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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2-战争风云(上)-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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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用电气公司或威斯丁公司担任工程师的机会,决定自己投资制造磁力扩大器。长期以来为筹集资金弄得他焦头烂额,到现在才算刚刚偿清债务。战争工业需要大量磁力扩大器,而在这方面要数他是泰斗了。他来到德国,因为在某些部件的质量上德国超过了美国。他是来学习他们的技术,并购买他们的镍合金丝。    
      她还了解到他已经丧偶,而且已经当祖父了。他谈到他去世的妻子,随后两人又推心置腹地谈到自己孩子们的优缺点。柯比一旦克服自己腼腆的心理状态之后,就跟大多数男人一样,喜欢谈论自己。他讲到资金给他造成的重重困难以及最后获得的巨大成功,把她深深地迷住了,她忘记了羞怯,谈话兴致很好,而且讲得都很得体。实际上,罗达完全不用费一点力,就非常吸引人。有些女人在跟男人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的各方面,丝毫没有勉强,也不伪装,全部展示出来,弄得对方眼花缭乱,罗达就是这种类型的女人。维克多亨利早就发现这一点了。他并不埋怨,但有一次他感到她一定还有所保留。巴穆柯比也被这初次交往的、极其强烈的印象击中了。他又要了一瓶摩泽尔葡萄酒。当他们来到勃兰登堡时,差不多迟了一个小时。他去办他的事,罗达手里拿着导游手册,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古老城市里闲逛;她心里却不知为什么老想着很久以前跟基普托莱佛有失检点的那件小事。这次她又多喝了几口葡萄酒,微微有些醉了,好一会儿才驱散这酒意。    
      傍晚他们回到柏林,柯比请她吃晚饭,并且去看歌剧。接受这一邀请好像是一件很自然的事。罗达赶回家把衣服跟鞋都翻腾了一遍,头发梳过来梳过去,懊恼来不及理发,用什么香水也迟疑不决。等柯比来接她,她还没完事呢。她害他等了一个钟头。当姑娘的时候,她总是让男孩子们等。帕格彻底治好了她这个毛病,因为海军的社交生活都必须严格遵守时间,他不许罗达给他惹麻烦。巴穆柯比等候她把自己打扮起来,这件事本身简直是一桩美妙的、小小的怀旧举动,像啃香蕉皮似的,是可爱的、孩子气的任性。它几乎使罗达感到自己又变成十九岁了。    
      但是镜子却道出了不同的情况,不过连镜子这天晚上对她似乎也特别友好,照出她那闪闪放光的眼睛,漂亮的面庞,那始终没有改变的非常苗条的身段,她的臂膀从下到上都那么圆滚滚的,那么紧,不像许多女人臂肘以上往往很松弛。她穿着一套粉红色的衣服大模大样地来到客厅,这套衣服上缀的金钮扣是她为取悦希特勒才特地买的。柯比正坐着看帕格的一份技术杂志。他摘下黑色宽边眼镜,站起来吃惊地喊道:“啊呀,你真是太漂亮了!”    
      “我太不好了,”她说着,挽起柯比的手臂,“磨蹭了这样久,可这是你自找的,整整累了一天还要约一个老太婆出去。”    
      歌剧演出《茶花女》,他们发现两人原来早就很喜欢这出戏,感到很高兴。后来,他建议去见识见识闻名的柏林夜生活。他说,他自己从来没有去过,不过,既然柏林夜生活是世界谈论的中心,如果亨利太太不介意的话,不妨去稍稍见识一下。    
      罗达一听这个建议,吃吃地笑起来。“这简直像做一场噩梦,你说是不是?非常感谢你提出这么一个不体面的建议,我欣然接受。但愿不要传到我的朋友们耳朵里去才好。”    
    


第二部第16节 哈弗尔河畔

    因此,早晨两点通过里斯本“马布尔海德号”转来的纽约长途电话打到亨利家里时,没有人接。罗达正呷着香槟,看一个丰满的德国金发女郎,裸露着乳房,在幽暗的蓝色烟雾中跳来跳去,罗达还不时朝巴穆柯比博士瞟上一眼。柯比严肃的长面孔上戴着一副宽边眼镜,他叼着一支长烟斗,怀着多少有些厌恶的心情望着这位非常卖力、已经汗水淋漓的舞女。罗达感到激动和特别震惊,因为除了在美术作品里以外,她从来没有见过裸体舞女。    
      从这次以后,直到她丈夫回来之前,她跟柯比一起消磨了很多时间。他们去一些不大常去的餐馆。用她自己的话说,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错事。等帕格一回来,这一番没有恶意的小小风流韵事就停止了。    
    在万湖为巴穆柯比饯行本来是罗达的主意,但是她却让萨丽福莱斯特出面请客,说她自己已经很好地款待过这位非军人的客人了。她什么也没有说,但萨丽福莱斯特可能已经觉察到其间的奥妙。尽管华沙还在顽强抵抗,但波兰战争结束在即,因此两位武官觉得可以利用中午的时间作作消遣。柏林一派和平景象,传说连粮食配给也快取消了。拜伦用使馆的汽车送他们到游览区。哈弗尔河畔一片开阔的沙滩上,有些人在阳光下散步,有些坐在色彩缤纷的大阳伞下面,穿着紧身衣的运动员迎着秋季的微风,在那里锻炼。    
      午餐的时候,福莱斯特夫妇点了菜,配给并不太明显。人造奶油点心吃起来还跟平常一样,是奶油的味道,他们还吃到了味道非常鲜美的比目鱼和很好的羊腿。午饭吃到一半,扩音器突然喀嚓喀嚓响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接着传出非常决断、清楚的德语广播道:“过几分钟将有最重要消息向全国广播,请注意收听!”    
      河边游览区到处播送同样的内容。散步的人都停下脚步倾听。正在远处沙滩上跑步或翻筋斗的运动员小小的身影也突然停止活动。幽雅的皇阁饭店顿时掀起一片激动的低语声。    
      “你猜想会是什么?”又开始放音乐,播送纤细、柔和的舒伯特的弦乐曲时,萨丽福莱斯特说。    
      “我猜想是华沙,”她丈夫说,“想必是结束了。”    
      柯比博士说:“你估计可能是停战吧?这星期我听到各种关于停战的传说。”    
      “啊,要是那样,就太好了,”罗达说,“在战火没有真正蔓延开来之前,就把这场愚蠢的战争煞住!”    
      拜伦说:“战争已经在进行了。”    
      “噢,当然,”罗达说着,负疚地微微一笑,“对于可怕的波兰事件他们总要适当解决。”    
      “不会停战的。”帕格说。    
      餐厅外边拥挤的露天咖啡座和大厅里的谈话声越来越高。德国人一个个目光炯炯,手舞足蹈,彼此争论着,笑着,捶着桌子,四面八方都喊着要香槟酒。在播送重要消息之前,扩音器里放了几节李斯特的乐曲,嘈杂声渐渐沉静下来。    
      “Sondermeldung!(特别消息!)”一经宣布,除了偶然几声餐具碰撞的声音之外,整个餐厅一片寂静。扩音器突然喀嚓响了一下,一个庄严的男中音说了简短的两句话。“元首的最高统帅部发布消息:攻下华沙。”    
      整个餐厅一片鼓掌欢呼。妇女们站起来跳舞。男人们互相握手、拥抱、亲吻。扩音器里拼命播送铜管乐,先播送Deutschland ber Alles;随后播Horst Wessel Lied。皇阁饭店餐厅里吃饭的人,除了这几个美国人之外,全都站立起来。一眼望去,只见沙滩上散步的德国人都站住了脚步,大多数人还伸出手臂行纳粹举手礼。餐厅里有半数以上的人都行礼、唱歌,于是响起一阵不谐调的、粗俗的、带着醉意的国社党党歌的歌声。维克多亨利朝周围一看,不觉毛骨悚然,他即刻意识到德国人在阿道夫希特勒指挥下是要大打一番的。随后他发现了一件多年来没有见过的事。他儿子坐着一动不动,面孔非常冷酷,紧闭着嘴唇,他那双白皙的、关节很明显的手紧握着放在桌上。拜伦从五岁开始就从来不流眼泪,可是现在他竟哭了。    
      整个餐厅的人都站着,只有这几个美国人依旧坐在那里,大家都用含着敌意的目光望着他们。    
      “他们是要我们站起来吗?”萨丽福莱斯特说。    
      “我不站起来。”罗达说。    
      招待他们的侍者是一个穿黑衣服的矮胖子,留着一头很长的不打卷的亚麻色头发,在这之前对他们一直很亲切,照顾也很周到,这时却站在那里伸着胳膊大喊大叫,显然在嘲笑这几个美国人。    
      拜伦什么人都没有看见。他只看到沟渠里泡得胀腾腾的死马,一排排被炸坏的楼房上钉着一块块黄色胶合板,校园里周围开满了红花的石鹅,一个穿紫丁香色衣服的小女孩从他手里接过一支钢笔,以及夜里教堂尖顶上空闪烁的桔红色照明弹。    
      歌唱完了。德国人又鼓掌欢呼了一阵,然后相互祝酒。弦乐奏起饮酒歌来,整个餐厅欢快地拼命唱道:    
    你呀,你在我的心坎里,    
      你呀,你在我的灵魂中……    
    拜伦害怕听到这支歌,害怕回想起他从华沙火海中逃生不过六小时以后,为了填饱肚皮和讨一杯啤酒,他竟跟着德国士兵一道唱起这支歌来。    
    是呀,是呀,    
      是呀,是呀!    
      你竟不知道,我对你一往深情。    
    侍者开始撤美国人桌上的杯盘,弄得杯盘叮当直响,酒和残汤溅得到处都是。侍者还用臂肘顶撞他们。    
      “请你留点神。”福莱斯特上校说。    
      侍者照旧毫不客气地胡乱收拾着。当他用盘子碰着萨丽福莱斯特的头时,她轻轻叫了一声。    
      帕格对他说:“哎呀。去叫你的头头来。”    
      “头头?我就是领班。我是你的头头。”侍者哈哈大笑着走开了。脏盘子依旧留在桌上,桌布上留下红一块、黄一块的湿漉漉的水渍。    
      福莱斯特对亨利说:“最好还是走吧。”    
      “噢,越快越好,”萨丽福莱斯特说,“付钱吧,皮尔,付完钱咱们就走。”她拿起钱包。    
      “咱们的点心还没有来呢!”帕格亨利说。    
      “真该揍这个侍者一顿屁股。”柯比博士脸都气歪了。    
      “我去。”拜伦说着,准备站起来。    
      “千万别这样,孩子!”福莱斯特上校拉住他的后背说,“他正盼望出事,我们可不能惹麻烦。”    
      侍者从他们旁边经过,朝另外一张桌子走过去。亨利喊道:“我请你叫你们的头头来。”    
      “您不是很着急吗,尊敬的先生?”侍者嘲笑地说,“那您最好走吧。我们餐厅里很忙。”他断然转过身去,背对着亨利,走开了。    
      “站住!回来。”    
      帕格没有喊叫,也没有咆哮。他只是用冷峻、锋利的命令口吻,压住了餐厅里的一片嘈杂声。侍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去叫你的头头。马上就去。”他直勾勾地盯着侍者的眼睛,表情严肃、认真。侍者的神色变了,他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附近就餐的人盯着他们,窃窃私语起来。    
      “我想咱们还是走吧,”萨丽福莱斯特说,“犯不上找麻烦。”    
      侍者很快就来了,背后跟着一个秃头、长脸的高个子,穿着一套大礼服,露出很匆忙、很不友好的神情说:“什么事?您有什么意见?”    
      “我们是美国人,都是武官。”帕格严肃地说,“你们唱国歌,我们没有起立。我们是中立国人员。这个侍者想寻衅。”他指着桌子,“他故意乱来,弄得很脏。讲话很不客气,还撞了这几位女士。他的举动很卑鄙。告诉他,叫他规矩点,最好给我们换一块干净桌布,好上我们的点心。”    
      维克多亨利突然讲出这些话时,那头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在亨利的逼视下,他迟疑起来,望望周围就餐的人,随后即刻朝侍者大发雷霆,在空中挥动着双臂,脸涨得通红。他恶狠狠地发了几句脾气,然后转身对帕格亨利深深鞠了一躬,冷冷地说:“一定好好招待你们。我向您道歉。”说完就匆匆走开了。    
      接着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侍者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态度,简直一点也不差,丝毫也没有发火、抱怨或懊恼的痕迹。这件事后来就被忘掉了,以后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他很快就把盘子收走,换上干净台布。他微笑,鞠躬,开几句小玩笑,还尽量不让杯盘弄出响声来。要不是他的脸涨得血红,他就跟当初招待他们的讨人喜欢、态度和蔼的德国侍者一模一样了。他们在叫饭后点心时,他笑嘻嘻地频频点头,说着关于热量的俏皮话,热心地向他们推荐各种甜酒和烈性酒,笑着鞠了一躬,然后才匆匆地走开不见了。    
      “我可不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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