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绛缡,云毓说我走后你也失踪,这些年来你又去了哪里?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世子宠妾不做,偏偏要流落江湖?
你千里迢迢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绛缡变了,可究竟哪里变了,我说不清。
她那身白衣,冷的让我心寒。
夜深以后我回了未央阁,绛缡已经睡着了,我就着月光仔细端详她,越看越觉得奇怪,今晚我怎么会一眼就认出她来。
记忆里的绛缡是那个嗜穿红衣,肌肤丰盈又有些轻薄娇纵的女子,那时她像段沁的影子一样与他朝夕不离,终日神采飞扬让我心怀嫉妒。
眼前这人却清瘦不堪,脸色青白,她睡着后将身子缩成了一团,始终紧皱着眉头,她的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个包袱不放。看那包袱里似有一物突起,大约是罐子一类的东西。
我替她掖了掖被角,就趴在桌边睡着了。
等我醒来已经天色已经大亮,绛缡却不见了。
我忙出门去找,却看绛缡正从外面进来,看见我就浅浅的笑了,“姐姐,你醒了?”
绛缡的笑,不见悲喜爱憎,只余慈悲。
记忆里,绛缡的笑容,不该是这样的。
我的喉头发紧,说每一个字都很艰难,“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绛缡浅浅的笑着,“姐姐,我很好。”
“姐姐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来找姐姐。”
“姐姐,我来还你一样东西。”
姐姐,你的孩子,我现在还给你。
这个小小坛子里盛着的,怎么会是我的孩子?
这里面真的装着我的至亲血肉?
绛缡还说了些什么,我都不曾听清。
我只是紧紧抱住那坛子,大千世界于我不过一诃子;我怀里抱着的才是我整个的天下。
我儿,历尽劫难,你我终又重逢。
“姐姐,请节哀。”
“妹妹,我并不难过,谢谢你,把我最珍贵的东西还给我。”
………………………………
………………………………
“缡儿,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绛缡淡淡的笑了,“那个无情无义的地方,我住不下去了。”
“这些年来,我四处漂泊,只为了找姐姐。”
我再问什么,她只是浅笑,再不答话。
绛缡,我知道你没有说真话。
可是你把我儿带来我身边,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感激你。
所以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一定为你尽心竭力。
“姐姐,我想在杭州留下来,建一座观音堂收留孤儿老人,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妹妹,原来你信佛?”
“从姐姐离开之后,绛缡就信了菩萨。”
我笑了,“这是积德的好事,妹妹若是不嫌弃姐姐的钱……来的有些不太干净,你的事情就让姐姐一手操办。”
只建一座观音堂怎么够,我儿,我要为你饭三千饥民,我要你为做四万六千日功德。
我儿,人世的繁华我毫不留恋。为了你,我愿倾尽所有。
二月十七,绛缡一身白衣,布施白银十万两与各大寺院,许下宏愿,愿做四万六千日功德,超脱众生万千苦难。
第二日,出资令全杭州城医馆义诊一月,并广修善堂十三座,收留流民。
二月十九观音诞那日,更亲献血书《妙莲法华经》一部。
相国寺住持当日见那女子捧经上山,一步一叩至手足鲜血淋漓而面不改色,不禁双手合十:“善哉,施主心怀莫大慈悲,难道是观音再生?
观音之名,由此传开。
绛缡,不管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你都已经获得了你想要的平静。
我将我儿留在你处,请你日日为他诵经念佛,助他早日超脱。
我亦不会常常来打扰你,即使我们都曾依赖彼此,但始终不曾知心。
因为那个人,你们曾经那样亲密。
日月恒长,众生无常,只有那个人不能或忘,他是我血中的毒,肉中的刺。
我离开观音堂之前,绛缡给了我一封信。
“姐姐,有些话我本不想说,这封信你看过后,请你也不要来找我。我有我的苦衷,不管姐姐能不能谅解,事情我已经做下了,我不后悔。”
信很薄。
我坐上回城的马车,天色昏暗又一路颠簸,我看不清上面的字。
我心中隐隐不安,绛缡,你究竟写了些什么?
好容易挨到未央阁,我遣走了荷香,撕开了信的封皮。
暗红色的字迹,触目惊心。
细细:
云君日夜迫我就范,家破在即,念及覆巢之下难有完卵,为保卿无恙,对卿万千挫磨,见卿惨痛,我心中痛极,奈何!
今遣绛缡护你返杭,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山高水长,若他日有缘,定与卿再续前缘。
情势紧急,血书潦草,望卿体谅。
夫沁 字
一时,我竟悲喜莫辨。
究竟什么才是真相,到底有谁真的可以信任。
如果这封信是真的,那么这些年我的爱恨又算什么?
…………我是这样的相信你,你却忍心让我失望。云毓,原来你骗了我。
云毓,我不会原谅你。
尔以相离为苦
谁能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
云毓,绛缡,段沁……你们都知道真相,或多或少。
只有我。
只有我,连该爱该恨都再也分不清楚。
段沁……我可以相信你么?相信你的薄情,你的残忍,都是迫不得已?
我可不可以相信,在你心中,你……还有那么一点爱我?
我怎么能相信你,我曾用我全部的心力爱过你,然后又用来恨你。可是现在我唯一能恨的人,是不是只有我自己?
信纸从手中无力跌落,我愕然发现,信的背面竟还写的有字,血字。
细细姐:
我没读过你那么多书,写不出什么大道理。
当年,相公要我一路照顾你回杭州,我答应了,但是我没有照做。
就连相公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我也没有听他的话。
我知道姐姐现在一定很恨我,我也没什么话说。
我只知道,云少爷一定不会不管姐姐死活;我虽然没跟姐姐相处多久,但是我知道,以姐姐的脾气,如果我真把这封信交给姐姐的话,姐姐就一定不肯抛下相公自己走。
那样相公费了那么多心血,为了保护姐姐才布下的局,就全都白费了。
不过我也有我的私心,姐姐走后,我就躲在京城里,远远的看着相公。那时我想,相公若是有什么不测,我就为他送终,再去下面陪他。
我想和相公同生共死,这个机会,我不想让给姐姐。
姐姐,相公其实没有碰过我。
我曾以为那是因为我是云少爷的人,后来才明白是因为你。
姐姐,我很嫉妒你,所以总是跟你做对。
害死你和相公的孩子,我很抱歉。
相公现在不会有事了,我离开他来到杭州,我会做很多很多善事,偿还我欠的债。
请姐姐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没有脸见你。
妹 绛缡 愧书
我哭了,却笑着。
我笑着,却禁不住泪下。
如果可能,我倒宁愿相信你们每个人,都在对我说谎。
你们当中不管哪一个讲了真话,我都必定万劫不复。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澄澈…………
我没有再去追问绛缡,亦没有去寻云毓或者段沁。
爱恨情仇,若是来得太迟,倒不如就让我无情以对。何况我一介卑微烟花,那些皇亲贵胄的命运起伏,就算我拚尽全力,恐怕也分毫左右不了。
罢了,不管是谁愧对了谁,不管是谁欠了谁。我苦苦挣扎到今日,再也无力从头计较。
转眼就过了两年。
晌午,嬷嬷派人来说,有一位远客好大手笔,一口气就包下未央阁一个月。
我一笑,这不过是委婉的说法,这不知名的客人买下的,其实是风细细的一月青春。
“嬷嬷请姑娘好伺候这位豪客。”
我微微欠了欠身,道:“细细心里有数,请嬷嬷尽管放心。”
心里微微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为我竟肯将万金轻掷?
将琉璃榻外的冰纱帐放下,学那小怜横陈。
夜夜做戏,连我瞧见自己这副模样恐怕都欲呕,我老了,厌了,就算明知是做戏,也觉越来越难敷衍。
自帐内向外观望,帐外那人面目模糊,似乎三十几岁年纪,不胖,穿一件宝蓝色外衫,似乎也不甚可厌。
“在下钱塘宁钦,六年未见,细细姑娘可是别来无恙?”
“细细一切安好,有劳公子费心了。”我柔声答道,心中却想着,六年前我刚十八岁,正是荣膺花魁的那年,听这位客人说辞,显是旧相识,何以我竟没有丝毫印象?青楼女子,牢记每一位出手阔绰客人的出身爱好是至关紧要的生存法门,宁钦出手如此大方,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忘了他。
“细细姑娘天生丽质,自然玉颜无损。你看在下比六年前,可是老了许多?”
“请恕贱妾无理,公子如今…………贱妾对公子似是没有什么印象,公子莫怪。”
那人朗声大笑,“细细姑娘真是直爽,六年前在下不过是一介无名小卒,虽然倾慕姑娘风采,姑娘又怎么会记得我。”
他撩起帐子,我看见一双再认真不过的眼睛,眼里的执著竟让我想闪避。
“细细姑娘,我叫宁钦,请你从现在开始,记住我的名字和样子。”
“细细,你暂时记不住的话,也没有关系。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一定会让你记住我。”
“细细,知道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我才来见你?因为我要为你出人头地,现在的我,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嘘,细细你不要说话,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
……………………
……………………
相信你,你竟要我相信你。
你究竟知道不知道,相信,对我而言这是多么难的事情。
众缘会遇时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世已经太过漫长,人们早已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悲欢离合、生死爱恨,都经历过了不止一次,才导致所有的故事早在说出来之前,就已经带上了将要朽烂的陈腐气息。
宁钦的故事也一样毫不新鲜,像极了我曾看过的、那个讲卖油郎独占花魁的话本,怎么听都觉得老套。
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故事里,男人总会对美貌的女人一见钟情;看起来毫无希望的穷小子却一定能莫名其妙的发迹,最后衣锦还乡,还能抱得美人归。
唯一还能显出点不同的,无非是宁钦要比卖油郎财大气粗的多;而我也远不及那书中的花魁年少多情而已。
“细细,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你十八岁那年,第一次当上花魁游杭州的时候。”
“细细,你可还记得那天的情形?”
“你还记得吗?那天你穿着用银丝绣满蝴蝶的水蓝色衣裳,还梳了双缳。虽然你是花魁,却不像别的女人那样穿金戴银,满身俗气。你只戴了一对水晶蝴蝶钗,连耳坠子也是水晶的。当时是晌午,大太阳照着,就好像你整个人都是透明的,就像水晶或是琉璃做成的娃娃。看起来又高贵又纯真。”
“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姑娘,那天我在人群里拼命的挤来挤去,只想能离你更近一点。”
“细细,你还记得么?那天的你不是最漂亮的,脸上的妆也不像别人那样浓,可是我的眼睛就是离不开你。虽然我知道你是我刚高攀不起的人,你们玉腰楼的门槛很高,不是我这样的穷小子可以进的去的,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那时我心里就下定决心,我将来一定要娶这个像仙女一样的姑娘做妻子。”
宁钦解嘲的笑笑,“可那时我一穷二白,细细,你会不会笑我太不自量力?”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任由宁钦将我抱在怀里,静静回忆那年的盛况,我听他兴奋的描述每一点细节,我带着满脸向往的表情,听他把我形容成一个清丽无双,高贵不可侵犯的仙子。
我听的很用心,却一点也插不上嘴,因为他讲的这些事情,都是我从来不曾在意过的。它们是我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