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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定确。
跟铁手拼了那一拳,“大叫天王”的心中,第一个反应竟然是。
想哭。
——“顶”得好辛苦。
那一拳,拼在手上,然而,一眼内力逆冲而上,他只觉顶住了心、顶住了肺、顶住了颈、顶住了胃、更顶住了气:
也就是说,那一拳更令他顶心、顶肺、顶颈、顶胃、顶气——五处一顶,到头来,他也只有“顶硬上”:
——硬顶了!
战端已开。
不拼下去是不行的了。
——除非是铁手死了。
可是(惜)铁手却没有死。
他正一身破烂、满身泥污的再从“加落梯”步上“不文山”之顶。
仿佛还满身轻松。
——脸上还居然带了点“顿悟了”的神情!
到这地步,不打下去怎么!?
三、好一把刀
铁手上山。
一步一步的上山。
开始是他的头,出现于山线。
然后是身子。
最后是脚。
但大家只看着他的手。
他的人虽摔得“破破烂烂”,但一双手,依然毫无污垢,秋毫无损。
苍劲有力、海不枯石不烂的一双手。
“大叫天王”开始退后。
他不是走。
而是一步跨到第一顶大轿子那几去。
那儿一直搁着三顶轿子:
一枣红色:从木杠子到垂帘都是这个颜色。
一黑。
一曰。
他往红轿子跨去:本距至少十六、八尺,他却一举步便到了。
他用手在里边一掏。
掏出了一件事物:刀!
他那么铁塔矗立、古松屹峙的个子,手上拿的,居然是只有一尺一寸一分长的刀!
小刀!
短刀!
——短小的刀!
可是,当这把刀拔出了鞘,情形便完全不同了。
不一样了。
刀仍是只一尺一寸一分长(短),但它本身发出的惨红色的刀光,足有二十六尺七寸七分长,渗渗然的浸了开来,映得他自己眉须皆赤,他的对手也脸目皆赭!
这一刀拔出来的时候,好像有只什么野兽在远方哗了一声。
铁手不禁失声问道:“杀狗刀!?”
“大叫天王”扔鞘于地:“正是用来杀你!”
铁手不以为忤,只先赞赏道:“好一把刀!”
这一刹,铁手因为看到“杀狗刀”,从而忽然了解、体悟了孙青霞当日为一把“断冰切雪剑”雪上台比武的心情。
也明白他为何在“杀手涧”之战时把敌时把敌人遗下的刀一一收为己用。
——那不仅是利器,也是美的事物。对一个嗜武的人而言,看到一把如此利器,不免见猎心喜。……或许,对美丽的女子,孙青霞也有种刀剑般的心情吧?
“大叫天王”见他神思恍诅,大叫一声,当头棒,喝醒他似的吼道:
“接我一刀!”
一刀当头劈落。
刀锐。
刀风长。
刀气极盛。
他要打败他。
可是他不想暗算他:胜之下武,他还不屑为。
是以他出刀前仍先大喝了一声!
空手的铁手怎么躲?
——没有兵器的铁手如何接!
铁手不接。
——他用的方法居然是:
逃!
这无疑大失身份。
可是铁手就是要狠命的逃。
刀锋已及他身后。
他倏然闪于枣红大轿之后。
那儿虽有十二名雄赳赳的轿夫,但没有“叫天王”的命令,谁都不敢动、不能动。
“大叫天王”刀不忍毁轿,只见刀光倏缩,已折射轿后。
铁手疾驰那顶枣红大轿,跃上了白色小轿之顶。
“大叫天王”的“杀狗刀”不欲斩毁白轿,只有一折,仍在起伏浮波间兜铁手。
铁手迅转入黑然轿另一端。
刀一凝。
不能发。
一发不可收拾:得先把黑轿粉碎。
“大叫天王”怒吼一声,发力怒冲,人到刀到,这次是贴身直取铁手。
铁手一直退。
天王一直追。
终于,铁手已失去了,没有了任何遮庇,退到了场中。
场中是空地。
“大叫天王”誓要将铁手斩杀于刀下,方才甘休。
忽尔,铁手一俯身。
一扬手。
“大叫天王”怎容他喘息,时机一纵即逝,他大叫一声,一刀已砍了下去。
刀锋冷。
刀光盛。刀
刀刀
刀刀
鞘!
这一刀落,没料忽给一古木鞘恰恰套住。
鞘是原来这刀的鞘。
鞘在铁手手里。
铁手在这千钧一发刹那间拾起了“大叫天王”遗弃于地的鞘,正好套住了刀。
刀光虽烈,刀意亦炽,但一旦遇上这把古朴的鞘,便完全失去了锋芒,不见了锐气,完完全全地给同收进了鞘里。
刀进了鞘。
鞘在敌手。
“大叫天王”也怔住。
瞪大了眼。
呆立当堂。
铁手把玩着手上的刀和鞘,忍不往又赞了一句:
“好一把刀!”
然后又补了一句:
“好鞘!杀狗刀配的是猫几鞘!”
能杀人的就是好刀。
但能好好收藏好刀的鞘,就是好鞘。
好刀固然难得,好鞘更难能可贵。
——有才的人正如好刀,锋芒四射终遭折,如果也有一把好鞘,把光采四溢的才华藏锋敛锐,蓄势待机,一击而着。终能一举成名,大展鸿图。
四、魔鬼一样的拥抱。
没有退路了。
只好打下去。
——对“大叫天王”而言,他面临的情势,的确如此。
他跟铁手打了一拳。
铁手给他打下山去。
不过,铁手又回头来了,而他却是有苦自己知。
他用刀追斩铁手。
铁手不敢接,只能逃。
这次他也以为自己一定得手——“杀狗刀”是不杀人不休的。
这把刀自有杀性。
可是铁手却用刀鞘收了他的刀。
刀鞘都有灵性。
——如果这短刀长的锋“杀狗刀”具有杀性,那么刀鞘就是实在善性。
所以恰好收了这一刀。
两招已过。
还有一招。
“大叫天王”决定使出他的绝招。
什么是“绝招”?
——绝招就是敌人破解不了的招!
“大叫天王”的“绝招”很简单。
也很可怕。
——世上越简单的事物就越复杂,越可恨、越难应付。
“爱”是一个人非常简单的事,“恨”也一样,但“爱”和“恨”,也绝对是世间最可恨、复杂和难解决的事情。
同理,一颗石子、一根草、一滴水、甚至一个婴儿,也简单极了,但它同时也是世上最复杂、最可怕、最难对付的东西。
所以,常有人说:“本来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何以将它弄得那么复杂?”——这想到其实是太天真了,因为任何简单的事,最后却是由复杂因素描成的。
——就算你只吃一口饭、只要一个碗、只用一支笔;然而饭和碗和笔那么简单的事物但都是经过许多人和物、智力和努力所合成的!
没有简单的事,是因为人本来说是复杂!
故尔,对一个武林高手而言,也没有简单的绝招:
绝招之所以简单,一如诗人把毕生才学,尽化作玉言、七律、尽管写几行几十字,但所表达的,已是他平生功力之所聚。
画家和音乐家亦同。
艺术的至高境界本来就是一致的。
而今,“大叫天王”也如是。
他冲向铁手,以无比的气势。
他的绝招是:
撞!
他要撞死他的敌人!
他张开了手,放开了怀抱狂奔,就像忽着跟对方作一个拥抱:
——死亡的拥抱!
他一疾奔,山摇地动,真个是每一步都几乎可在地上踏出一个大窟窿来。
尽管铁手可抵得住他一拳一他毕竟是名不虚传的“铁手”,消解得了他一刀——其中用了一些些的技巧与智慧,但要吃这个铁甲金刚一般硕大无朋的人一撞,那恐怕只有四个字:
以卵击石,
或曰:
铁手疯了。
不过,铁手好像好像真的疯了。
他真的反冲了过去。
他要跟那巨无霸撞在一起:
他就是要以卵击石,而且还要玉石俱焚!
他反撞了过去,二人就像两头黑牦牛和黑牦象,非要撞个粉身碎骨而不甘休!
然而,尽管铁手要比黑牦牛还壮,只是,怎么看去,“大叫天王”仍是比他高、比他大、比他强、比他壮!
铁手终究比不上查天工!
——他却偏要与之对撞!
这一撞,结果绝对不堪设想。
两人对冲!
对撞!
——就像两部九驷狂驰的战车!
(三十尺!)
两人发足狂奔!
(二十五尺!)
二人其势劲急!
(二十尺!)
两个人都低了头、躬起背、竖起时肋,矢志要把对方撞个粉碎!
(十五尺!)
马龙嘴边隐约有了笑意。
陈风尘眼色甚是诡异。
——得要有人拆开他们这玉石俱焚,不作瓦全、魔鬼般的一撞!
(十尺!)
一人叫了起来:“别撞——”
阻止的人是苏眉,地下边的话是。
“——先对付了孙青霞大家才拼生死……”
再下来的话已讲不下了。
撞势大劲。
带起的是风狂卷。
——把苏眉的话全逼得吞回肚子里去了。
(五尺!)
却有一人陡地同出,作势要拦!
“别撞——何必自相残杀!?”
出言、出手和出来的人是老乌。
他极有勇气。
惜份量不足。
他的人既弹了出去,已无视于生死,在这两大高手如此全力一拼下,若双方都不能及时收招,夹在中间的他就是第一个给撞得个稀巴烂的!
可是他仍然挺身。
他要截住二人的决死之撞!
——他不怕死?
——他不怕死?
还是他觉得正义比生死更重要?
不过他没有死。
他才闪了出来,己给一股神奇的力量震飞。
而人纵还未撞个正着,但可能是因两大高手冲势间的激起的罡飚,已把老乌荡飞了出去!
然后,两人终于——
撞在一起!!!
五、撞
他们终于撞在一起!
“大叫天王”就像是一座会走动的山。
燃烧的斗志使他要把眼前至恨的人撞个粉碎,碾成粉未。
“碰”地一声,他撞着了他。
他也撞上他。
两人在极可怕的速度和劲道中撞在一起。
沙尘滚了。
泥泞四溅。
大家都急切的要知道结果。
奇迹。
绝对是奇迹。
两人仍在那儿,不穿不烂,没破没损,仍屹立在那儿,只不过,一个摸着额,一个撑着腰,眼里都有些狐疑,神情有些迷茫而已。
——如果剧然猛烈的一撞,竟然两人都安然无恙?
这可真是个奇迹了!
——却不知,“大叫天王”和“铁手名捕”此际内心的感觉又如何?
一撞无损的“大叫天王”。现在正摸着额头。
(怎么额角那么痛?人也混混饨饨的!)
(查叫天的头实在太硬了!)
(他那么魁,自己能力拼他之全力一撞,能保不死,已属万幸矣!)
(自己故意要挑衅跟此人力拼,实在是情非得已——)
(唉?我怎么会想起这些?)
(我就不是“大叫天王”吗!)
(怎么我想的事居然是那王八铁某想的事呢?)
(我怎会知道他的心事——!!)
(难道那一撞竟——〕
铁手也正以手抚看腰。
(怎么腰这么酸!)
(对方比自己在个头上矮了那么多、小了这许多,可是能硬受自己的全力一撞,反……
这算啥!?)
(对撞于头,却热伤了腰筋,这姓铁的到底是铁造的?钢打的?还是钢铸的!?
(难怪他胆敢一再挑衅要和自己力拼了——果真有两下子!)
(自己块头那么,没把对方撞倒,已算丢了面子了……)
(赫!我怎么在想对方想的事!?)
(我才是铁手啊!)
(我刚才怎么想的全都应该是“大叫天王”心里想的事情!?)
(莫不是那一撞——)
(——竟把我们两人的魂魄撞在一块儿了,对调了、颠倒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干咳。
咳的是:“少年叫天王”。
这时候,“大叫天王”和“铁手名捕”都呆在那儿,一抚额,一摸着腰,愣在那儿。
谁也没动。
谁敢没说话。
——其实是这顷刻间,他们一下子都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到底谁才是“大叫天王”?
谁才是铁手!?)
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的“少年叫天王”缓缓的道。
“大家既然已拼了三场,不分胜负就算了,——现在大伙儿都是同一道上、同一条船上的人,不必拼出性命、流出鲜血来定输赢的?嗯?”
这会儿,大家已瞧出了两人的实力,显然“少年叫天王”开了口,大伙都顺水推舟,忙称是不已。
这时,两人才如梦初醒,且对刚才的心态,十分诧异。
——是不是碰撞力太巨,以致二人神智对调了?
——还是彼此所发出的劲道,使二人互相“上”了“身”?
惊疑不定的铁手,稍定过神来,便向“大叫夭王”抱拳正色恭声道。
“对不起,适才我一再激怒您,无非是要一试你的绝世神功,而今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