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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都打听来了。”他走到屋里,瞅了瞅其他三人,没再往下说。
“都是自己人,再说这刘大阔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传得满大街都是了,说吧。”
“是。刘大阔虽吞了陈伯坤的产业,却是仍维持原貌……”
“哦?”
“就是海味铺仍是海味铺,茶楼仍是茶楼,纱厂仍是纱厂,只是换了个字号而已。还有就是,那当铺改成了银号……”
“什么?你是说二十间当铺全改成了银号?”仙姑惊讶得差点要站起来,她知道陈伯坤原有的二十间当铺分布在东关、南关、西关和北门,占尽了优势,光是在西关就有十家之多。把这些当铺全改成银号,这刘大阔玩得也太大了点。
“仙姑,不是二十间,而是二十二间。”荣贵伸出两个手指头,他见仙姑没反应过来,又说道,“他在沙面还新开了两间,就在沙面南街太古洋行对面。”
这回吃惊的不止何仙姑了,月眉也愣了一下,太古洋行正是她第一次和燕姨去参加舞会的地方,那可是洋人的地盘。
“人家有洋人罩着呢。”荣贵一脸得意,仿佛在那开银号的是他。
“好了,你下去吧。”仙姑一招手,荣贵却没动。
“仙姑,还有一事,刘大阔发来花笺了。”仙姑和月眉同时一惊。荣贵把描着红花的请柬交与何仙姑,退下了。
打开请柬,上书“恭请‘春梦’月眉小姐”,下面是刘大阔的印章。
“他已经一个月没来了。”月眉眉头紧锁,“原来是忙‘大事’去了,只是这‘大事’刚忙完就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可能有意思,也可能没意思,他是纯粹的寻欢作乐,我们是纯粹的接待客人而已。月眉,别太在意,不过也要多个心眼。”何仙姑交代,脸上是少有的正经。月眉应了下来。芳姑和阿云只是听着,一直没敢出声。
吃完晚饭,阿云觉得很闷,便对丹姑太说到外面逛逛,出门后她变了主意,没有往热闹的商业区去,而是朝燕姨家去了。
熟门熟路地穿过青云巷进了轿厅,下人告诉她燕姨不在家,去参加舞会了。她有点扫兴,今天不是周末,竟然也有舞会可去,真服了燕姨。接着听到下人说少爷在家,她不禁心中一喜,安静地坐在大厅的雕花木椅上等约翰下来。
轿厅大而空阔,只摆了一些茶几椅子之类的木质家具。燕姨长居法国,家里只有老母亲守着大屋,老人家一切从简,但那些旧式的家具和宽大的屋子仍能彰显出这家子从前的阔绰。
“什么时候来的广州?”约翰在楼上一探头,声音先传了下来。
“上午。怎么燕姨不在家?”阿云漫不经心地问,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
“妈咪参加舞会去了,外婆串门去了,就剩我一个人在家,你来得正好。”约翰一步跃下楼梯,立在她跟前。
三十四
“什么正好?”她耸耸鼻子,“你刚才在干什么?”
“看书呢。”
“书?什么书?”
“很好看的书,到我房间来,我读给你听。”没等阿云反应过来,约翰一把拉住她的手往楼上跑去。
跑到约翰房里,阿云早已红透了脸,喘着粗气,胸脯一起一伏的。她悄悄挣脱了约翰的手,走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房间很大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两把椅子一盏台灯一个小书柜,窗帘是素白的,直拖到地面,地毯亦是浅色,没有多余的点缀,西式的简约风格。
“就是这本书。”约翰帅气地微笑着,拿起桌子上厚厚的一本书给她看。是英国女作家简翻奥斯丁的《傲慢与偏见》。阿云脸更红了,那是英文版的,她根本看不懂,但约翰已滔滔不绝地对她说起了作家与书里的内容。
“绅士淑女间的婚姻和爱情风波” 、“尚未受到资本主义工业革命冲击的英国乡村中产阶级的日常生活和田园风光” 、“在英国庸俗无聊的‘感伤小说’和‘哥特小说’中脱颖而出” ……好多词语阿云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理解了,不过她慢慢也被故事情节吸引住了,更何况约翰的声音是那么的好听。
“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为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呵,难道没钱的单身汉就不想娶太太了?阿云禁不住翘嘴一笑,然后继续听约翰给她讲述一个来自异国的庄园爱情故事。慢慢地,她跌入了幻想中。她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聪敏自尊、待字闺中的伊丽莎白小姐,在浪漫的舞会上与达西相遇,噢,她才不会用冷脸面对达西,她才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达西的求婚,要不,第一次先拒绝试探一下他的真心,只是第二次绝对是不可以再拒绝的,她怎么忍心……
“阿云!阿云!你在想什么……”约翰见她眼光迷蒙一片,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把她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阿云满脸通红,羞涩地看了约翰一眼,“这故事真好……完了吗?”
“哈哈,看你迷成这样,还没完呢,我念到口都干了。”约翰把书放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我去给你倒水。”她走到靠门边的小茶几上,倒了杯开水。
约翰没有接杯子,他的手轻轻地握着阿云的双手,两人环握着小小的玻璃杯。阿云手一抖,差点洒了水,她猛地抬头,正撞上那双蓝色的眼眸,柔情似水,热情如火。她的脸烧得更厉害了,双腿禁不住一软要摔倒,约翰伸出左手把她接住,右手把杯子放于桌上,然后拥她入怀。房间里好静,只有两人“怦怦”的心跳声。阿云在约翰的怀抱里既害怕又温暖,一时乱了思想,觉得应该逃离,似乎又想继续维持。
约翰握住阿云的小手,瘦弱却温润,轻轻抚摸能感觉到硬硬的茧。他把这个乡下小姑娘的手放在心口,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想让她明白,自己是多么喜欢她的清纯她的天然她的可爱。她的一切,就像自己另一个故乡庄园里的气息般清新,仿佛闻到了雨后庄园里泥土的芳香般让他迷醉。他要告诉她,他爱她,就像疼爱一只小猫咪般,爱她的温柔与乖巧,还有不外露的坚强。他要让她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一个短短的夜晚又如何诉说得完,那就将所有的倾诉都化作深深的亲吻吧。
这个吻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顺其自然,阿云没法拒绝,她亦不愿拒绝。事实上,她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偷看他给她拍的照片以来,就一直期待着这个吻,只是心里太懵懂,不知该如何表达,亦因为羞涩而深藏心里。当他把蓝色的眼睛微闭,把红润的双唇压到自己唇上时,她终于寻找到了表达的字眼—爱。是的,爱。泪水溢出了她的眼眶,顺着脸颊流淌到两人唇上,咸咸的。
“傻妹。”他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有闪亮的光。他用舌尖舔去她嘴角的泪,继而再给她深深的吻。
这一吻,让她天旋地转,心跳加速,灵魂要飞起来了。她觉得自己就是伊丽莎白,正在和她的达西欢快地起舞。相信在舞会上的人们就是这种感觉,只是现在他和她身边,还如春天般盛开了朵朵鲜花,芳香醉人,让人流连忘返……阿云沉醉在爱情甜蜜的滋味里,久久难以抽身。
约翰把阿云送到丹姑太家门口,两人难分难舍。
“下次再到我家,我给你念故事的下半部。”看着约翰眼眸里的柔情蜜意,阿云相信,那一定是个美满的结局,伊丽莎白和达西最后一定有情人终成眷属。
“刘老板到!‘春梦’恭迎!”
三十五
荣贵的大嗓门一亮起,月眉心里禁不住一阵紧张。今时今日,刘大阔亦算是她的温心老契,他对她宠爱有加,百般顺从。只是,她真的猜不透,这个男人到底是真的爱上自己,还是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可以满足色欲的妓女,仅此而已。再说,她也没猜透自己,真的对他动了感情,抑或在自己眼里他也只是个男人,可以依靠的男人罢了。当然,她对刘大阔还是有一点温情的,不似别的客人,客走床凉,戏散场空,刘大阔让她还心存些许期盼与憧憬。
“宝贝,想死我了!”一进门,刘大阔便往她水嫩的脸蛋上一捏,然后搂着她就把嘴凑上来,弄得她发出一阵娇羞的笑。
他意气风发,神清气爽,仿佛打了胜仗?旋的将军般得意,只是那双精明的眼睛里盛满了柔情蜜意。锐气是对付敌人时的招数,而今美人当前,就把利剑收回,化作温柔吧。只是无论再温柔,这个男人身上霸道的气息依然咄咄逼人。采完月眉这朵娇艳的鲜花后,他进一步提出了自己的霸道要求—“月眉,待会儿和我下去找何仙姑,年底我要给你‘打通厅’。”
“多谢刘爷赏脸!”月眉谢道。
“我要你成为我的人!”刘大阔斜眼看她,一脸得意的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
月眉一愣,她不明白,这“成为我的人”是什么意思,难道刘大阔要把她娶回去做六姨太?只是那又何必“打通厅”?月眉知道,作为一个妓女,命较好的就是被中意的客人赎身娶回家去做妻或妾,翻身从良,有名有分,下半辈子算是有依靠了。这刘大阔,果真对自己动了真情意吗?
二人双双步入何仙姑屋内。何仙姑看到刘大阔亲热地拉着月眉的小手,一副上门求亲的架势,心里一声冷笑,不过表面依然冷静。
“刘爷,我早猜到你的心思,你看我们月眉这么美的花,不配给刘爷还配谁去?”
“仙姑果然明白我的心思,我想,到了今天,你不会又坏了我和月眉的好事吧?”
“哟,你说到哪里去了,你是在骂我做不成红娘反而要棒打鸳鸯啊!我心高着呢,我要做的是月老,把你们这根红绳给绑上……”
“那就多谢仙姑了。”
“只是,你要月眉成为你的人,这如何成法?”何仙姑一眨眼,问道。
“‘打通厅’,宣布月眉和我定情,从此不接别客,专我独有……”
“这……”
“当然,挂挂号之类的事情我不管,月眉多才多艺放着也是浪费。再说,我的女人得到大家的赏识我也不免脸上有光……”
“这个……”
“这个数,你看怎么样?”刘大阔伸出右手,五根手指又大又粗,在何仙姑面前晃了晃。
月眉见仙姑眼神闪烁,心里会意,便向刘大阔撒娇道:“哎呀,刘爷,这是你要和我定情,你也不和我商量下,看你们俩像要拿我做买卖似的,我不依,我不依!”
“宝贝,我可是想着你一定中意的啊,难不成你心里还有别人,哈哈哈!”他摸着月眉的手,放声大笑。
“刘爷的心思,月眉明了,只是这定情之事,月眉可是放在心上呢,怎么着这也算半个出嫁吧。即使刘爷觉得过于平常,但对月眉可是极重要的事,仙姑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怎么着也得让我们母女俩好好商量才好,免得过于儿戏。这么着吧,今夜我和仙姑商量好了明日给刘爷答复。”月眉伶牙俐齿把刘大阔说得直点头。
“你可别这么说,我可是重视着呢!好,那你们母女俩好好商量,我明日派阿德过来。宝贝,我可是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啊!”刘大阔和月眉又一阵亲昵,然后踏着夜色回去了。
“仙姑,你看……”
“月眉,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月眉低头想了想,说道:“刘大阔一直对我不错,只是‘打通厅’这样的大事,还请仙姑做主。”
“唉!”何仙姑叹了口气,“说实话,如果刘大阔真有心和你定情,我是一百个愿意,伺候一个男人总比侍候十个百个男人强,更何况他亦是财大气粗有权有势的人。虽说这广州城里有权有钱的男人上这里来的不少,可关键还是要愿把心思放在你这里。不然官再大钱再多,出了事去求也没用,大多数男人还不把这青楼当做春宵一梦图个快活而已,哪个又愿意惹事上身?所以说,刘大阔有这个心,倒是件好事。只是啊,我到底还是没有把握。这个人,太滑,就像泥鳅一样,总也难抓在手里。不像陈伯坤,实在,一是一二是二。虽然陈伯坤只是个富绅,没太大的权势,但起码他是真愿意扶我们一把。我就担心啊,更何况是在这个时候……”
三十六
“正是这个刘大阔把陈伯坤推下水的时候。”月眉接道。
“你真聪明。没了陈伯坤,要能靠上刘大阔这棵树那是再好不过,只是如果将来陈伯坤翻了身,肯定要来找我算账。在他最落难的时候,我无法帮他也就算了,却还替他的仇人拉面子,间接地说就是给了他一竹竿……”