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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汝佳虽说即将成为新郎,却像个局外人一般,整天独自在外不见个人影,却不许艳艳离家半步,怕动了胎气,惹得艳艳总是满宅子乱找,然后自己生一场气完事。
我默默地看在眼里,心想着这样的婚姻会幸福吗?
婚礼如期在周家举行,一切都已成定势。
在婚礼举行的前一天晚上,周叔凄惶地抱着我坐在龙凤椅上,好像等待着一场劫难的来临。
“周叔,明天就要给汝佳办喜事了,周家可是喜事连连,越发兴旺了。”我对着他装出满脸的高兴模样,希望能把这种喜悦传染给他,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可是,并没有回音,周叔好像陷入了沉思中。
我伸手亲热地抚着他皱紧的眉头,说道:“别这样嘛,都快做爷爷了,想好给孙子起什么名字了吗?”
周叔茫然地摇着头,说道:“所有的喜事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他的嗓音沙哑,透着苍老和无力。
我暗自吃了一惊,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儿子的喜事怎么会与做父亲的无关呢?
“周叔,不管怎样,现在周家已经有了第三代,总是大家的喜事。好,振作精神,跟我去看看喜堂布置得怎样了。”说完,我便从他身上站起,伸手欲拖起委靡不振的丈夫。
《水香绿罗裙》八(4)
周叔却用力一拉,一把又将我拖进了他怀里,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说道:“叶子,我现在只剩下你了,只有你才完完全全是我的,对吗?对吗?”
他紧紧地搂着我,不断地呓语着,好像在对自己质询,又像是想再次得到我的肯定回答。
此时,我的心里涌起了一阵对他的怜悯。周叔的这种患得患失,让我难过,更让我心痛。
我用双手捧起了他痛苦的脸,说道:“周叔,你睁大眼睛看着我,我就在你面前,我是你的,永远不会失去,除非你不要我了。”
他伸手遮在了我的嘴上,说道:“对!对!我知道,你是我的,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
他的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我又一次震惊了!
想不到平时坚强威严的周叔,骨子里却一再脆弱得不堪一击,难道又是龙凤椅改变了他吗?
我们相拥在龙凤椅上,吻在了一起,传递着彼此的爱恋。
我把我所有的热情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让他明白,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龙凤椅,还有我,一个愿意把毕生的热血都投入在对他的爱情里的女人。
这是一次悲怆的做爱。
我们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在龙凤椅上忘我地交融。周叔的亢奋勇猛而又连绵不绝,就像新婚之夜一样,在给予我无比快乐的同时,令我周身涌动着一种心碎的美丽,我相信这样的性爱在我与他的历史中将会永生难忘。只是我们这次的做爱比上次更加猛烈,更加汹涌,他的动作变得不再温柔,好似一匹脱缰的野马,任意驰骋在无垠的土地上挥洒激情,与刚才的脆弱判若两人,仿佛要把下半辈子的精力在这一晚上统统倾泻。
我知道,这是一种无奈的宣泄。而我只有尽力地配合他,让他把胸中的郁闷化为爱情的力量,在爱中找到慰藉与快乐。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走进周家应尽的职责。
龙凤椅好像知道自己即将易主的事实,也忽然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只是默契地配合着我们,直到夜色阑珊,我们依然缠绵在一起,就像一对濒临严寒的小鸟,不知失去龙凤椅的温床之后,会面临怎样的绝境。
就这样,我与周叔在周汝佳结亲的前一晚,最后一次在龙凤椅上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结婚当天,龙凤椅被请出了我与周叔的卧房,隆重地搁到了布置一新的喜堂上。胡艳艳像几个月前的我一样,接受着周家特有的跪拜龙凤椅的仪式。
尽管今天的我不是主角,可我仍旧对喜堂上的神秘氛围心有余悸,心里暗自为艳艳的命运捏了一把汗。
很遗憾,艳艳没有我那么幸运,龙凤椅上的羽毛并未飘落。
按照周家的规矩,艳艳只能成为周汝佳的姨太太;这就意味着周汝佳还可再娶一房正室。而且,新郎必须在洞房里考验新娘一个月,看她是否愿意甘心做姨太太,然后方可同房。
可是,艳艳已经怀上了周家的骨肉,所以我想她也无所谓后面的这条规矩了。
我只是有点担心从小被父母宠坏的艳艳是否承受得了姨太太的这个名分,可我非但没有从蓉芳的脸上看出任何的不悦,连挑掉红方巾后的新娘,也是一片喜气洋洋。也许,她们并不在乎姨太太的名分,只要能现在抓住周汝佳就行了。
倒是胡巍显得有点不太自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这是命!”
可是,就在当天晚上,花烛夜里的洞房,却传出了惊人的声响。
《水香绿罗裙》九(1)
周叔因为龙凤椅不在了身边而半宿未合眼,我一直不停地耐心劝慰着他,直到听见万籁俱寂的黑夜里传来了一对新人声嘶力竭的哭喊。
“龙凤椅!龙凤椅遭殃了!”
周玉成一骨碌从床上跳了起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直奔位于内宅南侧的洞房而去!
周家的内宅呈半圆形分布,共有十楼十底南北两幢,我与周叔的卧房在最北边,给汝佳安排的洞房在最南边,中间由走马楼相贯通,两幢楼则各有一个露天楼梯直通楼底。周叔没有选择绕路的走马楼,却走了北面的楼梯下楼。尾随奔出的我只听见黑乎乎的楼梯上一阵“咕噜噜”的滚落声,人影已然落地,悄无声息。
“老爷─!”一声尖锐的呼喊从我恐惧的体内喷涌而出。
“来人那!快来人那!”我伏在楼梯角落边毫无知觉的周叔身上,拼命地狂喊着,声音穿透寂静的夜空,凄厉而又灼人。
毕福第一个冲了出来。
他果断地一把推开失魂落魄的我,背起沉重的周叔一步一步吃力地回到了卧房,把他轻轻地搁在了床上。
“太太,没事的,你等着我,我马上去请郎中。”说完,他急急忙忙地又返身跑了出去。
这时,其余的下人们也都蜂拥而至,我烦躁地打发他们去看看少爷与少奶奶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我又折回床边,悲哀地看着刚才还唉声叹气、现在却双目紧闭的周叔,一汩又一汩的泪水汹涌而出。
不一会儿,毕福带着郎中来了。
郎中仔细地为周叔诊脉,毕福则在一边轻轻地安慰着泪人似的我。
诊断结果,周叔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但他的腿骨折了。
我不由得舒了一口气,用丝帕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同时发现自己的手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冰凉冰凉。
“作孽,真是作孽啊!”
这时,荣妈一蹬一蹬地晃着脑袋缓中带急地出现在房门口。
“怎么啦?荣妈,洞房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艳艳的身体出了问题吧?”
一见荣妈,我猛地又想起了刚才汝佳与艳艳的喊声,汝佳会不会没有放过已有身孕的艳艳,导致夫妻俩大吵大闹呢?
“唉—老爷没什么大事就好,可那对小人儿事可就大啦!老婆子先得喘口气定定神。”
说着,荣妈不住地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
看着荣妈的样子似乎又不太像艳艳出什么问题,那么刚拜过堂两人能有什么大事呢,莫非真被周叔言中了与龙凤椅有关?
我的神经一下子又绷了起来。
事情的结果却使我大感意外。
洞房里的新娘在甜蜜良宵之际,不顾嫁入周家的姨太太需在一个月后方能同房的祖训,硬缠着新郎周汝佳重复了一次他们在婚前早已品尝过的禁果,同时满不在乎地向新郎道出了一个实情。
原来,无知的艳艳并没有怀孕,她一心只想嫁给周汝佳,她的母亲蓉芳设计帮助她实现了这个愿望,同时也了却了自己心里的一个如意梦想─拉近与富亲戚周家的距离,连可怜的胡巍也蒙在了鼓里。
本来已对艳艳在怀有身孕之时做爱大为不满的周汝佳顿时怒火万丈,痛斥胡家卑鄙的欺骗。在失去理智的同时,为了发泄自己的怨气,周汝佳狠狠地猛踹了无辜的龙椅一脚,冲出洞房,消失在沉沉的黑夜中。
艳艳绝没料到周汝佳在与她缠绵之后,竟不顾夫妻情分,会如此愤慨激昂地对待她,一点都不顾她对他的一片用心良苦,顿时花容失色,直吓得号啕大哭,惨不忍睹。
在她过于简单幼稚的思维里,不曾想到母亲精心策划的点子不仅伤害了周汝佳,也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等安顿好周叔,我便与毕福一起来到了新房。
艳艳已经哭得两眼肿成了红桃,母亲蓉芳正坐在龙凤呈祥的架子床边心疼地安慰着,胡巍则满脸阴沉地来回踱步。
一见我来,蓉芳消失了一贯的殷勤与讨好,脸上呈现出一种少有的尴尬。
胡巍则快步迎了上来。
“太太,老爷有事吗?你看这……这……这怎么收场啊?她们母女俩真快把我给气疯了。”
“老爷倒没什么大碍,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别再怪来怪去了,我想大家先冷静一下。”
面对焦急得团团转的胡巍,我也只能这么劝慰,目前看来,的确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平息这场风波。
“那我们明天先回上海,呆在这里都没脸见老爷和少爷,您看行吗?”
“这样也好,等少爷消消气,也不是没有和好的可能。”
这时,正在一旁仔细验看龙椅的毕福“啊”地叫了一声,我们的目光都齐齐地转向那只龙椅,连艳艳也停止了撒娇般的啼哭。
“毕福,龙椅是不是有问题?”
“椅脚松动得厉害,看来我得花些功夫才能修复。”他的脸上一副惋惜的表情,让我明白了龙椅肯定伤得不轻,愤怒的周汝佳何至于把气都撒在了龙椅身上?
“你一定得把它修得看不出破绽,不然老爷……”
一想到如果让周叔知道龙椅受伤,还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模样!
一场本来应该喜气洋洋的婚礼演变成了一出不伦不类的闹剧,周家一时笼罩在一种不祥的氛围里。
《水香绿罗裙》九(2)
胡家三口人于第二天匆匆启程回了上海,周汝佳直到次日晚上才喝得醉醺醺地回到了家里。
一见他这副落寞的样子,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想,还是先不要理睬他,让他安静下来再说。
只有好心的荣妈一直在周汝佳身边唠唠叨叨地伺候着,而我则是昼夜不歇地守在周叔身边,从郎中那里学会了怎样给他的伤腿上药包扎。
其实,周叔的腿与龙椅的腿一样伤得不轻。给他接骨定位的时候,他的额头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却没有听他喊过一声,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龙椅受伤的事一直瞒着他,还是等周叔养好伤以后再看情况吧。
毕福则把龙椅搬出了新房,潜心细致地投入到修复工作中。
清醒过来的周叔,闻听蓉芳母女的骗婚行为,也与周汝佳一样气愤异常,一直嚷着周家的颜面都被丢失殆尽了。
父子俩站在各自不同的角度,无意中站到了同一立场。
但因为已经拜过了堂,周叔也显得无可奈何。
“唉—!这是报应,是我没有遵守祖训,才落得有这样的下场啊!”周叔在病床上神情涣散,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自言自语着。
他的话令我很是费解。
怎么是没有遵守祖训呢?在我记忆里,周叔一直是对龙凤椅恭敬有加,从没有冒犯过周家定下的任何规矩,何出此言呢?
看着我迷惑不解的神态,周叔又一次向我吐露了内心深藏已久的一个秘密。
十八年前,当周老爷满心欢喜地迎娶落玉阁里的“玉牡丹”进周家之时,因为龙凤椅上的羽毛并未飘落,按照周家的规矩,必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