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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咖啡下午茶-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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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国亮:咖 啡(2)
  纵然我不很爱喝咖啡,但我也觉得,它在友谊的链索上的功劳多大呀!喝咖啡,我们少有一人独自去的,而不投契的朋友也很少同喝咖啡去。一杯热的咖啡摆在面前,彼此是知己的朋友,无所拘束地随便谈谈,从男女恋爱起,一直说到文艺,说到鬼神,盗贼,而至于国家世界大事,各谈各所愿谈,各所能谈的东西,这又是多么畅快的事。
  咖啡象征人生,我想是最妥帖没有。人生本就是无所谓幸福的,像一杯咖啡它本身是不甜的。要幸福便得自己去奋斗,冒险,努力。一般怯懦的,无进取心的意志消沉的人,就只合一辈子喝着苦的咖啡,他不能得到糖,是他自不努力的该得的酬报。
  在另一方面说,它又是一个人生的缩影,为了它是甜与苦的混合。像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涯一样,有时幸福,也有些烦恼。我们不能说有糖的咖啡是绝对的甜,或者说它是绝对的苦,有如莫泊桑之说人生一样,“它不如我们理想的那么好,也不如我们理想的那么坏”。它是苦,而同时也是甜的。
  其实,碰在这个时年,喝到甜咖啡的能有几人!就我们的生涯来说,有几多个不是苦多于乐的!来罢,朋友,让我们都努力去放一点糖如何?
  这些话,既不是哲理,也不是名言,于人不会有什么补益,只是一些平凡的闲话,像一杯不足轻重的咖啡而已。这就算是我替你倒的一杯咖啡如何?我知道它并不很甜,可幸还不至于有苦味。 
张洪:咖啡与茶
  几年前,我在一家外国公司打工,每天泡在茶和咖啡里,靠这些与水混合的东西来驱赶昏昏睡意和疲劳。常常拿着两样杯子去洗,久而久之竟生出了些感想。
  每次冲咖啡,随着热水落入杯底,立刻便能看到奋身而起的深浓色溶液。水与咖啡的交融几乎无需时间。再加上糖和伴侣,一杯香浓美味的咖啡便备好了。咖啡、糖和伴侣以及将它们溶在一起的水看起来浑然天成,彼此无法分开。它是一次性的,仅此一杯。喝完咖啡的杯子无需费力就能冲洗得干干净净。茶则不同。茶与水永远无法相溶。茶叶最初漂在上面,吃透了水才一叶一叶落下。茶的真正滋味在第二杯以后。茶有点孤芳自赏,不需要伴侣,但却禁得住一冲再冲。茶叶沉在杯底,只将水改变颜色,却永远不献身于水。它们浓浓地挤成一堆,只在水落下时或急或缓地窜一下,过后又归于沉静。茶渍不知不觉就爬满了杯壁,像长进去一样很难去掉。最好的办法是硬碰硬,或用食盐一下一下打磨掉。
  咖啡与茶都有苦味,一个醇香浓郁,一个清爽怡人。咖啡易使人旺,茶易使人静。咖啡是浑汤浓味,过把瘾就完,茶则余韵袅袅,滋味悠长。“扫雪烹茶”几乎是文人雅士的一个象征,郑板桥的“闭柴扉,扫竹径,对芳兰,啜苦茗”虽自封为劳苦贫病之人的至乐,实则名士之风雅存焉。
  喝茶的人几乎都口角春风,饮完咖啡则像子弹上了膛一样干什么都有了豪气。这样一来,偏爱考证的人很容易就能为国人爱清谈,西人爱实干找到些零根琐据。
  加了糖和伴侣的咖啡极易让人联想到西方文化的多元与广纳百川。西方文化博大精深皆有矣,但论其深,则难抵东方杯底的茶叶。这些茶叶经过千年历练,孕育出了被褐怀王的老子、有凡人情趣的孔子以及诸多专攻心术的厚黑学家,还将高深莫测的佛学在流入中土后冲淡成了一杯“云在青天水在瓶”的人间清茗。喝过的人都忘不了它那寓高深智慧于平淡凡俗的独特韵味。
  东方这道茶的确独具魅力,它撇开西人不遗余力追求知识和真理的方式而独尊体验和“智取”。它让你先静下来,润一下口舌,再把滋味慢慢传递给你。它使你的心跳渐渐平和,再让你从微微的苦味中析出甜来。滋润你的茶叶永远不会泛到表面,它们只沉在你的潜意识里,使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它的牵制。而你一经熏染便不可避免地打上它的印迹,或身不由己,或甘之如饴,不经过硬碰硬,实难摆脱出来。有时就算硬物相加,它还有以柔克刚的对策,生命力颇为强健。
  茶常常是饱经沧桑者“欲说还休”时的替代物,“爱上层楼”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则爱喝咖啡吃缀着红樱桃的奶油蛋糕。我注意到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细节:一杯咖啡总是一览无余,而喝茶的人则习惯于把杯子盖上。
  离开公司已经很久了,咖啡已时断时续,但茶却一直喝到现在。茶的余味总让我想起二胡那细细的余音,声音断处仍不绝如缕,有点淡淡的伤感,好像一抬头还能看到许多年前的月光。
  我总是一口气把咖啡喝完,又总是一口一口地去品茶。
  1997年6月24日 
理查德·斯梯尔:咖啡馆的大亨(1)
  我描绘的是人情世故——马提雅尔①。
  一个人要是不适应男人们热热闹闹的相聚,或是三五成群的妇女们,那么非常自然地,他就会喜欢我们在咖啡馆里发现的那种谈话。像我这样性情的人在咖啡馆里如鱼得水:因为要是无法谈话,他依然能够既为伙伴们所接受,又自得其乐,甘于只当听众。当你和一个男人开始交谈的时候,你应当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他是不是十分有意听你谈,或者你会不会听他谈,这个秘密只有少数人知道,但在为人处世方面用处不大。听人谈是比较普遍的渴望,我认识一些极其精明的奉承者,他们对给予自己小恩小惠的那些人从来没有半句好话,但是善于注意和他们谈话的人所吐露的一言半语。我们非常好奇,总是留神大人物及其门客的品行;但是相同的嗜好和兴趣也驱使着较低层次的人们;我(除了发表观感之外无所事事)在这个人口众多的城市的各个牧区,每条大街,小街小巷,都见过小有权势的人,有着自家的门庭和自家的奉承者,他们设下圈套骗取他的恩宠,所用的手法也是人们用于身居高位者的那一套。
  在我三天两头光顾的那个去处,人们有所不同的倒是在于一天露面的时间,而不是彼此身份有什么高下之分。一天清早6点光景,我已在咖啡馆了,我知道我的朋友彼弗②,是做服饰小生意的,他有一班开门见山的朋友和崇拜者来早朝,不像大不列颠的弄臣或武将那么唯唯诺诺。在他周围,大概是人手一份报纸;不过没有一个会妄加揣测,说欧洲的哪个宫廷将要采取什么步骤,直到彼弗撂下烟斗,说明针对新的事态结盟各方一定采取哪些措施。我们的咖啡馆近乎四大学院③,从清早六点到八点一刻,彼弗的街坊邻舍成了他的听众,而且他得到他们的推崇,这段时间学府的弟子们纷纷质疑问难;其中有的人衣冠齐整,准备八点钟上威斯敏斯特④去,他们行色匆匆仿佛那里的每桩案件都聘请了他们;还有些人晨衣未脱就来消磨时间,好像他们从未想好上哪儿去。我散步的遇见的人都不认得,都是令我动怒发笑的对象,就像那些年轻人,他们待在希腊咖啡馆,老爷咖啡馆,塞尔咖啡馆以及邻近法学院的其他咖啡馆,他们早早起身别无目的,不过是把那股懒劲公诸于众罢了。有人会认为,这些年轻的艺术爱好者戴着招眼的帽子,趿着拖鞋,戴上领带,披上五颜六色的晨衣,这些就是高贵的标志;这些虚荣的东西使他们装模作样,它表明他们彼此看重的是服装。我注意到了,这些年轻人中间的优越感始于尽人皆知的风流和时髦。戴着草莓色饰带的这位绅士鹤立鸡群,去年冬天好像他赞助过每一部歌剧,有人猜想他得到一位女演员的青睐。
  这些绅士一旦过于忙碌,再也无法悠然自得地享受到那种不衫不履的快活,他们便把地方让给了另一些人,他们看上去是做生意或有头脑的人,来到咖啡馆不是有事要谈便是喜欢谈话。而有些人的言谈举止我则十分敬重,他们介于以上两种人之间,他们的情绪不是过分活跃,所以幽静的条件下感到幸福满意,他们的性情也不是过分热情而不顾人生的义务和关系。这一类人构成了人类较有价值的一部分;这些人都是善良的父亲,宽厚的兄长,真诚的友人,忠实的臣民。他们的乐趣得之于理性而非想象;这就是在他们的言行中不存在厌烦或出尔反尔的原因。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得出,他们自由自在,光阴流逝,他们静静地拥有着现在的每寸光刚阴,并不渴望满足任何嗜好,或是进行什么新的策划,从而使光阴过得快一些。这些是为社会而造就的人,我们用邻里这个字眼来表达的就是由这些人组成的小团体。
  咖啡馆对所有住在附近的人来说是会画的场所,从中他们渐渐品味到宁静普通的生活。一天的当中时间大家相聚一堂,这时欧布洛斯③便来坐镇了。他财运亨通,却并不是一掷千金;他发挥了许多高贵有益的品质,却并不在任何公共活动中露面。他的智慧和知识,对于所有认为可以适当利用的人来说,都是有用的;在所有熟人面前,他履行的是顾问、法官、执行人和朋友的职责,而他既得不到伴随这些职责而来的好处也得不到人们通常对这些人表示的遵从和尊敬。表达谢意令他不快。你能向他显示的莫大感激就是让他看到,由于他的帮助你做个更好的人;你随时准备有助于人,就像他对你那样。 
理查德·斯梯尔:咖啡馆的大亨(2)
  他的朋友遇到紧急需要的时候,他以法定的利率出借大笔款项,要是投入公债他本可大发其财。他并不考虑自己的钱财在谁的手里增值最大,而是放在哪儿行善最大。
  欧布洛斯在每天不多的听众中可谓威信十足,他对哪条公共消息摇头的话,他们个个便显得无精打采;相反,要是欧布洛斯似乎暗示一切顺利,大家就会眉开颜笑回家饱餐一顿。况且他们对他如此毕恭毕敬,当他们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一言一行都以他为准;他的话句句有道理,他们刚刚在自家饭桌前坐定下来,就会怀有希望或产生害怕,就会喜悦或泄气,如同他们看到他在咖啡馆里的表情,一句话,人人都是回过头来就成了欧布洛斯。
  杨自伍译
  ① 古罗马诗人,以警言诗名世。
  ② 原型人物叫詹姆斯·海伍德,做服饰批发生意,出过一本《书信和诗作》。
  ③ 指伦敦的四所法律学院。
  ④ 政府部门所在地。
  ① 本指公元前4世纪雅典著名的理财家,这里和下文都是比喻用法。 
冯亦代:品茗与饮牛(1)
  《红楼梦》里,妙玉请黛玉、宝钗、宝玉品茶,调笑宝玉说,“岂不闻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就是饮牛饮骡的了。你吃这一海,便成什么?”相比之下,我喝茶一口气便是一玻璃杯,大概较一海为多,便成了什么呢?再说下去便要骂自己了。
  我是杭州人,年幼时到虎跑寺去,总要泡一壶龙井茶,风雅一番。但现在想来,也不是“品”,大半是解渴,而且是在茶杯里玩儿。因为虎跑寺水厚,满杯的水,放下几个铜板,是不会漫出来的。
  真正品过一次风雅茶,还是在我邻居钟老先生家里。他暮年从福建宦游归来,没有别的所好,只是种兰花和饮茶。他的饮茶,便是妙玉的所谓“品”了。他有一套茶具,一把小宜兴紫砂壶,四个小茶盅,一个紫砂茶盘,另外是一只烧炭的小风炉。
  饮茶时,先将小风炉上的水煮沸,把紫砂壶和四个小茶盅全用沸水烫过一遍,然后把茶叶(他用的是福建的铁观音)放一小撮在紫砂壶里,沏上滚水,在壶里闷一下再倒在小茶盅里,每盅也不过盛茶水半盅左右,请我这位小客人喝。我那时已读了不少杂书,知道这是件雅人干的雅事。但如此好茶,却只饮一二次半盅,意犹未足,不过钟老先生已在收拾茶具了。以后每读《红楼梦》栊翠庵品茶的一回,不免失笑。自忖自己是个现代人,已无使用小紫砂壶饮铁观音的雅兴,只合做个俗人,饮牛饮骡而已。
  但我总算亲炙了一番“品”茶之道。杭州人家里,每家有一壶家常茶,那是用大瓦壶沏的,供一般人饮用。我的祖父母和姑母们则有另沏的茶头,那是沏在中号的瓷壶里的好茶叶,每要饮茶,便从这把壶里倒出稍许茶头,兑了开水喝。我小时候祖母是不许我饮冷茶的,说饮了冷茶,便要手颤,学不好字了。当时年幼还听大人的话,后来进了中学,人变野了,有时在外面跑得满身大汗回来,便捧起那把大瓦壶,对着壶嘴作牛饮。这在饮茶一道里,该是最下乘的了,难怪我现在写的字这么糟!钟老先生后来搬了家,我去看望他时,他也会拿出他那套茶具来,请我“品”铁观音。这样饮茶有个名堂,叫饮“功夫茶”,说明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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