩地道,“因为查叫天至少拥有这两枚御赐的印鉴逾十年,他下会把前一枚才是‘金紫应奉宝鉴’和后一枚方才是‘承平主印’错调了!”

他冷峻地补了一句,且扬了扬手上的印章,“我拿的也不是‘平乱阙’,只是我私人的印鉴,”

三个捕快定睛望去,果见那印章上刻着的是:“铁游二夏”四个字。

——四大名捕是:盛崖一余、铁游二夏、崔略三商、冷凌四弃四师兄弟。

只听铁手铁定定地道:“‘叫天王’出入朝廷,当车练达,治事精明,刀笔娴熟,他会连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印都照不出来?”

大家都静了下去。

好一阵难堪的寂静。

还是马龙先涩声道:“你也投看过‘金紫宝鉴’和‘承平主印’却来混水摸鱼,胡说八道,不肯伏法,还来耍赖——”

铁手讥消的接道,“你不是要告诉我:叫天王一向自称是天子门生,原来是个文盲,连自己手上印章的刻字都看不懂吧?”

巨无霸手上还拿着两枚印章。

左手一只。

右手一只。

愣在那儿。

印面字样还隐约可见,对这些眉精眼企的武林人而言,简直是一目了然:

果然错了。

——对调了。

如果这“叫天王”不是文盲,难道是瞎子?

——不然,他只好是假冒的了。

可是,为什么要找人来“假冒”叫天王?

真的呢?

在哪里?

陈风、老乌、何孤单都禁不住偷看那三顶轿子:

轿子里还有没有人?

——真的查天王是不是就窝在里边?

没见过“平乱”、“紫金”、“承平”三印的人,分辨不出来,这不希奇。

铁手道:“要说还能看得出我拿的不是‘平乱阙’,而这位大块头老兄错调了印鉴的人,在场只有一个——”

他悠悠地道:“你。”

他看定了一人说这话。

然而这人却没望他。

这人谁都没有看。

“一眼也不看。

——从一上场起,他就谁也不望。

因为他背对众人而坐,无论场中发生了什么事,他说话或静默,他都不曾回首。

未回头。

不回头。

他就是他。

那少年。

背向大家的少年人。

他不回头:

仿佛世间一切他不屑回顾。

又像他没面目去看世上种种。

他是傲慢还是自卑?

——坚忍还是散漫?

无奈抑或狂妄?

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

“你是谁?”

铁手铁铮铮的问。

“我?”那少年淡淡地道,“只不过是一个不面对着你的人而已。”

铁手又回复他那铸出般的语句:“好一个,一个没转过身来的人。”

他的语音铿锵有力;掷地可作金声。

“你不曾回头,却因这位巨人错拿了印鉴而一震;你不回目,却在我扬起假印章时令哼一声。你不同意,这位巨人老哥不敢称是;我听得出来,在我未上山前,跟我说话的,是你而不是这位巨无霸;看业这儿真正能拿得了主意的,也是你,而不是把前朝官衔说成今朝的诸位仁兄。”

他像铁锤似的哐啷一声笑道:“如果说你是“叫天五’,你又形体大瘦,年纪大轻——”

“可是,”他问,“你不转身能知巨细无遗、难道你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他问了这个带着铁锈味的问题。

然后像铁镌的塑像一般等待答复。

“也许,我不回头是因为我长得难看。”

“或许,我不转身是因为我不要看你.”

“‘叫天王’就不可以是我这年纪的吗?我长相年少些,就不是‘查天王’了么?我不是还有个外号‘一线王’吗?许是因我长得瘦才这样称呼吧?这也合理吧?”

“谁说背后不能长眼睛?观音菩萨还千手千眼呢!修为高的,能开天通眼,既有人睁目而盲,视而不见,我也可以无目视物,秋毫可察,这又有何出奇处!”

那少年,这样说。

依然没转身。

不回头。

十二、兽性大发

铁手沉着地道:“是不出奇,只十分佩服。”

少年只淡淡的说:“能有铁二名捕这句话,已感莫大殊荣。”

铁手道:“不过,‘叫天王’名震朝野三、四十年,决不是阁下这个年纪。”

少年道:“我不是说过吗?可能是我长得年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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