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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ㄈ械姆缑病N夷玖丝谄蛴冶咄ィ对兜奶窖笱滩烀#嫦氪蠛凹干昵岬氖焙颍蘼劭吹绞裁础⑻绞裁矗蓟峋醯枚宰约豪此凳呛苤卮蟮氖虑椋缎娜冈尽V螅矣值搅酥那嘁冻蔷芍罚蔽易杂傻亟鲇谀腔瓜裨匆谎蚍肿系某敲攀保以谙耄亲约撼錾谡诠氖贝嵩趺囱兀拷幼牛矣址直鹱叻昧巳蟪踝拥哪梗窦湟灿腥巳衔窍却c政冈的墓)、支仓六右卫门的墓、尽管没钱却不想死的六无斋林子平的墓。我在墓前深深地鞠躬,来表达自己对他们的缅怀之情。除此之外,我还去了榴之冈、樱之冈、三龙温泉、宫城原野以及多贺城址等等。最后,我决定向远方延伸我探索的足迹,利用这两天的休假,去游览号称日本三景之一的松岛。
从仙台出发,我徒步走了大约四里路来到了监釜。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秋风冷飕飕的,我不禁有些心里没底儿了,便决定明天再去松岛游览。当晚我只参拜了监釜神社,然后在监釜的一家古老破旧的便宜旅馆里住了一夜。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搭上了去松岛的游船。
搭这条船的共有五六个人,其中有一个和我一样穿戴着仙台医专制服制帽的学生。他鼻子下面留着短短的胡子,看上去似乎比我大,可是他那缝着一圈绿线的医专的制帽还很新,帽上的徽章也闪着耀眼的光,于是我断定他肯定是今年秋天才刚刚入学的新生。我觉得自己在教室里似乎也曾见过他一两次。可是,那年学校面向日本全国招生,因此新生一共有一百五十人,不,也许更多。什么东京帮啊、大阪帮啊,来自同样地方的学生们各自成帮结伙。
他们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到了仙台的大街上,都是三五成群地在一块儿嬉闹,从我乡下的中学到医专来的学生只有我一个,再加上我天生不爱说话,如您所知,又很土气,便没有跟那些新生在一块儿开玩笑的勇气,反倒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孤独了。我借宿的地方离学校很远,不用说我与那些同届的学生们没有什么亲密的交往,就连我的房主,我也很少与他们说话。这是因为尽管仙台人说话时东北味也很浓,但他们一听我的乡下口音,也立刻会觉得这不是本地话。东京的普通话,倒不是我不会说,但我觉得,别人都知道我是从乡下来的,如果勉强地、装模做样地说普通话,很可耻。我的这种感受只有乡下人才会理解,如果我满嘴的乡下话,会被人耻笑;如果我很努力地说普通话,也许会更加被人嘲笑,因此,除了沉默寡言,我别无他法。
我那时与其他新生疏远,除了语言上的障碍以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作为医专的学生,有种优越感,不齿和那些人说话。一只鸟停在枯枝上时,它的姿态是美丽的,它漆黑的羽翼看起来闪闪发亮。如果数十只鸟聚在一块儿喳喳乱叫,那就会让人觉得好像垃圾一样索然无味。同样的道理,如果医专的学生成群结队地在大街上一边走路一边大笑,那么制帽就会变得毫无尊严,让人看起来既愚蠢又肮脏。我要维护自己作为一名“高级学生”的尊严,便经常躲避他们。说是因为这些理由,倒还算冠冕堂皇。但坦白地说,还有一个原因。我刚入学时,对仙台感到很新鲜,于是整天在街上到处溜达,常常无故旷课,便自然而然地与其他新生疏远了。
在松岛的游船上,遇到那个新生时,我吃了一惊,心情很不愉快。我本以为自己是这条船上唯一高洁的学生,准备得意地进行松岛之旅,却没有想到船上会有个和我一样穿戴着相同制服制帽的学生。而且那个学生很像城里人,十分文雅,无论怎么看,都比我更像个秀才,真是个碍眼的家伙。一定是个每天都准时到校、努力学习的好学生。他用十分清澈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我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样怎么行呢?如果有两只鸟儿停在船舷上的话,那么不好看的、翅膀颜色也不鲜艳的那只一定很不起眼。我有些伤感,便蜷缩地坐在了离那个学生很远的一个角落里,并且尽量不朝那个学生的方向看。我想他一定是个东京人,要是他一会儿十分流利地跟我说起普通话来,那可坏了。于是,我彻底把脸转向一边,装作一副完全沉醉的样子,欣赏松岛的风光。我太在意那个学生了,就连芭蕉笔下描写的:
“岛岛相连欲冲天,微波窄起惊云巅。
叠叠重重形无单,左边分开右边连。
分分连连共缠绵,如怜子孙情无边。
劲松蓊郁遮人眼,虬枝海风共寒暄。
苍然古景自不凡,巍巍山祗神公现。
造化天公在人间,泼墨道明需万年。”
如此绝景也是以一种忐忑的心情欣赏的。船刚一靠雄岛岸,我便第一个跳下船,象逃跑似的快步朝山那边走去。啊,终于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松了一口气。
宽政年间,出版《东西游记》的著名医师桔南谷在他的《松岛纪行》中写道:“来松岛游玩的人,一定要坐船,而且一定要登富山。”因此,尽管有直接到松岛的火车,但我还是特意先徒步走到监釜,再从监釜搭船来到这里,可惜我却与一个跟自己穿戴着完全相同制服制帽、而且看起来又比自己优秀很多的学生共搭了一条船,我没了兴致,即便面对这并不亚于洞庭西湖的日本第一美景,也无心欣赏了。只觉得自己看到了海、岛、还有松,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十分遗憾。
于是,我决定先登富山,鸟瞰松岛的全景,来弥补一下乘船时的遗憾,便疾步朝山的方向走去。可是哪儿才是富山呢?我完全弄不清楚。算了,哪儿都无所谓,总之,先登上高的地方,俯瞰松岛湾全景,也算完成了任务。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浪漫的心情了,像个粗野的男人一样,拨开秋草,沿着细细的山路朝山顶走去。走累了,我就停下来,回头看一看松岛湾。不行,还远远不够,如果就这么点儿景色,桔氏绝不会有这样的赞叹:“松岛由八百零八个相互连接的小岛组成,宛如一幅风景画,并与支那的西湖十分相似,极目远眺,飘飘渺渺,如烟如梦,堪称天下第一的绝景。”
《惜别》 第一部分仙台医专(4)
桔氏一定是站在更高的地方眺望的,我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向山的更深处走去。不一会儿,我发觉自己好像走错路了,陷入了苍郁的树林中,根本没有能向下眺望的地方,我赶紧穿过树丛一看,发现自己好像是走进了山的里侧,所能看到的风景,是平淡无奇的田地。这样的景色只要坐上沿东北线行驶的火车,随处可见。看来,我是登过头了。我感到很无聊,便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忽然觉得有点儿饿,便吃起了借宿那家为我准备的饭团子,吃饱了,我就倒在地上睡着了。
迷朦中传来一阵悠远的歌声,侧耳细听,是那时的一首小学校园歌曲,叫《云之歌》。
“转瞬间你已跨过山
定眼看时你又漂到海那边
唯有你才如此奇妙变幻
云呀云呀云呀云
看着你变成雨化作雾
如此灵怪如此神奇
云呀云呀云呀云……”
听着这歌声,我不禁哑然失笑,也说不上是跑调了还是怎么的,总之,实在是糟糕。唱歌的并不是小孩,而是一个有着副怪里怪气公鸭嗓子的大人。那真是一种令人吃惊的歌声。我上小学时唱歌也很差劲儿,能唱好的只有《君之代》这首歌。不过,同刚才那位令人吃惊的家伙比起来,我想自己唱的或许还要好一些。我默默地听着,而那家伙却愈加旁若无人、肆无忌惮起来,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唱着这首《云之歌》。也许那唱歌的人早就知道自己唱得不好,为此很苦恼,才在这远离人烟的山里悄悄地练习唱歌吧。这样想来,同样唱不好歌的我,不由得对那练习唱歌的家伙产生了几许同情,涌起想去见识见识那家伙的冲动。
我站了起来,寻着那不堪入耳的歌声传来的方向在山里转悠着。那歌声忽远忽近,但始终没有停止。我转着转着,最后差点儿没和那个唱歌的人撞个满怀。我很不安,而那个人似乎更加狼狈和尴尬。他就是刚才我遇到的那个模样像秀才的学生,他白净的脸变得通红,很害羞地笑了,说:“刚才……失礼了。”
他说话有口音,肯定不是东京人——我很快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我因为对自己的乡下口音很苦恼,所以对别人言语中的乡音土语才那么敏感。我想:说不定,他是来自我故乡那一带的学生呢。于是,便对这位唱歌的“大天才”产生了亲近之感。
“不不,是我失礼了。”我也特意露出故乡口音说道。在我的身后,是长满了松树的小山,在这儿观赏松岛湾的景致相当不错。
“啊,真是一处好景致呀!”我和那学生并肩站在山上,眺望山下号称日本第一的美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不太懂得欣赏景色,我刚才在山上溜跶时就在琢磨:这松岛的景色到底好在哪里呢,真是想不通。”
“我也搞不清楚。”那学生用别扭的东京话说。“不过,我觉得大体上还是明白的。这种安静,不,应该说是寂静。”他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了,苦笑着说了一句德语:“silentium(德文,“安静”之意)。实在是太静了,静得令人不安,我就大声唱起歌来,可还是没有用。”
我本来想说“不,您的歌声把整个松岛都震动了。”不过还是没说出来。“过于安静了,真希望这里能再多些什么。”那个学生认真地说,“到了春天,会怎么样呢?海岸,樱花漫堤岸,花瓣波上散,雨做伴。”
“是呀,春天要真是那么美,倒是能让人理解了。”他可真是个有趣的人,我想着,并暗暗佩服他能脱口说出俳句。
“这种景色似乎很适合老年人。实在是太单调,太缺乏情趣了。”他又乘兴说了这句无聊的话。
那学生点烟的同时,脸上浮现出似有似无的微笑。“不,这大概就是日本的情趣吧,总是让人觉得还想要什么东西,沉默。Sittsamkeit(德语,“庄重”之意),也许真正的艺术就是这种感觉吧。可惜我还不太懂。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古代的日本人会选这样寂静的地方作为日本三景之一呢。这里毫无尘世之气,我们国家的人是无法忍受这种寂静的。”
“您家乡是哪里?”我不假思索地问道。
对方露出奇异的笑容,无声地看着我的脸。
我感到几分茫然,再一次问道:“是东北吗?是吗?”
对方的脸色突然不高兴起来:“是支那,您不会不知道!”
“啊。”我突然明白了。听说今年仙台医专来了一名清国留学生,并和我们同时入学。这样看来,他就是那个清国留学生了。怪不得歌唱得不好,说话时也是一副演讲的语调,十分生硬呢。是这样啊,这下全明白了。
“真对不起,我实在是不知道。我来自东北乡下,既没有朋友,又觉得课程无聊,经常缺席,因此对于学校的事,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只孤独的鸟。”能这么流利地说出自己想的事,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这是我后来想到的事了,我是那样害怕和从东京、大阪等地方来的学生相处,虽然不至于讨厌所有的人,但是,就连对借宿的那家人也无法敞开心扉。这样一个认生的我却能与来自遥远异国的留学生毫无芥蒂地亲密交谈,这应该归功于周先生人格的伟大魅力。还有一个比较卑劣的原因,那就是只有在和周先生谈话时,我才能把自己从乡下人的忧郁感中完全地解放出来。事实上,我和周先生谈话时,丝毫都没有为自己的乡下口音感到苦恼,总是能很轻松自在地说话或是开玩笑,这一点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还暗暗逞强、鞭策不会卷弯儿的舌头,用东京的语调说话,对方如果是日本人,一定会对故意卷着舌头说话的乡下人感到厌烦,我还曾经为此被人大声地嘲笑过。而这位异国来的朋友,似乎没有注意过这点,从没嘲笑过我的口音。有一次,我曾经这样问他:“您不觉得我的口音奇怪吗?”
他十分诧异地说:“当然没有了,我觉得您说话时抑扬顿挫,很容易懂。”
总之,我看到了讲东京话比我还费劲的人,觉得心情好多了。这说不定就是我和周先生亲密交往的开端。可笑的是,我因为比一个清国留学生的日语好而产生了自信。因此,我在松岛的那个山坡上,知道对方是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